十年前,他们离开部委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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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像十年前那样,部委办公楼前国旗猎猎,武警照旧像铁桩般挺拔地站立,大门两边的两个大石狮子注视着进进出出的人。
  从部长到公务员,大楼里不少职位换了好几茬人,薛剑(化名)每天仍会看到镇守这座大楼的这对石狮,这些天,这座大楼里议论的焦点却是即将启动的国务院部委机构改革。
  这意味着有人会从大楼里离开,十年前,薛剑离去时,已有3年公务员工龄。
  十年过后,他心平气和地回顾那段时光,还真感谢当时被动的“出局”。那次行政机构改革,不再保留的部委有15个,新组建4个部委,3个部委更名。改革后除国务院办公厅外,国务院组成机构由原有的40个减少到29个。中国各级党政群机构共精简行政编制115万名——比1985年那次震动世界的百万裁军还多,是历次机构改革精简力度最大的一次。
  十年中,很多人像薛剑一样,不但找到了避风港,而且还重新启航成为弄潮儿。
  
  风雨欲来
  
  一切是在整整十年前的那次“两会”确定下来的。
  那年“两会”闭幕式,意气风发的新总理豪情万丈地说哪怕前面有地雷阵,有万丈深渊,也要勇往直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当年,外电曾评价改革闯进两大雷区:一是国企改革,一是机构改革。
  当年的报道说,1997年12月底,朱基在一次讲话中道出苦衷:他正在操作国务院机构改革,找几十位部长逐个谈话;没有一位部长主动表示自己的部门该撤;长时间坐着谈话使他过度疲劳,每次站起来都很困难。
  部长们在为各自部门的存在据理力争,而作为普通办事员的薛剑一开始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听到那些传言,我们大多数年轻人觉得很遥远,青春就是本钱,上面那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怎么也落不到我的头上。而那些从部队转业的处长,已灵敏嗅出风雨将来的味道,一位老处长对我说,看来这次真的要动真格的,得早作打算呀。”薛剑回忆。
  而距薛剑所在大楼只有一箭之地的外交部,只有25岁的蒋琦(化名)则隐隐感到机会来了。“开始传说了很久,只不过大家不知道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改。”蒋琦进入外交部一个业务司两年多,自觉对机关工作不适应。机构改革也是变换一种人生的机会。
  薛剑说,机关工作,就是重复。工作内容、人际关系、办公环境甚至思维模式都在重复。某些老机关,有些人二十来岁进去,六十来岁退休,几十年来都在同一栋办公楼上班,在同一个食堂吃饭,感冒了去同一个医务室拿药,只是随着职务升迁,办公室有所调换,办公桌有所更新。
  在其后浩浩汤汤的改革大势中,一个迎流而上,一个则被裹挟而下,薛剑和蒋琦都告别了这样的机关人生。
  
  落槌
  
  当时各部委给出的条件不尽相同,吕青所在的财政部作为强势部门是当时分流政策最好的部委之一。
  “1998年精简的时候,财政部给了18项优惠政策,比如分一套房子;由公费出钱去读书两年,有去英国剑桥美国哈佛的,也有在清华中央财经的;还可以选择去财政部下相关的事业单位,等等。当然这些政策不可能一人独占,只能在其中择一。”吕青说。
  当时年纪轻的人,大多倾向选择出国读书。让吕青最为扼腕的是他的一个女同事,当时她选择了去英国读书。这几乎是分流人员最令人艳羡的出路了,尽管如此,这位女同事被精简后心情一直不好,一直没有想通,因无法适应国外求学生活只读了半年便回国了。不久又与丈夫离婚了,最终失去理性选择了自杀。“她如果料到过了两年,去读书的人大多又都回到了部里,估计也不会做出如此选择吧。”
  薛剑觉得这一切都是“官本位”作祟,机构改革首先要改变政府职能,而要改变政府职能则首先应改变这种“官本位”的传统文化心理。但不可讳言,在那个时候乃至延续至今,崇拜权力也是我们这个国家国民正常的心态。
  薛剑仍记得落槌之日的场景:依旧在司会议室的大会议桌。围着会议桌有十七八张椅子,在外面紧靠着墙壁又有一圈椅子。开会时,没有人刻意做规定,大家都心有灵犀地找对自己的座位。司长坐在中间,副司级干部在他两旁坐定,其他处长、副处长便把环绕会议桌“二环路”的一圈椅子坐满,而靠墙壁这圈被称为“三环路”的椅子,稀稀拉拉由一些科级干部占据。
  此时,坐在“三环路”的薛剑依旧幻想这若是有一天提拔为副处长,第二天开会他会自觉地递进到“二环路”上坐定。
  
  分洪区
  
  那次各部委的分流安置主要是三个途径:一是离退休还有几年的老公务员提前退休,不少人乐得利用资源下海兼职发挥余热;第二条途径则是政府拿钱去大学学习三年,本科毕业的去读硕士,硕士学历的去读博士,三年期间各种待遇不变,哪怕大楼里分牛羊肉、大米也都有其一份,这些研究生的名额是特批的;第三条途径则是调到直属国有企事业单位。
  因为去直属单位原则上是级别不变,直属单位受制于上级领导部门,一般对分流来的人员不能不接受。这些单位当时被人形象地称为“分洪区”,“几次改革之后,那些分洪区也已经是汪洋大海,分无可分了。”
  离开的时候,薛剑选择了去直属该部委的一家报社当记者。
  
  轮回
  
  蒋琦选择了去北大读书,1998年11月,他参加了考试,在翌年3月份开班,比一般的研究生早一点入学。读的是那年最热门的法硕专业。
  事实上,蒋琦后来又回去了。回去工作了一年,然后才辞职的。“我知道的班上像我一样回去的至少有十几个人。”
  蒋琦认为,这也不能简单地归结为精简—膨胀的轮回。“改革本身面临一个实际操作的问题,这些人出去之后,在一段时间内就不在编制之内了,但一段时间后这个岗位还需要人,就回去了,要一个新毕业生培养成一个掌握专业知识的公务员,你选择哪一个。”
  很多人,包括蒋琦,是一边上学一边上班的,“单位实在忙不开的时候还是需要你帮忙的。上学期间也给你一个基础工资。”
  一般来说,每年部委都不断招募新的公务员,另一方面减少的仅仅是退休的公务员,所以公务员的数量肯定是增加的。“这和国家管理的模式相关,西方国家是小政府,而我们国家是一个大政府,必须面面俱到。”蒋琦反思说。
  “我们的机构改革还是跟原来的政府管理方式有关系,每个部门分得很细很细,每件事情都要人来负责,需要庞大的公务员来支撑这个机构,直到他觉得编制人数太多了。这基本上是一个周期率,减下来又缩回去。”
  至今仍在财政部工作的吕青也面对同一困惑,“那次改革的问题是只减了人员,但一些职位的职能没有发生变化,导致一度缺人手,这也是部分人能够重新回来的原因之一。”但他相信2008年新的大部制改革会避免这一问题,“这次改革不是以精简人员为目的,而主要在于改变政府职能。”
  (摘自《南方周末》200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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