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一艘驳船满载着50万瓶啤酒,驶入刚果河心。船头的小收音机里播放着轻快的伦巴,一群年轻人围坐在一起,抱怨船上生活的种种艰辛。一名水手甚至说:“我们得在这船上待到死。”实际上,船员一年只在船上生活六个月——不过,沉船的风险也不算小。这艘驳船满载着布雷刚果啤酒厂生产的啤酒,驶离了刚果民主共和国首都金沙萨,去往上游387公里的班顿杜。
船主奥马尔·巴尔卡特经营一个有五艘货船的船队20年了。他估计一些手持自动步枪的政府官员会在途中拦截此船,并索要约500美元的贿赂。水手不守规矩是另一个大问题。远离了老板的视线,他们有时会在中途下船去拜访朋友,偶尔还会偷喝啤酒,虽然他们会说那是些包装已经破掉的啤酒。“但他们知道,这种事一旦被发现,肯定马上就被炒鱿鱼。”巴尔卡特说。
巴尔卡特和布雷刚果啤酒厂目前都面临着很多问题。作为法国卡思黛乐旗下的公司,布雷刚果在过去的70年里一直与荷兰喜力公司旗下的布雷立马啤酒厂争夺客源。两家啤酒厂都建于殖民时期,但与其他食品不同,刚果(金)的啤酒都是本国生产的。而这两家公司所遇到的共同难题是,如何把啤酒从酒厂运送至酒吧。
在刚果(金),出行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中国人均道路占有量为3米,而刚果(金)是3厘米。全国26个省的首府,只有4个有路通到金沙萨。有些村庄甚至与世隔绝到仍在使用1997年就已停用的货币。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出远门只能靠船。所有的啤酒都得沿河而上才能到达森林密布的内陆地区。巴尔卡特的驳船大约需要一周才能到达目的地。若刚果(金)的路是柏油马路,而不是坑坑洼洼的泥沙路,这些啤酒用不了一天的时间就能到班顿杜。但那些锈迹斑斑、至今仍躺在沟坎里的侧翻车辆时刻提醒着人们,行驶在这种路面上的载重货车可能会有什么下场。
数据显示,布雷刚果在2019年全国啤酒市场份额的比拼中,以53%比47%的微弱优势领先于对手布雷立马。在金沙萨,两家公司每天早上都在竞相运送啤酒。“我们会尽量赶在早上7:30前把啤酒都送出去,因为布雷立马的送货时间是早上7:30至8:00。”布雷刚果经销部负责人泰迪·梅纳说,“而且我们还在想办法让所有的村庄都能喝到我们的啤酒。”
尽管这个国家的道路糟糕透顶,但啤酒还是随处可见。就像从每个小破酒吧的旧喇叭里传出的伦巴音乐一样,啤酒是当地人为数不多的依赖之一。
刚果河贯穿整个国家,途经基桑加尼和金沙萨,最后流入大西洋。刚果河是非洲第二长河,也是最深的河。
几个世纪以来,刚果河一直是该地区重要的贸易通道。比利时利奥波德二世在1885—1908年间,将这一区域划为自己的私人领地,强迫村民采集象牙、割橡胶,再把这些珍贵的商品装到船上运送出去。
但如今,刚果河是刚果(金)的骄傲,他们把渔民在河上划独木舟的照片印在了本国的纸币上。巴尔卡特的驳船出发不久,就遇到了一个划“树干船”的男人。他把四根树干用绳索捆在一起,单桨划水,准备去港口卖掉这些木材。他可能是从姆班达卡来的,那是一个位于刚果盆地雨林深处的城市,在刚果河上游约586公里处。若真如此,他可能已经在浑浊的河面上漂流了两周,而且河里还有数不清的鳄鱼。
一周后,巴尔卡特的驳船到了班顿杜。小一点的船会在这里把啤酒转运到河边的小村庄。在姆班达卡的港口,40岁的酒吧老板克里斯汀从布雷刚果的仓库中搬走了70箱啤酒。她每月来两次,用小船把啤酒运回她的酒吧。这一路并不容易,不管下雨还是高温,她都只能睡在甲板上。“我们得面对各种天气。”她叹气道。
克里斯汀与啤酒所在的下层甲板上,载有约150名乘客、60袋木炭、棕榈油、花生和一只看起来很忧伤的鸡。在耽误了五个小时后,这艘吵闹的木船终于在晚上9点出发了。船上的收音机里播放着伦巴。20岁出头的船员费思顿说,船上准备了五个改装过的发电机,以防其中某个会突然失灵。果然,刚行驶没几个小时,第一个发电机就失灵了。
很显然,这船并不适合航行。费思顿交给港口官员的乘客名单上只有15人。如果这艘船沉了,但有超过15名乘客活了下来,那么相关责任人就不会被找麻烦。这种谎报让人基本不可能知道每年究竟有多少人淹死在河里。
起航没多久,大麻的味道就从条件更好的上层甲板飘下来。而在下层甲板上,乘客们则围在冒烟的炉子旁吃米饭和炖菜。年老的乘客盖着外套睡在地上。其他乘客跨过他们去上厕所,而所谓的厕所也不过就是甲板上的一个洞。
船上有四个可供乘客睡觉的客舱。床就是用复合板支撑的海绵床垫,床垫塌陷,上方还挂着脏污不堪的蚊帐。睡觉是不可能的,因为发电机的声音太大了,想眯一会儿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