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制老班“暴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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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我有提前20分钟上学的习惯,那天一大早来到教室,就看见“捣蛋鬼”沈小北的桌边围着十几个同学,沈小北站在课桌前,正激情飞扬唾沫四射地说着什么。我心里暗想,这小子又在谋划整哪位老师了吧!
  果然,隔着四五个位置的距离,沈小北的声音依然清晰可辨:“……同学们,正所谓官逼民反,申老师这样对我们,我们可不能忍气吞声啊!”沈小北真是天才的演说家,几句话的工夫,就把大家的情绪调动起来了,大家蠢蠢欲动,摩拳擦掌地就要去找申老师讨个公道。
  估计沈小北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大的号召力,这时候他径直走到我的面前:“郁派,你是班长,你得表个态啊!”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时候沈小北倒想起我这个班长来。我说:“沈小北,我觉得你们太冲动了!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我们还不知道。”
  听了我的话,沈小北更加激动了:“还有什么不清楚的,钟鸣剑眼睛都晒肿了,跟大灯笼似的,成小宇每天都被留下来,还有麦晓琪,无缘无故就被打了一巴掌。钟鸣剑挨罚也就罢了,他本就不是什么好学生,哪个老师都会一样对待的。可是成小宇从来不犯事,为什么每天都要留下来?还有麦晓琪,申老师凭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把人家打了?这样爱施暴力的老师,我们怎么能继续让她当我们的班主任呢?”
  申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刚调来不到两个月,就给我们班“烧了三把火”。先是在那天下午莫名其妙地把班上跟沈小北一样同是捣蛋鬼的钟鸣剑叫到办公室,罚他对着外面的太阳整整看了几个小时,待他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两眼肿得跟灯笼一般大了;之后,申老师又处罚了一向被认为是好学生格外内向从来不犯事的成小宇,天天找借口把他留下,不是说有事情要跟他说,就是上课故意刁难处罚他;再后来就是小女生麦晓琪,因为搞恶作剧,跟沈小北一起把蜈蚣放在粉笔盒里,差点把年老的数学老师吓出了心脏病。申老师知道后,对小女生麦晓琪的自尊心不管不顾,当众给了她一个巴掌,然后硬是拉着她到数学老师家里道歉,出乎意料地倒是放过了沈小北。不过沈小北觉得,一定是申老师不知道自己才是主谋,要是知道了,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所以他急匆匆地组织同学们“起义”,要把申老师赶走。而申老师这几件事情的确做得有些莫名其妙,所以沈小北的号召一下子吸引了不少义愤填膺的同学。
  为了稳定大家的情绪,我说:“沈小北,你不要激动,我知道现在很多同学都很气愤,但是你们没有发现吗?自从钟鸣剑挨罚之后,就从一个调皮捣蛋的学生变成了好学生,成绩也突飞猛进。成小宇呢,虽然天天下午被老师留下来,可是他从来没有抱怨过老师,反而天天上申老师的课时回答问题最积极,人也开朗了很多。至于麦晓琪,她的确是有不对的地方。所以我觉得在我们没有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最好不要贸然行动。你们这样组织起来闹事,不光是对老师和对班级,对你们自己也是不好的,万一我们错怪了老师呢……”
  我还没有把话说完,沈小北就打断了我的话:“打什么官腔啊?你还不就是胆小怕事!”沈小北对我袒护申老师的行径嗤之以鼻。
  “沈小北,你闹够了没有!我可告诉你,事情闹大了对你没有什么好处,要是被学校知道了你放蜈蚣吓老师的事情,我估计学校又要给你爸爸打电话叫他来一趟了。”我使出了杀手锏,我知道沈小北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老爸。果然,我的这句话起了作用,沈小北站在我面前,偏着头没有吭声。
  我说:“沈小北,既然你不服气,那就这样吧,你跟我一起把这几件事情调查清楚。如果真的是申老师的错,我愿意跟你一起向学校反映,申请换掉班主任。但是在真相没有弄清之前,希望你不要轻举妄动,怎么样?”
  同学们齐刷刷地看着我跟沈小北,大家知道,我一贯说话算话,而且从小就喜欢看侦探小说,有点小聪明,上回就轻而易举地把校广播站遭盗窃的案子给破了。沈小北看了我一眼:“那好吧,你可要记得今天跟大家的承诺。”
  我点了点头,沈小北嘟着嘴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其他围观的同学也各自散开了。
  
  二
  
  一下课,沈小北就急匆匆地找到我,说:“班长,我们从哪里开始着手调查?”
  我笑了一下,叫沈小北坐下,语重心长地说:“你知道我早上为什么那么肯定地反对你的意见吗?”
  沈小北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我说:“因为我在蓝晓诺那里知道了一件事。她告诉我说,有一次放学后她回教室拿东西,看见申老师正在给窗台上的花浇水。那件事让我感触很深,你知道吗,一个知道爱惜花草的老师,一定是一个富有爱心的老师,她又怎么会随意体罚自己的学生呢?所以我觉得在这几件事情上,申老师跟我们之间一定有某些误会。”
  沈小北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说:“我知道我可能有冲动的地方,但是她……”
  “这样吧,因为第一件事是在钟鸣剑身上发生的,我们先从钟鸣剑身上下手好了。”
  “我问过钟鸣剑了,他低着头一直不肯说。”沈小北挠着头,表示不解。
  “那就怪了!不过他不说一定有他不说的道理,或许他不愿意提起这件事吧!”
  “那怎么办啊?”
  “好在今早你带头起哄的时候他们三个都还没有来,所以他们还不知道我们要调查的事情。既然他们不说,那我们就秘密调查好了。”
  “秘密调查?”沈小北将信将疑。
  “对啊,秘密调查,上回广播站的那个案子,我就是通过秘密调查才抓到小偷的啊。”我胸有成竹地说。“我记得钟鸣剑那天被申老师叫出去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吧,我们刚好在上数学课,教语文的申老师却突然在教室窗口把钟鸣剑叫出了教室,然后下课有人发现他站在办公室的窗前往外看,一动不动地,那时候太阳很烈,所以同学们自然而然地就想到是申老师惩罚钟鸣剑面朝太阳晒几个钟头的吧?”我把钟鸣剑当时的情况复述了一遍,沈小北连连点头,表示基本上跟我说的差不多。
  “那我们要去办公室看一下吗?”沈小北脑子转得很快。
  “这个没有必要了,你忘了我可是班长,平时也到申老师那里去汇报工作。我记得那个窗子面对的方向,应该刚好是校门口。哦,对了,那天看到钟鸣剑面朝太阳站在那里的是谁?”
  “好像是李爽爽。”
  “那我们去找她好了。”
  刚好李爽爽是住校生,我跟沈小北很快就找到了她。
  李爽爽想了一下,说:“那天下了课我去校外买零食吃,就在校门口的那个方向看到了面朝大门的钟鸣剑。”
  “你是说面朝校门,不是面朝太阳吗?”我及时地抓住了这个问题。
  “当时好像是朝下看的,眼睛看着校门,我也没有说是面朝太阳啊,都是后来大家给传的。”李爽爽自个儿纳闷起来。
  “那你觉得他会是在看什么呢?”沈小北向李爽爽提问。
  “我怎么知道啊,当时因为刚刚下了第一节课,大家都还没有出来,校门口除了我就只有一个挑着担子的老伯伯了。”
  “老伯伯?”
  “对啊,挑着担子,坐在路边,一副农民打扮,衣衫有些破烂,满头大汗的,像是在等什么人,我觉得大概是谁的家长吧。”
  “哦,知道了,谢谢!”我跟李爽爽道了别。
  沈小北追上我:“班长,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笑了一下:“我觉得问题的关键就在这个老伯伯身上,如果根据钟鸣剑自从那次之后的改变来看就不难判断了。”
  “你是说他会是钟鸣剑的家长?”
  “很有可能,这样吧,我家远,就先回去了。你趁今天去摸摸钟鸣剑家里的情况吧,好像他家就在郊区不远的地方吧!”沈小北爽快地答应了。
  
  三
  
  第二天我一进教室,沈小北就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重大发现,重大发现!”沈小北说,昨天下午他偷偷地跟踪钟鸣剑,来到了他家里,看到了他的爸爸,回来后跟李爽爽一比对,还真就是那位老伯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沈小北疑惑地问。
  “这还不简单吗?稍微发挥一点想象力就知道了啊!”
  “你是说那天钟鸣剑的爸爸来学校找钟鸣剑,因为不愿意打扰钟鸣剑上课,就一直呆在校门口等,刚好碰到了申老师,申老师就给一直捣蛋、不认真读书的钟鸣剑上了一课吗?跟小说里写的一样。”
  “钟鸣剑捣蛋惯了,如果不给他一点震撼的东西他是不知道醒悟的,所以申老师就让他站在办公室的窗前仔细地观察自己含辛茹苦的父亲,结果钟鸣剑看着看着就哭了,眼睛都哭肿了,后来就痛改前非了。没想到却被大家误以为是申老师体罚的结果。”
  沈小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成小宇的事情是怎么回事,要不我们马上过去问问他吧!”沈小北有些迫不及待。
  “既然连钟鸣剑都不愿告诉你真相,自尊心那么强的成小宇怎么可能会告诉你呢?”我否决了沈小北的提议。
  “那我们还是秘密调查吗?”
  “对,不过成小宇的事情要比钟鸣剑的事情简单多了,我们只要跟踪他一个下午或许就有答案了。”
  沈小北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他是否明白我的意思。
  下午放学,成小宇坐在教室里,一直没有离开,今天是申老师留他下来做功课。
  我跟沈小北一直躲在教室外的树下观察,成小宇一直待在教室里,认真复习功课,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不过我们并没有看见申老师过来监督。
  大约六点半的时候,成小宇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关上教室门,走进了食堂。这个时候学校食堂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见成小宇一个人到食堂买了一份咸菜,两个馒头,然后坐下来有滋有味地吃着。
  “不会吧,就吃这点东西!”沈小北很惊奇。不一会儿,就看见申老师也进了食堂,同样地,要了一份咸菜,两个馒头,只是,她多要了一个煎鸡蛋,她端起盘子,坐在成小宇的对面。申老师坐定之后,把盘子里的煎鸡蛋夹给成小宇,嘴里说着什么,但是我们躲在一个比较远的位置,根本就听不见他们两人之间对话。
  待他们吃完,我跟沈小北仍是一头雾水,为了进一步了解情况,我们决定跟踪申老师。
  申老师跟成小宇分手之后,就回了家。申老师打开家门的那一刻,我们惊呆了,麦晓琪竟然在里边。
  申老师朝我们躲藏的方向喊了一句:“出来吧,早知道你们跟着了!”
  我和沈小北对视了一眼,摸着脑袋从大树下出来。
  麦晓琪很热情地招待我们进去:“欢迎你们来到我家!”
  “你家,这里不是申老师的家吗?”我跟沈小北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麦晓琪。
  “是啊,是申老师的家,也是我的家啊,因为申老师就是我妈啊。”
  这下我跟沈小北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后来我们才知道,钟鸣剑的那件事情跟我们调查的差不多。而成小宇,因为家里条件不好,每个月的生活费只有那么几十块钱,为了不至于挨饿,晚餐就只能吃包子馒头之类的充饥,平时都不敢跟同学一起去吃饭,怕被笑话。申老师发现这个情况后,就跟成小宇约法三章,每天都借口将他留下来,这样成小宇到食堂吃饭的时候就不怕尴尬了。当然,不时地,申老师还会给成小宇开点小灶,比如说今天就借故给成小宇买了一个煎鸡蛋。而麦晓琪的事情,估计就不用多说了吧,申老师狠心打了自己的女儿,只为保护沈小北。
  申老师说:“其实我早知道你们对我有意见了,而且还知道沈小北组织了一支‘起义军’吧!”
  沈小北摸着脑袋,尴尬不已。
  我说:“申老师,你为什么不把所有的事情都跟大家说明一下呢,这样大家就不会误会你了啊?”
  申老师笑了笑:“你们这个年龄的孩子啊,自尊心都很强,要是我把这些事情跟大家说出来,不就伤害了钟鸣剑和成小宇吗?所以啊,我决定,宁愿被你们误解,也不去伤害你们这些正在长大的孩子。”申老师说话的时候,怜惜之情溢于言表,仿佛我们都是她的孩子。
  离开申老师家的时候,沈小北深深地朝申老师鞠了一躬。第二天,沈小北便解散了他的“起义军”,拿起书本开始背起课文来。人家问他怎么回事,还要不要“起义”啦?他说还起义个屁,有时间管这些闲事,不如自己好好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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