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拉泰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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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鸟高飞


  在众鸟高飞的草原
  迁徙的我们
  总是从马背和歌声中起飞
  当北归的大雁驮来
  久违的春光
  当一丛绚丽的野菊
  绽放成最初那一片落雪
  当一匹秋天的小马驹儿
  在营地里咴咴嘶鸣
  有多少跋涉
  还在走敖特尔的梦中
  不断有天上的云飘过
  不断有身边的风擦过
  不断有晶莹的露珠
  从草尖上轻轻滑落
  那一缕苍凉辽远的长调
  悄然 把呼吸植入了
  大地的根部
  风声 雨声 马蹄声
  还有那些缤纷的往事
  都随着古老的时间漫过山冈
  苍天目睹了草原从绿到黄
  的全部过程
  蒙古人的季节
  永远追随着蓝天白云走
  当绿遍布了草场上的每一个角落
  故乡在我们心上 就成为
  灵魂的高地——
  众鸟高飞那是我们
  出征的样子

像一棵草一样行走


  像一棵草一样行走,在草原,在戈壁
  在城市水泥的缝隙间
  像一棵草一样行走,用自己的瘦,用
  自己的小,用深绿色的骨头
  像一棵草一样行走,雨来了,不打伞,
  风来了,就顶着风迈步
  像一棵草一样行走,不能在泥土中扎根
  就在石头的缝里跋涉
  像一棵草一样行走,无所畏惧,默默地
  就走成了时光的样子……

浅草上的蹄花


  这是五月 天空还没有转过身来
  但大地已经苏醒
  一棵探头探脑的小草
  嫩得让人心疼
  一匹小马驹喷着响鼻
  它还不知道春天的深浅
  河水奔流 像小马驹的目光
  探向云雾缭绕的远方
  内心的风吹来 浅草上的蹄花
  就开遍了整个草场
  有一棵青草 紧紧地紧紧地
  攥住了大地的脉搏

草原上的风


  多么幸福,一群孩子快乐地奔跑着,有时
  成群结伙地嬉戏打闹玩耍,有时
  独自一人远远地走去
  更多的时候,他们和阳光做着游戏
  格格地笑,呜呜地哭,忘记了
  母亲苦口婆心的叮咛
  也有嬉闹过头的时候,一伸手
  把天空拉下大半截,一甩手,又把一片草场
  扔到了半空中
  只有在草原,风,才是无邪的孩子
  眼睛露珠一样闪亮,小小的心像梦一样变幻
  那些练习跑步的小马驹儿,是它们的影子……

晨风洗亮了草原


  晨风洗亮了草原
  晨风洗亮了一棵草
  内心的暗
  晨风洗亮了草原
  晨风洗亮了一匹马
  黑黑的眼睛
  晨风洗亮了草原
  晨风洗亮了蒙古包上拔起的
  暖暖的炊烟
  晨风洗亮了草原
  晨风洗亮了母亲手中
  晃动的蓝天

草原彩虹


  不经意,雨就落了下来,像是谁
  有意无意地拍着你的肩膀
  除了蓝天的目光,什么都湿了
  大地上的青草、花朵和歌声
  石头也柔软下来了,仿佛动了什么心思
  目光清澈地守护着一棵棵青草
  静静地,梦也升起来了
  带着青草的奶味儿
  那是谁啊,默默仰望着大地
  历尽沧桑的美……

鹰的翅膀


  在苍穹与大地之间 鹰的翅膀
  展开一泻千里的草原、奶酒和琴声
  展开浩渺的时光、梦想与永恒的爱
  乌云在山峰上打磨出闪电
  露珠在呢喃的鸟语中撞响雷鸣
  阳光灿烂,为牧场投下温暖的身影
  当内心的激情辽阔成一片蔚蓝
  苍穹啊 就坦然奔腾成了
  逶迤婉转的河流
  时光漫漫 苍茫着大地
  一双白天与黑夜的翅膀交相呼应
  轮回着飞翔

一棵草紧挨着另一棵草


  一棵草紧挨着另一棵草
  一双手紧拉着另一双手
  一个梦紧连着另一个梦
  一颗心紧贴着另一颗心
  不管季节吹过怎样的风雪
  不管天边刮来怎样的黄沙
  一场狂雨洗过之后
  没有一棵小草离开过
  深情的牧场
  当露珠闪烁成天上的星星
  当百灵鸟唤醒沉睡的黎明
  当一棵棵小草手挽手涌成天边的绿浪
  每一片叶子都掏出了自己
  心底斑斕的梦

纸上的草原


  每一行字都会长成一棵青草
  我在纸上放牧着牛羊
  那些散漫的牛羊,被我的心
  一一照亮
  我轻轻翻过一页白纸
  大风翻过草原
  牛羊漫过四季

怀念


  我日夜怀念的莫非是你吗草原
  我足不出户,却夜夜回到你的怀抱
  草原啊,城里应有尽有,却独独没有你那   坦荡的胸怀和圣洁的灵魂
  多少人捧着美酒歌唱你的葱郁和茂盛
  只有我怀念你坦荡的胸怀和永无污染的灵魂
  深爱你冬日里无尽的苍凉
  假如真有海枯石烂的许诺,草原啊
  就算地老天荒,我仍愿做你怀中
  一条瘦瘦的草根,为你守住
  来年春天的蓬勃


  草在城市里是不能随便生长的,更不能
  随便走动,它仅仅是这座城市
  应付差事的点缀
  在田地里,草会被毫不留情地除掉,它影响
  一棵庄稼的成长和产量,它还影响
  一个农人内心的风景
  只有在草原,在这一望无际的天地间
  草才是主人,想怎么长就怎么长
  想长多高就长多高,想长多旺就有多旺
  只有在草原,草才能建立起自己的王国
  而一座城市,在它脚下只是一粒砂石
  若有,若无,可有,可无……

丧失母语的人


  一个丧失母语的人
  多像一个迷途的孩子
  呆望着满天冷漠的星斗
  昨夜的月光已经无法照亮
  回家的路
  依稀听见奶茶的呼噜
  依稀听见马嚼夜草的声音
  依稀听见额吉挤奶的声音
  感觉着新奶泛起的泡沫
  却闻不到那血管里
  原汁原味的奶香
  额吉说 五岁时
  在草色襁褓里我手挥牧鞭
  发不出一声任何母语之外的声音
  五十年车辙一样蜿蜒
  那些坚强的词根
  扎到哪儿去了呢
  是牧草的耳朵出了什么毛病
  还是风沙把童年的梦
  吹到了天上
  一个喪失母语的人
  他的根藏着一棵青草
  挥之不去的梦

九月的科尔沁


  秋天让草原溢出了金黄
  疲惫的风仍在梳理勤劳的夏天
  鸟儿的翅膀让天空颤抖
  丰腴的牧场在雨中歌唱
  草原是母亲的胸膛
  留在草原上的蹄印
  是对母亲的一次次亲吻
  能写出草原的声音
  一定品尝过奶茶的清香
  我们用目光在车窗里检阅
  草原九月通天的金黄
  了解草原舒展的平静
  了解白云的流动和服从
  了解草原在秋天里的面孔
  在杯盏与杯盏相碰的声音中
  我深深懂得惟有那声音
  才能让故乡
  流下宽慰的泪水
  行囊空空
  走在科尔沁九月的草场
  一碗碗燃烧的酒
  让我沸腾的血常常
  夜不能寐
  科尔沁,我是你远走他乡
  最小的一片苍凉

元大都


  北京,原来不叫北京
  叫元大都或者干脆就叫大都
  那时,一个别样王朝迎风而立
  蒙古人勒住马头往回走
  忽必烈长鞭一挥 盘点江山
  这宫殿的根基看上去很稳
  无须叫长安建安临安用以安神
  凯旋的骑手们从狼烟里抽身
  用俘获的头盔煮肉 天热时上马
  到另一片草地上盘坐纳凉悠然喝酒
  一百年的风雨蹄声如鼓
  让昏睡的地球惊出一身冷汗……
  转眼间几个朝代一页页翻过
  首都的名字原路返回重新亮相
  惟元大都偏居一隅默然无声
  一座辉煌的建筑竟也忘了这辉煌年代
  仰望圣主成吉思汗,他微微一笑
  轻捻胡须 大漠上的
  牧草,遍地丛生……
  那迎风歌唱的人
  那迎风歌唱的人 他的歌声
  比风更快 比高处的云
  更高

那迎风歌唱的人


  陷入了他自己的歌声中
  不能自拔
  那迎风歌唱的人 在未张口之前
  就已把一颗心 献给了
  路上的风
  一片雪花就覆盖了草原
  牛和羊的眼睛一片空白
  骏马怎么跑也跑不出一片雪花

一片雪花就覆盖了草原


  牧人的套马杆套不住太轻的事物
  同样,过于洁白纯净的东西不能用来充饥
  无论时空和牲灵,都是这样
  一只羊脱下自己
  被雨水洗干净的外衣
  铺展在大地上
  一双手,赶着马头琴的音符
  逼退心中的大雪

暴雪


  像是魔术,雪一下子
  就厚厚地铺在了大地上
  来不及准备,所有的事物都
  成了一页白纸
  一群小鸟想诗意地写点什么,又被
  一阵风惊飞了
  只有那雪中埋头赶路的人,在我心上
  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疼痛

雪中箫音


  比傍晚更亲近的是雪中的箫音
  一颗即将飘游的心使箫音更亮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只有
  黑夜里的指头穿越时间的河流
  一柄插在寂静里的箫
  让寂静像雪花一样缤纷
  有谁会在箫音中醒来,吹箫的人
  在梦里深深浅浅回味着自己
  箫音在大雪中纷飞 一颗心
  在箫声中攥紧了长路

生命中的雪


  生命中的大雪如期降临
  仿佛诗歌里的一段章节
  有着恰到好处的空白
  雪色被风一遍遍擦亮
  勒勒车辙伸出瘦瘦的胳膊
  迎接着那些细微、单薄、纯净的梦想
  而谁的一颗心
  正燃烧成天边的一堆篝火
  雪 赋予了
  风景一种高傲的美
  雪像那些缤纷的往事无序地飘落
  像盐 雪把丰硕的草原
  腌制成了苗条的奶干

雪的一生


  一年中最后的日子里
  雪像一本纯洁的书
  终于被我们的眼睛读懂
  雪是我所喜欢的色彩
  单纯而又洁净
  它本身完整不可触碰
  总是呈现着自然
  对于渴望朴素的灵魂来说
  雪的一生
  是最好的榜样
  多少轮回 才能修来雪
  转瞬即逝的一生

母亲站在蒙古包前


  母亲站在蒙古包前
  一棵青草站在母亲的旁侧
  母亲默不作声
  这棵草也跟着默不作声
  多少儿女都已长大成人远走他乡
  只有这棵长不大的嫩草
  还牵着母亲温暖的袍子
  母亲啊,我就是那棵没出息的草
  风里雨里,从来没有松开过
  对您的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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