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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期回顧:
一个神秘的私家侦探伊恩找上了无所事事的马克,希望他能协助自己完成一件委托,报名参加一场“轮盘赌”的游戏。被选中参赛的马克被伊恩顶替后,却因坠入情网头脑发热再次顶替了心爱的女孩莉莉进入了比赛。游戏一开始,就有参赛者死去,随后的路更是险象环生。被恐狼追逐逃命时,马克与伊恩走散了,于是马克只好继续跟随其中一名参赛者忒弥修斯,听他讲起过去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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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十七星盟有多少了解?”忒弥修斯问我。
我想了想,然后诚实地说道:“没多少……我只知道我在西塞罗见到的十七星盟人都是雇佣兵。”
“不光是西塞罗,”忒弥修斯点点头,“你在这个宇宙中除了十七星盟以外所有人类生存的地方,能见到的星盟人基本都是雇佣兵。因为雇佣兵是十七星盟唯一的出口产品。”
“啊?”我的语气里充满了惊讶。
“在许多人——我觉得应该也包括你——的印象里,西塞罗是一个鸟不拉屎的荒凉星球吧?”忒弥修斯说道,“然而西塞罗和十七星盟比起来,已经算得上是一个舒适宜居的地方了。十七星盟存在于一个遥远星系中,由一颗处在主序星阶段的恒星、几颗行星、它们的卫星和一些人造天体组成。整个星系的资源就像西塞罗一样极其匮乏,农业和工业几乎无法开展。然而,西塞罗至少还可以靠星际运输和娱乐业来维持自己的存在,只拥有一个星门的十七星盟却根本指望不上这些。
“最初的开拓者早早发现了这个星系的荒凉,然而他们并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只好在这里挣扎求生。恶劣的生存环境培养了星盟人顽强好斗的性格,也帮助我们找到了活下去的办法。在漫长的贫困之后,我们的先祖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宇宙中永远不会缺少战争,稀缺的是可以作为消耗品投入战场的人。而人,又是十七星盟唯一不缺的东西。
“于是我们的先祖开始训练星盟人,让他们成为合格的雇佣兵,并在宇宙中各个战场兜售他们。
“经过近百年的经营,十七星盟的雇佣兵生意已经发展到令人叹为观止的程度。星盟可以提供全套的服务,从小规模的地面冲突到全方位的星际战争,都有让客户满意的方案。从武装突袭、边境巡逻到堡垒守卫、治安维护,只要客户掏得出钱来,星盟都能满足。
“凭借着顽强的战斗意志和熟练的战斗技巧,星盟的雇佣兵树立了良好的口碑,各种势力都愿意雇佣我们,来代替他们自己的人民投入战争。尤其是像西塞罗这种贸易星球,雇佣兵的开销要远远低于组建一支军队。任何头脑正常的生意人都无法拒绝如此划算的买卖。对雇佣者来说,我们只是沙盘上一堆可以随意移动的小旗子,只是全息屏幕上一片虚拟的点,只是一种可以随意消耗的存在。即使我们和他们一样,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把我们扔到战场上,他们就再也不用担心死亡率导致的各种问题。哼,我们简直物超所值。
“星盟中也曾出现过反对出口雇佣兵的声音,然而更多的人意识到星盟的存在必须靠输出雇佣兵来维持。输出雇佣兵为我们换来了足够的土壤,靠着这些土壤我们把一颗卫星改造成得墨忒耳,全星盟唯一能够种植作物的地方。还有阿斯克勒庇俄斯,全星盟最先进的医疗中心都集中在这里,我们在那里培养培养医护兵。还有阿波罗、雅典娜等等,这些地方或者是被改造过的卫星,或者是人造天体。它们的建立都离不开雇佣兵换回来的资源。所以,随着星盟政府的逐渐完善,这些声音被渐渐压制,直到最终消失。
“出口雇佣兵的经济,不仅使得十七星盟扩张到了今天的规模,也使得星盟形成了自己独特的生存模式。十七星盟所有的婴儿出生一年后就会被送到行星赫拉,由遍布星球的抚养中心来抚养,从此与父母再无关系。待到他们长到七岁的时候,会由系统来对他们进行评估,以确定他们适合什么职业。通过评估的孩子将获得雇佣兵的军籍,并根据评估结果把他们分配到不同的地方进行训练。那些没有通过评估的孩子就成了平民,许多权利受到限制,从此只能以二等公民的身份存在于星盟中。
“和其他孩子一样,我从小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父母的信息对我们来说是保密的,我们从记事起就被命令不得讨论这些事情。对我来说,他们只是两个名字,存在于一份我可能永远也没有权限看到的档案中。在我七岁那年,系统对我进行了评估,把我分到了赫淮斯托斯,那是一颗人造天体,代表着星盟最高级的建造技术,在那里我计划被培养成一名工兵。一年后,在我的指挥官的要求下,系统重新对我进行了评估,又把我扔到了荒凉无比的卫星阿瑞斯上,于是我又成了机动步兵。
“我在阿瑞斯待了十年,接受了残酷而严苛的训练。十七岁那年,我通过了最终考核,正式成为了一名机动步兵。从那之后,我就过上了和其他星盟雇佣兵一样的生活,谁雇佣我们,我们就跟谁混;哪里需要我们,我们就去哪里干活。
“我去过不少地方,打过不少仗,好几次小命都差点儿没了。雇佣兵的生活充满了不确定因素,许多人干脆就报销在了任务里。和那些已经成为炮灰的伙计们比起来,我这种零件齐全的家伙简直幸运过了头。”
忒弥修斯说了这么多,显然是陷入了回忆中。
“可是,按照你之前的说法,你已经不算雇佣兵了,而是什么‘放逐者’,这又是怎么回事?”我抓住这个空隙,赶紧问了一句。
“别急,别急,我马上就要讲到了。”忒弥修斯从回忆里回过神来,“嘿,马特,你知道爱情是什么样子吗?”
莉莉的形象立刻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呃,我知道……就像……就像……”面对这个问题,我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搜肠刮肚,却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我对莉莉的感觉。一番挣扎后,我还是放弃了努力,只得无奈地耸耸肩。 忒弥修斯看出了我的困窘,摇摇头,笑着说道:“算了,我还是接着说我的故事吧。”
“我二十二岁那一年几乎都是在一个叫山格斯的星球度過的。它处在一个星际帝国的边境线上,常常被星际海盗光顾。最后,饱受海盗骚扰的当地人忍无可忍,便向星盟雇用了一百多个雇佣兵来保护他们。我就是那一百多人中的一个。
“我们的任务就是在星球外太空巡逻,一旦发现海盗就发出警报,必要时还得打仗。任务其实不算艰巨,但就是特别无聊。单调的轮班巡逻简直能够让人发疯,尤其是在视域内几乎空空荡荡的外太空。即使是受过严酷训练的我,到后来都在期盼着海盗的出现,起码能痛痛快快地干上一架。
“不出任务的时候,我就泡在基地唯一的一个酒吧里,把烈酒当水喝。跟别的酒吧一样,那里也充斥着没完没了的打架斗殴,混蛋酒保总想拿喝起来像尿一样的劣质酒忽悠你。不同的是,我们的身份意识在酒吧里也存在。来自阿瑞斯的机动步兵总是和自己人坐在一起,要是一个来自雅典娜的军官出现在一群阿瑞斯人中间,估计所有人都会觉得别扭。
“有一天——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天——我巡逻结束,回到酒吧,坐在兄弟们那里,准备把自己灌个烂醉如泥来打发时间。然后,我看到了她。
“也许你觉得我当时就被她迷得神魂颠倒,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事实上,她只有侧脸对着我,而我也只是注意到她是一个新面孔而已。她的头发藏在军帽里,只在鬓角那儿漏下一缕,是金色的。她的鼻梁是一个完美的弧度。她的臂章上绣着弓箭,这也就解释了她为什么坐在一群阿尔忒弥斯来的侦察兵中间。
“嗯,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在星盟的法律里,雇佣兵也是可以自由恋爱的。这么一个可人儿坐在那里,总是会有些家伙蠢蠢欲动。不过这个姑娘,哈哈,她可是个拒人千里之外的冰雪女王。我亲眼看到一波又一波的家伙,军官、工兵、水兵,甚至还有飞行员,都想和她套近乎,然而个个都无功而返。
“这时候,坐在我旁边的一个机动步兵也坐不住了,我得承认,那小子长得挺帅。他起身向那个姑娘走去。没说两句话,那个姑娘就像对付之前的追求者一样拒绝了他。那小子一时冲动,一把抓住了姑娘的肩膀。
“接下来的发生的一幕快到几乎让人看不清楚。等到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小子已经被摁在地上,脖子上顶着一把匕首,匕首握在那个姑娘手里。
“这时,我终于看到了她的正脸。那一刻我整个人都定在那里,像被石化了一般。她面若冰霜,就像女武神一样,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她占据了我整个脑海,我的心里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于是我像个傻瓜一样地走上前去,请求她放了那个倒霉蛋。她眯起眼,带着一丝嘲笑的表情问我为什么。
“理智已经被我扔到了外太空,我昏头昏脑地告诉她,如果必须有个人为这件事付出代价的话,我希望那个人是我,因为只有我才配得上死在她刀下这份荣耀。见鬼,现在想起来,这都是什么狗屁逻辑。
“她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松开了手里的匕首,把我那个倒霉的同伴踢到一边,然后就不再搭理我们了。我在那里愣了半天,直到被一帮快笑岔气的步兵给拽走了。
“从那以后,我意识到她在我心里无可替代。我开始动用我的一切资源,津贴、福利、假期,等等等等,别人要什么我就给他什么,只为和他更换巡逻时间,好让我和她的巡逻时间对到一起。这样我就可以和她多一些接触。这个做法收效显著,没过多久她就意识到了我的行为,在这一点上,女性总是具有与生俱来的敏锐。
“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一开始她对我真的是毫无兴趣。来自阿尔忒弥斯的侦察兵们骨子里就带着一种骄傲,在他们眼里,机动步兵就和午餐罐头差不多。不过我得承认,只有那些最优秀的士兵才可以成为阿尔忒弥斯人,他们的确比我们更有天赋。所以,我也可以理解她当时的行为。
“然而爱情女神最终还是被我的执着所感动。有一次,我们在例行巡逻中遇到了海盗的埋伏,她当时位于我们前方的侦察船上,最先受到攻击。我们顶着海盗的炮火,迅速向他们靠拢,试图把他们救回来。
“当我们会合以后,我们才发现海盗的数量是我们的三倍。尽管我们顽强地抵抗,但是海盗还是打爆了我们的巡逻船。在最后关头,我拦腰抱起她,扔进了离我们最近的一艘救生舱里,我也跟着跳了进去。
“我们藏在巡逻船的碎片里,为了防止被海盗发现,保持着静默状态。所幸的是海盗们并没有久留,消灭我们后就溜得无影无踪了。等到确认安全了,我们才发出求救信号。
“从我们逃出生天,到另一艘巡逻船找到我们,中间过了五天。在这五天,我们俩挤在狭小的救生舱里,开始了彼此熟悉的过程。我们包扎好伤口,轮流休息。然而,更多的时候我们只能清醒地坐在那里无所事事。于是我们就漫无边际地聊天。
“我们俩几乎无话不谈。我们聊阿瑞斯和阿尔忒弥斯,聊我们以前去过的地方,出过的任务,聊我们的喜好,还讨论假期该怎么过。她意识到我们机动步兵也不全是一无是处的傻瓜,而我也意识到她身上也有不少可爱之处。等到我们被救出来的时候,我居然还有些失落,唉。
“从那以后,我们俩的关系突飞猛进。我们开始出双入对,不用巡逻的时候就没日没夜地泡在一起。天哪,那真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我俩几乎是同时结束了在山格斯的任务,回到了星盟。这让我很不开心,因为我需要回阿瑞斯,而她得去阿尔忒弥斯报到。但是也有办法,我们想方设法地把假期凑到一块儿,这样我们就可以在星盟里最繁华的星球阿佛洛狄忒待上一段时间。
“我们的感情并没有因为距离而变得淡漠。看过太多死亡的人,会慢慢失去对生活的兴趣。然而在与死亡相伴的雇佣兵眼里,生活是无比美好的存在。我们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努力地去生活,努力地去爱。
“我们甚至还憧憬着我们退役后的生活。星盟雇佣兵有三十年的役期,结束后我们就可以自由选择我们的生活。我们还打算要几个孩子,尽管我们知道他们不能留在我们身边。但是光是知道他们的存在,也是一种幸福。” “你刚才问我这个文身,”忒弥修斯指了指他的眼角,继续说道,“就是在那段时间她带我去纹的。她一直不告诉我那是什么意思,只是说那是属于阿尔忒弥斯的秘密,从很早很早以前流传至今。”
“直到现在,你都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吗?”我好奇地问道。
忒弥修斯沉默了,我注意到他眼里仿佛有一道光熄灭了。
“是的,我不知道。”他说道,“而且我想我可能也没有机会知道了。三年前,她在一次任务中失踪,至今音信全无。”
我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这就是我离开星盟的原因。我相信她还活着,她一定在宇宙的某个角落等我。就算找遍这个宇宙,我也要找到她,虽然希望很渺茫,但是我无法就这样放弃。擅自脱离星盟属于重罪,我不仅失去了我在星盟的一切,还要面对追逃者的追捕。但是为了找到她,我根本不在乎这些。”
“然而,”忒弥修斯苦笑着说道,“没想到的是,宇宙的浩瀚拦不住我,星盟的追逃者拦不住我,真正拦住我的,居然是钱。”
“我离开星盟的时候身无分文。这些年来我一边打零工一边流浪,追寻着她的下落。我也是最近才流落到西塞罗的。”
“然后你就发现了‘轮盘赌’这个游戏。”我说道。
“对,因为我需要这笔奖金。”忒弥修斯说道。
“那么,你——”我刚想开口询问他是否找到了有关她的线索,好把他的思路从奖金上引开,却被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打断。
我们俩保持高度的戒备,直到几秒钟后几个身影跌跌撞撞地从我们左前方的一个洞口里冲出来。借助手电筒的光,我认出了他们,是苏瓦尔和“沉默者”,他们还拽着大科里。
我的心里陡然一沉:杰伊并没有出现。他应该是跟他们在一起的。
他们三个人也发现了我们,在奔到我们面前后,他们几乎是摔到了地上,大口喘气,再也起不来了。
“怎么回事?你们碰到了什么?”忒弥修斯问道,“那个叫杰伊的家伙没有和你们在一起?”
“见鬼,他死了。”苏瓦尔喘着气说道,“我们走得好好的,然后险些撞上了一个穿着动力装甲的蒙面人。杰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蒙面人给杀了。我们一看情况不妙,就赶紧夺路而逃。你们呢?没有看到亨特?”
“他和我們走散了,在我们遇到恐狼的时候。”忒弥修斯说道。
“幸运的是,我们跑得够快,虽然我们还带着个吊车尾的。”苏瓦尔指了指大科里,“我想我们应该是甩掉那个混蛋了。”
“我可不这么认为。”“沉默者”用他的链说道。
我抬头看向“沉默者”,只见他直勾勾地盯着一个方向,一动不动。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那个穿着动力装甲的混蛋就站在那里。
“哦,见鬼。”苏瓦尔呻吟道。
7
蒙面人的出现使我们再度陷入慌乱,但是我们并没有逃跑,部分是因为我们已经筋疲力尽,部分则是因为那家伙并没有向我们杀过来。
在我的认识里,动力装甲是一种辅助设备,可以大幅度提高使用者的战斗能力,而且按照需求的不同分为多种类型。眼前这位死神很明显穿的不是用于打仗的型号——穿着那玩意儿他连这个山洞都进不来。他穿的这件要小得多,也没挂着那么多奇形怪状的武器。这件动力装甲很可能只是提高了他的速度和力量,使他更敏捷、更强壮,但是至于火力嘛,我想在这个山洞里他整上些硬货弊大于利,毕竟他不是来和我们同归于尽的。所以,我对他手上拿着一把弯刀这件事毫不惊讶。
我的目光在他的弯刀上停留了片刻,在山洞暗淡的光线里,它闪着微弱的寒光,就像准备捕猎的野兽那微微眯起的眼睛。
我又扭头看向我们这边,算上我这个菜鸟,一共有五个人,人数上占有优势。在全息电影里,那些主角们经常赤手空拳地干掉全副武装的对手。我想,既然他们一个人都能放倒一片的话,我们五个人是不是也有可能收拾掉那个家伙?
“我有个提议,”苏瓦尔低声说道,“既然咱们跑不过这个家伙,要不就一起上,把他做掉算了。”
“我同意。”忒弥修斯说道,“我对动力装甲很熟悉,在这种狭窄的山洞里面,它够提供的加成很小。即使加上了这套装置,他也并没有比我们强多少。”
“一起上应该可以。”“沉默者”说道。
“可是,他手里有一把弯刀啊。”我说道。
大家陷入了沉默。对手毕竟还是有武器的,如果我们配合不到位,说不定下一秒就和这个世界说拜拜了。虽然照这剧情发展下去可能这也是迟早的事,但是眼下大家的求生欲都比较高涨,谁都想多活一阵子。
“我来对付他拿刀的右手。”忒弥修斯率先开口,“毕竟我是个雇佣兵,格斗水平比你们高。但是你们得拖住他,一对一我可不是他的对手。”
“虽然我从头到脚都不喜欢你,”苏瓦尔坦率地说道,“但是眼下活命要紧,我会帮你拖住那家伙。”
我回头瞥了一眼大科里,他坐在离我们不远的一个角落里,斗志全无。看来是指望不上他了。此时此刻,我真心希望在场的不是他,而是伊恩。至少伊恩能和我们一起战斗,而不是坐在那里派不上半点儿用场。
“当心!他过来了!”“沉默者”发出了警告。
我们猛然散开,向那个穿着动力装甲的蒙面人的方向看去。
他正在向我们走来,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仿佛沉浸在自己营造出来的恐怖氛围中。他的右手随意地把玩着弯刀,我很怀疑离开动力装甲后他是不是还能这么轻松。
他在离我们两米远的地方又站住了,似乎是在透过面具打量着我们。
“嗨,伙计们。”他开口了,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感情,“咱们做个交易怎么样?我的目标是那位自称‘沉默者’的朋友。如果你们把他留给我,作为交换,我会放你们一条生路。怎么样,考虑一下?”
我们的目光转向“沉默者”,出乎我们意料的是,他的表情中惊讶大过于恐惧。 “是你?”“沉默者”轻声问道。
“对,是我。怎么,没想到我会来找你?”蒙面人发出刺耳的笑声,我都能想象到他面具后面的狞笑。
我们几个人面面相觑,他们俩互相认识,似乎还有什么深仇大恨。可是这个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游戏里?这下情况反而复杂了,原本以为只剩拼命这一条路,可是现在反而又有了第二种选择。怎么办?我在心里问自己。
“如果我们的答案是‘不’呢?”忒弥修斯沉声问道。
“那我不介意多杀几个,就像杀掉刚才碰巧挡在我面前的那个人一样。”蒙面人回答得非常干脆。
一种微妙的氛围在对峙的双方中弥漫开来。
“不要听他的话,”“沉默者”低声说道,在链合成的声音里,我判断不出他的语气是否含有乞求的成分,“想想杰伊……相信我,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你认识他。”苏瓦尔直截了当地说道。
“对,我认识他。”“沉默者”说道,“我们之间有点儿矛盾……不过如果你想活着听到这个故事,最好还是帮我搞定他,他不是那种会给你讲故事的人。”
回答“沉默者”的是一片沉默。
“怎么样?想好了没有。我数到三,不管有没有答复我都会冲过去。一。”蒙面人说道。
“沉默者”走到我們前面,挡在我们和蒙面人之间。
“你们赶快逃吧,我会尽力拖住他的。”他平静地说道。
“二。”
我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走。苏瓦尔和忒弥修斯也没有动,我拿不准他们在想什么。
“三。”
话音刚落,蒙面人就冲了过来,动力装甲大幅提升了他的速度,眨眼间他就冲到了“沉默者”面前。他举起弯刀,向“沉默者”头上砍去。“沉默者”以人类极限的速度侧过身去,堪堪躲过了这一刀。两个人撞到一起,“沉默者”直接飞了出去。然而蒙面人稳稳站住,准备再次扑向“沉默者”。他看上去完全不在意站在他身边的我们。
“就是现在!”忒弥修斯大吼一声,把我从发愣状态吼回了现实。忒弥修斯站在蒙面人的右侧,蒙面人刚刚经过了他。我想蒙面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把后背暴露给了一个危险的家伙。
忒弥修斯一脚踹在他右腿膝盖后面,那里一定是动力装甲的薄弱环节之一。那一脚力度很大,正常人挨那一脚至少也是个脱臼。然而蒙面人只是打了个趔趄,险些摔倒。他急忙回过身来,向着忒弥修斯的腹部横挥一刀。然而忒弥修斯早已后退,这一刀离他老远。
蒙面人收住刀,立在那里,开口说道:“看来——”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苏瓦尔一拳打在他的脸上。面具似乎吸收了大部分力道,但是我仍然希望他伤得不轻。他踉跄了几步才站住。
“我喜欢你的装备。”苏瓦尔冷笑着说道。
蒙面人看上去被激怒了,他面对着我们三个,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正在努力爬起来的“沉默者”。他摆出进攻的姿势,冲向忒弥修斯。
果然如我们所料,他的速度并不是很快,也许在这种狭窄的环境中,他没法很好地控制惯性。这也就给了忒弥修斯周旋的余地。但是他的力量并没有受到影响,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弯刀深深插入岩壁里,又被他轻轻松松地拔了出来。
忒弥修斯躲过两次攻击,第二次险些被砍掉脑袋。蒙面人第三次砍向忒弥修斯时,斜路里窜出一个人来,狠狠地撞在他身上,生生把他逼退了几步。那是“沉默者”。
苏瓦尔也没闲着,他趁蒙面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从后面扑过去,用双臂架住了他。我紧随其后,以一个不太雅观的姿势扑倒在蒙面人的脚下,抱住了他的双腿,试着掀翻他。忒弥修斯趁机冲上来,准备在他脸上再来一拳。
然而我们还是低估了动力装甲的力量。蒙面人抓住苏瓦尔,一把就把他甩到了忒弥修斯身上,两个人双双倒地。片刻之后我感觉自己腾空而起,下一秒便撞到了岩壁上。
我感觉眼冒金星,耳朵里嗡嗡作响。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我才缓过来。我试着爬起来,后背的疼痛让我怀疑我的脊柱是否还完好。我暗暗庆幸那人的目标不是我,否则现在他对付我简直就像对付一块蛋白质条那么容易。马克,清醒点儿!这不是在街头打架!这是在玩命!我在心里低吼着,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我把注意力投向战场。其他几个人似乎并没有像我这么不扛揍,此刻他们又陷入了混战。我突然意识到了一点:蒙面人虽然穿着动力装甲,但是他显然并不擅长于格斗,否则这会儿我们应该都已经玩完了。同时面对忒弥修斯、苏瓦尔和“沉默者”的攻击,居然让他有些应接不暇。
我爬起来加入了战局。
我们的战术其实非常简单,当他试图攻击某一个人的时候,另外的人就贴上去缠住他,以此制约他的行动。当他的注意力转向另一个人的时候,我们再如法炮制。让我惊讶的是,“沉默者”的身手也很好,在我看来并不在忒弥修斯之下。就这样,我们居然和蒙面人往来了几个回合。奇迹的是,我们都还完好无损。当然,虽然不知道挨了我们多少拳脚,蒙面人也没有受伤,多亏了他身上的动力装甲。
我感到蒙面人似乎有些急躁了,他的招式比之前更加杂乱,劈砍毫无章法可言。胜利的天平似乎在向我们倾斜??
然而情况陡然生变。“沉默者”试着从正面攻击蒙面人,但是他的拳头却落了空。他立即后退,还是慢了一步。蒙面人的弯刀从右上方劈下来,划过了“沉默者”的腹部,轻松地把他的肚子撕开,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
“沉默者”步履蹒跚,他试图捂住伤口,最终还是倒在了地上。
砍倒“沉默者”这件事似乎震惊了蒙面人,他动作一滞,愣在那里。
忒弥修斯抓住了这个机会。他一把制住了蒙面人的右手,左手奋力一砍,想把蒙面人的弯刀打落。但是他并没有成功,动力装甲吸收了他的力道。
蒙面人猛然醒悟过来,想要抽出他的右手,然而忒弥修斯死死地抓住不放。蒙面人没有片刻犹豫,他的左手迅速伸向腰部,掏出了一把小巧的高能粒子枪,试图把枪口对准忒弥修斯。 此时苏瓦尔也扑了上去,他压上全身的力量,拽住了蒙面人的左手,不让他瞄准。
“快点儿!”苏瓦尔吼道。
我向他们冲去,目标是蒙面人手里的枪。蒙面人抬起一条腿踢向我,但是这样做却使他最终失去了平衡,被忒弥修斯和苏瓦尔拽倒在地。
没有丝毫的犹豫,我使出全力一脚踢向了蒙面人的左手,我准确地踢中了他的手腕,粒子枪飞了出去。钻心的疼痛从我的脚趾传来,我怀疑它们都骨折了。我顺势倒在蒙面人身上,企图用我小棍般的身体压住他。
粒子枪落在地上滑行了一段距离,在我们所有人的注视下,停在了大科里脚边。我们这才意识到,在这场博上性命的战斗中,居然还有个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参与。
“大科里,捡起那把枪!来结果这家伙!”苏瓦尔声嘶力竭地喊道,他拼尽全力地压住不断挣扎的蒙面人的左手,但是显然快撑不住了,“该死的,你还在等什么!快啊!”
在所有人——包括奄奄一息的“沉默者”——的注视下,大科里仿佛是用慢动作捡起了那把粒子枪。他凝视了它片刻,嘴角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然后,毫无预兆的,他把枪口对准了“沉默者”。
“哦,见鬼。”“沉默者”虚弱地说道,声音从他嘴里传出来。
没有任何犹豫,大科里开了一枪。
“沉默者”灰飛烟灭。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愣在原地,就连蒙面人也忘记了挣扎。
大科里又把枪口对准了我们。
“起来。”他冷冷地说道,与刚才判若两人。
我们三个人一言不发地放开了蒙面人,从他身上爬起来。我死死地盯着大科里手中的枪。
“你也起来。”大科里对蒙面人说道,“其他人不属于你。离开,马上。”
蒙面人慢慢地爬起来,缓缓说道:“你们违反了协议——”
“协议是要他死,优先由你动手。”大科里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但是并没有规定只有你可以杀他。而且,你杀死‘教授’杰伊已经违反了协议。走吧,在我改主意之前。”
蒙面人不再言语。他抓着他的弯刀,后退着,仿佛带着些许不甘心,消失了。
我们三个人盯着大科里,一动不动。
他的枪口依然指着我们。突然,他笑了,那笑容里有一种野兽般的残忍。
“游戏还在继续,先生们。”大科里说道,“祝你们玩得愉快,再见。”
他微微鞠了一躬,后退着,慢慢地融入了黑暗。
8
我们在“沉默者”消失的地方伫立片刻,然后就离开了。我的身边只剩下忒弥修斯和苏瓦尔。在选择路线的时候我们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决定继续往前走。我其实已经不在乎往哪里走了,反正到处都是危险。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一步一步挪,感觉脖子以下的部分都像是别人的一般。我包里还有些食物条,但是我一点儿都不饿。短时间内看过两个惨烈的拼杀现场,我现在非常怀疑我这辈子是不是都不想吃东西了。
我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说实话,我早就知道这个游戏有鬼,但是还是把自己牵扯了进来,除了愚蠢我似乎也找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自己。而且,我已经放弃了去抱怨自己替换莉莉这件事,在这种地方,后悔一点儿用都没有。我的心里被各种问题填满,现在伊恩生死不明,我只能靠自己去找出答案。我回想着从进入山洞到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想从中理出个头绪来。
有十个人参加游戏,三个死在我面前,一个据说也死了,还有一个估计已经被恐狼当了正餐,加起来占了一半。剩下的五个人里面,一个一进山洞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拿着把粒子枪崩了我们明明可以说话却偏要用链来代替的神秘同伴,现在就剩我们三个人了。如果这真是个游戏的话,应该也快到尾声了吧。但是这究竟是为什么呢?这帮该死的组织者到底想怎么样?他们为什么要安排这么多死亡环节?大科里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我越想越头疼。
“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阴谋。”苏瓦尔说道。
“我同意你的话。”忒弥修斯说道,打断了我的思路,“但是我也想不出来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鬼。大科里为什么要杀‘沉默者’?”
“鬼才知道。你听到他的话了,他和那个蒙面人之间有协议,不管是谁动手,‘沉默者’都必须死。”苏瓦尔说道,“也许大科里来参加游戏,就是冲着‘沉默者’来的?”
“有可能。”忒弥修斯点点头,“那家伙真是一个戏精,我还没见过谁在自己弟弟被杀的情况下还能表现出那个样子。”
“可是,就算是大科里杀‘沉默者’可以用仇家雇凶来解释,那剩下的人又是怎么回事呢?我们彼此之间原来又不认识。”我说道。
“呃,事实上,你这点说得不准确。”苏瓦尔说道,“我认识那两个叫柯蒂诺和杰伊的家伙。不过也谈不上熟悉,就是知道有这号人而已。”
“他们是什么人?”忒弥修斯问道。
“‘唐’柯蒂诺,”苏瓦尔说道,我注意到了他在发“唐”这个音时的讥讽语气,“是旧塔区一个小帮派的头目。说实话,在旧塔区像他这样的家伙遍地都是。也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去招惹旧塔区的一个大人物。结果他的团伙灰飞烟灭,他侥幸逃了出来,把老底儿都掏光了才保住自己的小命。我看他来参加轮盘赌是打算靠奖金东山再起吧。”
“那杰伊呢?”我问道。
“一个毛贼。靠偷东西的手艺给自己赢得了‘教授’的称号。”
我彻底无语了。
“那你呢?我注意到你的绰号是‘枪手’。”忒弥修斯问道。
“那是因为我就是个枪手。”苏瓦尔说道,“我是一个帮派里的‘榔头’。不过我打算金盆洗手了,所以我得捞笔钱,在组织想好怎么收拾我之前溜之大吉。”
“这就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忒弥修斯说道,“我们就是一群普通人,跟权力和金钱毫无关系。如果真要有人想要咱们死,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
“如果有人想要杀我,我倒希望和他一对一地公平决斗。”苏瓦尔恶狠狠地说道,“要是我手上有把枪,谁输谁赢还真说不定。” “啧啧,口气挺大嘛。”
这句话是从我们前面传来的,我们猛然停下脚步,向前望去。
大科里就在那里,悠闲地靠着墙壁,手上把玩着一把粒子枪,很可能就是刚刚杀死“沉默者”的那一把。
“你什么意思?”苏瓦尔冷冷地问道。
“我的意思是,轮到你了。”大科里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说道。
“该死的家伙,你给我听好了!”苏瓦尔咬牙切齿地说道,“要是想杀我,那就给我一把枪,咱俩光明正大地决斗!你敢吗?”
大科里对他的话无动于衷,“在这场游戏里你说了不算。”
“哈,懦夫!”苏瓦尔嘲讽道。
“他手里有枪,咱们得小心一点儿。”忒弥修斯低语道。
“你们没听到他的话吗?他的目标是我,与你们没有关系。”苏瓦尔大声说道,“不,你们谁都不要掺和进来,就算赤手空拳,我也要和这个杂种一对一地干。”
大科里脸上的笑容突然一滞,似乎有了片刻走神。他叹了一口气,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他从腰间摸出了另一把粒子枪,扔到了苏瓦尔脚下。
“来吧,让我们一对一地决斗。”大科里说道。
苏瓦尔一言不发地捡起那把枪,走到山洞里的一侧站定。大科里走到了另一侧,两人大概相距五米远。
忒弥修斯把我往一边拽,我们俩挤在一个角落里,屏住呼吸等待。
他们两个人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谁也不说话,仿佛就像两尊石刻的雕像。
如果不是有生命危险,我其实挺喜欢这种平时只能在全息电影里见到的场景。但是此时此刻,我却丝毫找不到激动人心的感觉。
我的心里只有恐惧。
电光火石间,两人出手了。两束高能粒子几乎同时从枪口喷涌而出,又几乎同时击中了对方。片刻之间,两个活生生的人就不复存在了,连渣都不剩。
我愕然看着这一切,大脑仿佛停转了一般。
忒弥修斯走到苏瓦尔曾经站立的地方,捡起了大科里扔给苏瓦尔的枪,检查了一番。
“这把枪已经报废了。大科里那把枪发射的高能粒子束形成的磁场损坏了里面的元件。”他失望地说道,“估计那一把也一样。”
然后他扔下这把枪,向大科里的枪走去。检查了一番后,也把它扔回地上。
“走吧。”忒弥修斯苦笑着说道,“折腾了半天又就剩咱俩了。”
“我不想走了。”我一屁股坐到地上,“横竖都是死,我受够了被人撵来撵去。”
忒弥修斯走过来,俯下身来拍拍我的肩膀,说道:“走吧,小兄弟。我有种预感,工兵的预感,这附近一定有一个很大的空间,那里一定有些什么。”
在他的反复劝说下,我最后还是动了心。我爬起来,跟在他后面。走了没几分钟,眼前豁然开朗,我们来到了一个不小的空间里。我踮起脚尖,目光试图越过忒弥修斯的肩头,好好打量一下这个山洞。但是我只看了一眼就怔住了,有东西晃到了我的双眼。
一个奖杯,一个巨大的,金光闪闪的奖杯,和报名处那张该死的海报上的分毫不差。它就像一个妖妇一般,刺激着我的眼睛。
“没想到还真有这玩意儿。”我喃喃自语。
“拿到它,这一切也许就结束了吧。”忒弥修斯说道。
我这才想起来,它或许真的代表了一百万。在那一瞬间,我想起了许多东西,许多只在环湖区那种富人聚居的地方才见过的东西……然后,我又想起了莉莉,想起她那如星河般绚烂的眼睛……天哪,這笔钱足以彻底改变我的生活……但是,随后,另一张面孔在我的脑海里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张充满英气的脸,上面有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我并没有见过她,但是我知道她是谁。
“去吧,忒弥修斯,它是你的了。”我平静地说道,“拿上那一百万,去找你的心上人吧。”
忒弥修斯转过身来看着我,目光中透着惊讶。他说道:“你难道不想要那一百万?连一半都不想要?”
“其实我想。”我诚实地承认道,“就算只有五十万,也可以让我过上梦想中的生活。但是,我觉得你更需要它。”
此刻我的脑海里全是莉莉的倩影。我接着说道:“虽然我才刚刚坠入爱河,但是我知道那种和心上人分离的感受。即使只有一天,即使在同一个星球,同一个城市,那种感觉都能让人无比痛苦。”
忒弥修斯一言不发。
“去吧。”我说道,“我就站在这里等你。拿到奖杯了,咱们一起离开这个该死的鬼地方。”
忒弥修斯打量着我,似乎是在判断我的话的可信度。几分钟后,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相信你。不过,我得向你承认,我撒了谎。”
“什么?”我惊呼道。
“不要那么大惊小怪。”他说道,“其实我并不是来自阿瑞斯的机动步兵,也不是来自赫淮斯托斯的工兵,我来自尼弥西斯,是一个追逃者。”
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你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虽然刚看到奖杯时我的确考虑过把你弄晕然后捆住扔到一边去。”忒弥修斯笑笑,“我的爱情故事是真的,只不过我是奉命离开十七星盟的——去追捕我的爱人。”
“她并不是在任务里失踪的。”忒弥修斯继续说道,“她拥有一种古老的信仰,和十七星盟政府推崇的完全不同。我其实很早以前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我却不当回事,以为这并不会影响我们俩的关系。我还是太天真了。”
“发生了什么?”我问道。
“她离开了,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一起。”忒弥修斯说道,“他们带走了一艘星舰,去追寻他们的信仰。星盟政府不会容忍这种行为,于是便派出许多像我这样的追逃者,在宇宙中寻找他们的踪迹。”
“可是这说不通啊,”我耸耸肩,说道,“既然你在追捕他们,为何又参与到这个游戏中来?”
“因为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忒弥修斯说道,“在追捕的过程中,我意识到我还疯狂地爱着她,这种爱甚至动摇了星盟灌输给我的一切。我最终选择脱离星盟,独立寻找她。” “这就又回到了你原来的故事。”我总结道。
忒弥修斯点点头,说道:“谢谢你,兄弟。”
我耸了耸肩。
忒弥修斯向奖杯走去,我站在原地看着他。奖杯离我们并不远,他几步就走到了。看得出来,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奖杯上。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阴影里蹿了出来。
没等忒弥修斯反应过来,一块石头就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他被拍到了地上,抽搐着。
“这奖杯是老子的!谁都别想和老子抢!”黑影叫道。
我认出来了他,是从一开始就消失的“酒鬼”肖姆。
“我其实一直跟着你们,”肖姆洋洋得意地说道,“我躲过了所有的危险,感谢那帮混蛋帮我淘汰了那么多倒霉鬼。哈哈,现在,这奖杯要归我了。”
说完,他便向奖杯靠近。而我站在一旁傻傻地看着,甚至忘记了该过去帮帮忒弥修斯。
然而忒弥修斯还没有失去意识,他抓住肖姆的左腿,想把他拽倒。
“松手啊,混蛋!”肖姆怪叫着,脸上混杂着一种残忍和高兴的表情,他踹向忒弥修斯的脸,试图甩掉他,“奖金是老子的,你还是下地狱去吧。”
然而忒弥修斯却打定主意不松手。两人就在这番纠缠中,来到了奖杯面前。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我身后传来,我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就感到有一双有力的手抓住了我的领子,把我拖进了来时的洞口。
匆忙中,我向忒弥修斯和肖姆那里投去最后的一瞥,刚好看到肖姆抓住了奖杯那细长的柄。
然后就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巨大的冲击波把我狠狠地推到岩壁上,我的脑袋挨了重重一击,彻底失去了意识。
9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醒过来。我盯着岩壁发了片刻的呆,才意识到自己还躺在山洞里。身边坐着一个人,我费力地扭头看去,眯起眼,终于认出了他。
“伊恩!”我低声惊呼道。
伊恩看向我,“你终于醒了。睡了个好觉?”
“你还活着!”
“显然如此。”
“可是……恐狼……”
“啊,恐狼的确挺麻烦的,不过幸运的是他选择了追我,而我碰巧知道怎么对付它。”伊恩说道,指了指自己左臂上一道已经包扎好的伤口,“不过它还是给我留了一个小小的纪念。”
我迷迷糊糊地想了半天,才想起了导致我晕过去的爆炸。我问道:“发生了什么?”
“奖杯爆炸了。”伊恩说道,“如果不是我及时把你从大厅里拉出来,你现在应该已经回到零件状态了。”
“那忒弥修斯和肖姆……”我想起了刚才大厅里发生的争斗。
“相信我,你绝对不想看他们现在的样子。”伊恩说道。
我沉默了片刻,说道:“可是,如果你还活着,为什么不来和我们会合呢?难道你也迷路了?”
“那样做太危险。”伊恩说道,“我相信我已经被盯上了,跟你们一起走很可能造成不必要的伤亡。而且,在恐狼追着我的时候,一直有人跟着它。”
“肖姆?”我猜测道。
“不,另有其人。”他往一边挪了挪,露出了之前被他挡住的一个人。
那是小科里。他完好无缺地躺在那里,昏睡着,被捆得严严实实的。
“可是……他不是死了吗?”我再次被震惊了。
“在洞口的时候,你最多就看到了机器杀手举起了刀。”伊恩说道,“可是你有看到它砍了小科里吗?”
“没有。”我承认道。
“不过我并不意外,因为我也被骗了。要不是后面我假装被恐狼伤得很重把跟踪我的人骗出来并制服的话,我根本就不知道他还活着。”伊恩说道。
“那你为什么把他捆起来?”我问道。
“因为他和大科里一样,都是组织者安排进来的杀手。”伊恩答道。
“组织者安排的……杀手?”我费了点儿劲才反应过来,激动地坐起来,说道,“那这么说,这游戏本来就是个骗局!”
“你这话也对,也不对。”伊恩说道,“因为对除了科里兄弟以外的选手而言,这的确是个要人命的骗局。但是对组织者来说,这真的是个游戏,只不过咱们不是玩家,而是棋子。”
“你什么意思?”我脑子里面一团乱麻,感觉有些跟不上伊恩的节奏了。
伊恩瞄了一眼他的链,说道:“还有一些时间,那我就给你讲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有些是我自己调查到的,有些是我从小科里嘴里套出来的——作为一个杀手,他知道的还真不少。
“首先,在酒吧里我告诉你的那些都是真实的,我是一個侦探,接受了一个老妇人的委托,去调查她儿子的失踪。然后就查到了这里。调查在这里就停住了,我发现除了以选手的身份参与进来,我没有别的办法更进一步。于是我便找到了你,参加了这个游戏。老实说,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去替换那个姑娘。”
我感觉自己脸上有点儿烫。
“不过这些插曲并不影响我的计划,我顺利地进入了山洞。和你们一起经历了各种危险,后面又和你们分开。我开始对这个游戏有了一些猜想,但是我没法证实,直到我抓到了小科里,并成功撬开了他的嘴。”
“那这个游戏——或者说骗局——是怎么回事呢?”我急切地问道。
“你有没有想过,运营这么大一个游戏的费用从哪来?这游戏甚至连报名费都不收。”伊恩反问我。
“我不知道……赞助商?”我猜测道。
“赞助商?你有看到什么广告吗?”伊恩笑了笑,“一个鬼鬼祟祟不敢大肆宣传的游戏,还声称能提供一百万的奖金,他们的钱从哪来?这里面绝对有问题。”伊恩说道。
“那你从他那里得到答案了?”我指了指小科里。
“是的。”伊恩点点头,说道,“我刚才说了,选手只是棋子,真正的玩家另有其人。他们交了大笔的钱,才能参加这个游戏。”
“那他们在玩什么?”我问道。 “他们在玩选手的命。”伊恩说道。
我骂了一句脏话。
“真正的玩家会在游戏抽签开始前到达报名处的那栋楼里,进入分配给他们的房间。每个房间里都配有全息屏幕,通过抽签大厅里隐藏的微型摄像机器人,他们可以近距离观察每一位报名者,再结合事先传给他们的资料,一旦发现他们中意的家伙,就会报出让这个人参加轮盘赌的价格。最终开价最高的十个玩家,他们选中的人就是选手。当然,在选手看来他们是被随机选中的。”
我在心里问候了那个选中我的混蛋的所有祖先。
“在选手进入山洞以后,游戏正式开始。山洞里到处都是微型摄像机器人,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地跟踪着选手,把实时画面返回到玩家的全息屏幕上。每隔一段时间,组织者会发起一次投票,得票率最高的那个倒霉蛋將会成为牺牲品。然后,就是这个游戏最邪恶的地方……”
说到这里,伊恩停住了,直视着我的眼睛。他的眼神里燃烧着冰冷的火焰,看的我不由自主地一哆嗦。然后他又开口了。
“玩家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竞价。”他说道,“出价最高的选手,可以选择这个选手的死法。如果他愿意的话,亲自动手也可以。”
我想起了柯蒂诺死的时候发生的一切,还有大科里对苏瓦尔说的话。我还想起了“沉默者”的遭遇。
“一群王八蛋。”我从牙缝里龇出这句话。玩这种游戏的人,真应该把他们扔到红矮星里。
“所以这里面才会有机器人、恐狼和安插好的杀手,比如说科里兄弟。而选手们却赤手空拳,除了食物条和一根手电筒外,一无所有。你知道吗,”伊恩若有所思地说道,“他们管这个游戏叫作‘斗兽场’,一个比‘轮盘赌’还古老的名字。”
“那奖杯是怎么回事?”我虚弱地问道。
“那是整个游戏的最高潮。经过玩家筛选的选手最终来到了奖杯的面前,以为自己是被命运女神眷顾的幸运儿。然而当他抓住奖杯的那一刻,迎接他的却是一场让他粉身碎骨的烟花。小科里告诉我说这是每场游戏的保留节目。”
“你救了我的命。”我喃喃低语。
“算是吧,我一直在用小科里的链监听情况,一听到你和忒弥修斯快走到奖杯那儿——当然,我也知道肖姆跟着你们——我就急忙往那里赶。我赶到的比较及时,刚好能把你拉回来。不过我不指望你会因为这件事就给我的未付款打个折。”
“可是你没能救下忒弥修斯和肖姆。”我低下头说道。
“是的,我很遗憾。”伊恩严肃地说道,“但是我怀疑那时候就算我冲着他们大喊大叫,或者干脆挡在他们面前,他们最终还是会去拿奖杯。”
我一时无言。如果我当时和忒弥修斯一起过去的话……我不敢往下想了。
这时,一个念头闪入我的脑海,让我不寒而栗。我从地上蹦了起来,大声喊道:“既然这里到处都是摄像机,那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万一这帮混蛋找过来——”
“不用担心,他们找不到咱们。”伊恩摆手,示意我坐下,“我的链可以干扰摄像机的信号,跟你们分开后我就打开了它。这也是他们派小科里追踪我的原因。而且,我想这时候他们也顾不上咱俩了。”
“唔?”
“在你昏迷的过程中,警察已经包围了那栋楼。”伊恩晃了晃他的链,“你们的链被屏蔽了,但是我的链内置了一套星际级的通信器,他们的屏蔽设施对我无效。我把小科里的口供和其他搜集到的证据传给了我的朋友,他们联系了星港城的警察。”
星际级的通信器!干扰摄像机的信号!我现在对伊恩简直刮目相看。天知道他还有多少炫酷的玩意儿。这些东西值老多钱,而且他还有朋友帮忙。看来这个自称是私家侦探的家伙来头不小啊。我心想。
可是我的心头还有些不安,“洞口还有不少他们的人,他们不会过来杀了咱俩灭口吗?”
“他们大部分在得知警察抄了他们的老窝以后就逃走了,剩下几个没走的蠢蛋,已经被我赶来支援的朋友们制服。他们收到我发的山洞位置后,就立刻前来接应我了。”
“那咱们现在是不是就可以出去了?”我的声音里透露出一丝激动。
“理论上是。”伊恩说道,“但是咱们在山洞里绕了这么久,再去找出路相当麻烦。所以我决定让朋友们来接咱们,这个位置很方便他们过来。”
“可是他们——”我刚想问问伊恩他的朋友怎么过来,就注意到了身前岩壁后传来轰隆的声音,越来越响。
“看来他们是快到了,你得往一边挪挪,小心一会儿被碎石伤到。”伊恩说道。
我往旁边走了几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喉咙里传来的痛感告诉我,我现在急需补充水分。
“嘿,老板。”我说道,我又想起来他是我的老板这件事了,“你那里有水吗?我简直要渴死了。”
“我没有,不过那里有组织者提供的。”伊恩指指地上,那里躺着一瓶水,他接着说道,“但是我不建议你喝。小科里告诉我山洞里所有的饮用水都溶解了一种无色无味的微型炸弹,遥控起爆的那种。组织者的想法是万一有玩家好这一口呢。不过鉴于他们被一窝端了,这水已经安全了也说不定。”
我彻底打消了喝水的念头。
这时,一台巨大的全地形车破壁而出,落在了我们面前。车前巨大的钻头因为惯性的原因还在缓慢转动。一个人从车里钻出来,纵身一跃,轻巧地落在伊恩面前,笑嘻嘻地说道:“好久不见,‘债券’兄弟。”
伊恩和他简单拥抱了一下,就招呼我往全地形车里爬。他和他的朋友一起,抬起还在昏迷的小科里,跟在我的后面。
我们原路返回。
“我现在感觉自己又重新活过来了。”坐下摇摇晃晃的座椅上,我长出一口气,说道,“等我一出去了,就去找莉莉。我要把这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她,让她以后再也不要参加各种来路不明的活动了。”
伊恩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不可捉摸起来。他说道:“我觉得你找不到那个叫莉莉的姑娘了。”
“什么?哎哟!”我从座位上蹦起来,一头撞到了车顶。我顾不上揉脑袋,便急切地问道:“他们把她怎么样了?不是说不参加这个游戏就没事吗?” “别激动,马克。”伊恩慢慢说道,我注意他的表情竟然带有一丝悲哀,“我想组织者没有把她怎么样。但是这件事……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的,现在想想,还是说了吧。”
我坐下来,一脸茫然地盯着他看。莉莉没事就行,我心想。
“这得从‘沉默者’说起。”伊恩说道,“我也是从小科里那里知道的,‘沉默者’是一个警察,或者说,一个条子。”
“怎么可能?一个条子来参加这个游戏?”我惊呼道。但是转念一想‘沉默者’在里面的身手和种种举动,又觉得不是那么惊讶了。
“你没有听错。”伊恩语气沉重地说道,“他追查一起失踪案追到了这里,然后决定亲自卧底。我想他一定对自己采取了易容的措施,怕声纹把自己出卖还特意伪造了声带损坏的假象。但是很不幸的,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了他的暴露,他还是被认出来了。组织者怕他把这里的情况泄露出去,就安排了杀手准备干掉他。然而总是无巧不成书,一个新手玩家知道了‘沉默者’的真实身份,他想起就是这个警察把他那作恶多端的老子送进了号子里,罪名足以让他把牢底坐穿。于是他决定穿上他老子藏起来没有被警察搜走的装备,亲自来取‘沉默者’的性命。”
我想起来了蒙面人说过的话。
“但是那家伙好像失手了。我那时刚刚击昏了小科里,掌握了他的通信线路。我对这件事情了解的非常有限。”伊恩说道。
“对,是大科里最终动的手。”我努力不去回想当时的场景。
“唉,”伊恩叹了口气,说道,“要是我能早点发现‘沉默者’的真实身份的话,我还可以帮他一把。可是我当时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小科里身上了,鞭长莫及啊。”
我们陷入了沉默。
“可是,”两分钟后,我打破沉默,说道,“这和莉莉有什么关系呢?”
“是这么回事。”伊恩说道,“组织者觉得‘沉默者’是一个狠角色,所以一开始安排的杀手有三个人。除了科里兄弟,你觉得谁最可能是第三个杀手?”
我绞尽脑汁地回忆起来。去掉我、伊恩、“沉默者”和科里兄弟,还剩五个死人。我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了。
“不可能!”我喊了出来。
“看上去的确不太可能,但是你有更好的解释吗?”伊恩说道,“至于为什么最后又变成了两个杀手,很可能他们更爱看一个傻瓜蛋装英雄的戏吧。”
我想我脸上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伊恩同情地拍拍我的肩膀,说道:“恭喜你成年了。”
这时,全地形车从山洞里钻了出来,跌跌撞撞地落在了西塞罗的红土上面。我们和另一辆车会合后,就向星港城的方向驶去。
小科里突然醒来了,他用恶毒的目光轮流扫过我们每个人,最后停留在伊恩的脸上。
“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他恶狠狠地说道。
伊恩起身走到小科里面前,俯下身来,卷起右臂的袖子,露出了什么给小科里看。他的身体挡住了我的视线。
“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伊恩说道,语气不带一丝波澜,“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你以为我会怕你们吗?”
然后,他直起身来,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只留下满脸惊恐的小科里坐在那里。在接下来的旅途中,小科里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伊恩付清了剩下的钱。我有些纠结要不要真的如他开玩笑那样少收他一点儿。他看穿了我的心思。
“不用了,马克。”他笑了,我第一次见他笑得如此爽朗,“都收下吧,这是你应得的。”
他从他朋友递给他的风衣里取出一张名片,是那种在这个时代几乎已经绝迹的纸质名片,然后递给我。
“有什么事需要我的话,照上面那个地址就能找到我。”他说道,“要是你想找一份比较特别的工作的话,或许我还缺个助手。”
我耸耸肩,接过了那张名片。
他们把我放在了城市边缘靠近旧塔区的地方,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回去就行。我跳下全地形车,转身向他们挥手告别。然后又想起了一个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老板。”我冲伊恩说道,“你的朋友为什么不叫你‘伊恩’或是‘詹姆斯先生’,而是管你叫‘债券’?”
伊恩笑了笑,说道:“可能是因为我信用比较好吧。再会,马克。”
“再会。”
10
回到我的狗窝以后我大睡了三天三夜。中间醒了就爬起来吃点儿食物条,喝点儿水,然后继续睡。
但是我其实睡得并不安稳。在山洞里发生的事情不停地在我的噩梦里复现,那些死去的人轮番登场折磨我。我基本上都是靠睡眠药丸来强迫自己入睡的。
我身上没有什么要紧的伤口,只是在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自己瘦了整整一圈。如果之前可以叫我“小棍儿”,那现在叫我“钢丝”可能更贴切一些。
一个星期以后我才基本恢复了精力,可以出门到处逛一逛了。虽然伊恩告诉我关于莉莉的话还在我脑海里回响,但是我还是不死心。
然后在第八天,我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出门去找莉莉。
我来到了当初她指给我看的那栋房子前,然后意识到我并不知道她住在哪个房间。
“大娘,我想打听个事。”我向坐在门口的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问道,“你知道一个叫莉莉的姑娘住在这栋楼里的哪个房间吗?”
老妇人抬头看了我一眼,恶狠狠地低声说道:“滚开,这里没这号人。”
我呆若木鸡,刚想再说什么,却看到她从破衣里伸出一把老掉牙的破枪,直直地指着我。我觉得她的意思相當明确。
“谢谢。”
我毫不犹豫地离开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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