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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英文诗歌有时会受到现代主义艺术的影响，文章以史蒂文斯的三首诗为代表，探讨了印象派绘画、立体主义绘画和现成品艺术对他的诗歌的影响。
【关键词】印象派 立体主义 现成品
华莱士·史蒂文斯（Wallace Stevens）是美国著名诗人，在20世纪美国英语诗坛上被誉为是“诗人中的诗人”（poet of poets），他的《诗选》（Collected Poems）于1955年获得普利策奖。
现代诗歌受到现代绘画的影响，史蒂文斯的诗歌也不例外。他说：“To a large extent， the problems of poets are the problems of painters and poets must often turn to the literature of painting for a discussion of their own problems.”（“在很大程度上，诗人的问题就是画家的问题，诗人必须经常地转向绘画的文学，来讨论他们自己的问题”）。史蒂文斯从出生的19世纪末到去世的20世纪中期，正是西方美术从后印象派到立体主义，抽象主义，再到超现实主义等绘画思潮此起彼伏的时期。这些美术思潮广泛传播到美国本土，对史蒂文斯产生了影响。
一、史蒂文斯诗歌与印象派绘画
印象派绘画强调体验的瞬间性，即所谓的“印象”，强调光和色的韵律感，特别是在色彩上大胆突破以前的用色惯例，用色明亮大胆，特别具有光带来的视觉跳跃感。这种跳跃感使得画面具有诗意性，这种诗意性受到许多诗人的青睐。
史蒂文斯的名诗Disillusionment of Ten O’Clock（《十点钟的觉醒》）是一首具有汉赋铺排特征的诗歌，特点是以大量的铺排营造宏大的气势。这首诗特别强调对色彩的罗列与渲染，以使诗歌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力：
The houses are haunted 那些房子里游荡着
By white night-gowns. 身穿雪白睡衣的幽灵。
None are green， 没有绿色的，
Or purple with green rings， 也没有紫色镶绿边的，
Or green with yellow rings， 也没有绿色镶金边的，
Or yellow with blue rings. 也没有金色蓝边的。
None of them are strange， 没有一个是陌生的，
With socks of lace 穿着绣花锦袜束着珠饰彩带。
And beaded ceintures. 人们不会梦见狒狒和玉黍螺。
People are not going 这里那里，
To dream of baboons and periwinkles. 只有一个老水手
Only， here and there， an old sailor， 喝醉了穿着靴子睡觉，
Drunk and asleep in his boots， 在红色的天气里
Catches tigers 捕捉老虎。
In red weather.
诗中的色彩迷离繁复，罗列各种丰富耀眼的色彩是为了表达中产阶级生活的单调无聊，他们的生活还不如一个老水手的生活饱满，老水手无拘无束地穿着靴子睡觉，生活看似辛劳，却比中产阶级的生活更为丰富多彩，他有梦想，梦想中充满捕捉老虎的生命力量。在白色、绿色、紫色等这些色彩背后没有任何象征和隐喻，诸如用白色代表纯洁，红色代表忠心等，它们就只是一种颜色而已。史蒂文斯消解了这些色彩性词语上从各种文化中寄生出来的多义性，使诗歌干净利索，具有视觉上的明快。艺术的形式化诉求是现代艺术的特征，史蒂文斯的诗歌具有视觉化形式化倾向，与现代绘画的形式化诉求一致。
有研究者认为，“在他早期的一首成熟的诗歌《十点钟的觉悟》中，他的思想习惯就已经确立了，这首诗歌用现代主义绘画的大胆形体和色彩，表现了他在想象中体会到的欢乐”。这首受印象派影响的诗歌奠定了史蒂文斯的一些基本思维习惯，他此后的诗歌创作都与西方现代绘画有着各种渊源关系。
二、史蒂文斯诗歌与立体主义绘画
立体主义绘画的特点是对对象进行结构上的解构，将对象分解成各种几何形，诸如三角形，四方形等，再以这些几何形为基本单位来重新组织对象。这些重构出来的画面不再那么具象，而具有抽象性质，且表面上看起来支离破碎，具有一种“未完成性”，为读者进行二次完成留下了审美空间，未完成性也成为整个现代绘画的一个特征。
史蒂文斯的《对两只梨的观察》（Study Of Two Pears）就是用毕加索和勃拉克代表的立体派的“破坏”与“解构”思路来写的。毕加索在技法层面上破坏掉了形象，让形象变得零碎。在更深层次上，那就是“在创造过程中要不断把概念化的、程序化的、你知道缘由的东西破坏掉，重新开始。这一点是现代艺术的精髓，是由塞尚感悟到，在毕加索那里达到自觉的”。
1 1
The pears are not viols， 这些梨不是六弦小提琴，
Nudes or bottles. 裸女或者瓶子。
They resemble nothing else. 它们什么也不像。
2 2
They are yellow forms 它们黄色的形体
Composed of curves 由曲线构成，
Bulging toward the base. 鼓向底部，
They are touched red. 略带红色。 3 3
They are not flat surfaces 表面不平
Having curved outlines. 轮廓曲折。
They are round 它们是滚圆的，
Tapering toward the top. 向顶部变细。
4 4
In the way they are modelled 它们就是这个模样
There are bits of blue. 还有点蓝斑。
A hard dry leaf hangs 一片枯叶
From the stem. 挂在梗上。
5 5
The yellow glistens. 泛着黄光，
It glistens with various yellows， 各种黄光，
Citrons， oranges and greens 淡黄，桔黄，青黄
Flowering over the skin. 如花般开在梨的皮上。
6 6
The shadows of the pears 梨的影子
Are blobs on the green cloth. 是绿色桌布上的小圆点。
The pears are not seen 观察者不能像期望的那样
As the observer wills. 看这两只梨。
史蒂文斯用毕加索的手法还原一个真实存在的苹果和梨子。首先是立体派式的拆解：否定读者定势思维中关于例子的俗常认识，即梨子长得像“小提琴”、“裸女”或“瓶子”之类的俗见，没有隐喻和象征，它就是一只树上的梨子，就是塞尚桌布上的那只苹果，真实的苹果，它与隐喻和象征无关。就像他自己声称的：“一首诗并不需要有某种意义，像自然界许多事物一样，诗也常常没有什么意义”。他的这首诗就是告诉你一只树上带来的梨子，此外无它。这种消解所指以能指为意义的艺术观念是史蒂文斯时代比较盛行的观念，它使得艺术具有一种形式化的审美倾向，这种形式化使得审美成为一件轻松愉悦的事。解构之后就是重构，史蒂文斯用绘画的方式描述了一个实物性的梨：轮廓线是曲线，外表是黄色，总体上是圆的，但顶部渐细，并不完美，还有点蓝色的霉斑，“一片枯叶/挂在梗上”告诉了我们关于它生长的那棵树的记忆，还有各种黄色的变化：“淡黄，桔黄，青黄”。看完之后，并没有标题所示的“两只梨子”，只有“梨的影子”，或者说“梨的影子”和“梨子”构成了“两只梨子”，而事实上，“两只梨子”就是一只梨子。他自己说出了他的诗歌与绘画的关联性：“毕加索说一幅画是一大群破坏物，难道不也是在说一首诗是一大群破坏物？当布拉克说‘感觉解构，思想重构’，他同时是对诗人、画家和雕塑家说的。正如诗人能够被画家的话所影响一样，画家也能被诗人的话所影响，两者都能受到不是针对他们的话的影响”。可以说，这首诗就是他破坏后重构的结果。这首诗达到了他在《必要的天使》中论述的那种效果：“可以肯定地说，那种对于词语表达我们实实在在的思想和感情的需要正是我们体验的全部真实。这种真实不是幻觉，能够让我们谛听诗歌语言时，热爱这些词语，感受这些词语，寻找词语的声音，寻找一个终结、一种完美、一种不可替代的震动，只有最敏锐的诗人才能给我们以这样的感受。”
三、史蒂文斯诗歌与现成品艺术
现成品艺术的始作俑者是杜尚。1917年，杜尚从商店买来一个男性所用的小便器，在上面标上“R.Mutt 1917”后匿名送到美国独立艺术家展览进行展出，轰动一时。人们对于这件作品的批评和谩骂甚多。虽然杜尚并没有自己亲自创作了这个小便器，只是签个名字和日期，但决定这件人工制品的是展览馆的整个空间，就像语言的语境促使词语意义的生成一样，展览馆这样语境空间赋予了这个小便器一定的意义。小便器改变了它周围事物的空间关系，成为他强调艺术与生活合一这样一个艺术观念的表达。
史蒂文斯的《坛子的轶事》（Anecdote of the Jar）一诗与杜尚的现成品艺术极其类似：
Placed a jar in Tennessee， 我把一只坛放在田纳西，
And round it was， upon a hill. 它是圆的，置在山巅。
It made the slovenly wilderness 它使凌乱的荒野，
Surround that hill. 围着山峰排列。
The wilderness rose up to it， 于是荒野向坛子涌起，
And sprawled around， no longer wild. 匍匐在四周，再不荒莽。
The jar was round upon the ground 坛子圆圆地置在地上
And tall and of a port in air. 高高屹立，巍峨庄严。
It took dominion everywhere. 它君临着四面八方。
The jar was gray and bare. 坛是灰色的，未施彩妆。
It did not give of bird or bush， 它无法产生鸟或树丛
Like nothing else in Tennessee. 不象田纳西别的事物。
（赵毅衡译）
这首诗就是受到杜尚的现成品《泉》（1917）的影响而来。在这个造型物改变了事物之间的关系这个意义上把杜尚的《泉》联系起来，我们才能看到史蒂文斯的坛子与《泉》的关系。“叙述者把一个坛子放在田纳西的山顶上，于是既改变了物体，也改变了环境”山顶上的坛子改变了它周围事物之间的关系。坛子是人工制品，它饱满滚圆的造型制作因其人工性而改变了周围天然的野性，改变了与“荒野”、“山峰”之间的关系，使周围的荒芜不再荒芜，反过来，山峰和荒野也改变了坛子的存在，使山巅上的坛子更加“巍峨庄严”，坛子和山峰饱满的造型和平坦的荒野都勾画出一幅明朗的、“未施彩妆”的简笔画。史蒂文斯的诗是用词语写成的造型诗，极具立体感。
事实上，史蒂文斯不光是以绘画作为题材，更重要的是在诗歌中应用了绘画的技法，不仅是史蒂文斯，还有许多诗人都运用了立体主义的技法。有西方研究者就指出：“很多现代主义的散文和诗歌实验在某种程度上都受到了立体主义的启发，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从艾略特的《荒原》到史蒂文斯的《弹蓝色吉他的男人》，在这些作品中，碎片、多种透视法和并置这些立体主义的技法，都是标准的现代主义技法的组成部分”。
史蒂文斯在《诗歌与绘画的关系》（Relations Between Poetry and Painting，1951）一文中提出了一个著名观点：“诗歌既是词中诗又是画中诗”，诗歌“既是写成的又是画成的”。因此，我们可以去欣赏和研究诗歌中的绘画色彩，也就是史蒂文斯所说的“通过眼睛来思考”。
参考文献：
[1][英]查尔斯·汤姆林森.作为画家的诗人[A].[英]奥登等.诗人与画家[C].马永波译.济南：山东画报出版社，2006.
[2][美]迈克尔·莱文森.田智译.现代主义[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2002.
[3]王天兵.西方现代艺术批判[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
[4]陈东东.弹蓝吉他者：形态·音乐·词语[EB/L].诗生活网：http：//www.poemlife.com/Wenku/wenku.asp？vnewsId=56.
[5][美]史蒂文斯.马永波译.诗歌与绘画的关系[A].[英]奥登等.诗人与画家[C].济南：山东画报出版社，2006.
[6]刘象愚.文学批评理论——从柏拉图到现在[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
[7]黄晓燕.论中国文化对史蒂文斯诗歌创作的影响[J].外国文学研究，2007（03）.
【关键词】印象派 立体主义 现成品
华莱士·史蒂文斯（Wallace Stevens）是美国著名诗人，在20世纪美国英语诗坛上被誉为是“诗人中的诗人”（poet of poets），他的《诗选》（Collected Poems）于1955年获得普利策奖。
现代诗歌受到现代绘画的影响，史蒂文斯的诗歌也不例外。他说：“To a large extent， the problems of poets are the problems of painters and poets must often turn to the literature of painting for a discussion of their own problems.”（“在很大程度上，诗人的问题就是画家的问题，诗人必须经常地转向绘画的文学，来讨论他们自己的问题”）。史蒂文斯从出生的19世纪末到去世的20世纪中期，正是西方美术从后印象派到立体主义，抽象主义，再到超现实主义等绘画思潮此起彼伏的时期。这些美术思潮广泛传播到美国本土，对史蒂文斯产生了影响。
一、史蒂文斯诗歌与印象派绘画
印象派绘画强调体验的瞬间性，即所谓的“印象”，强调光和色的韵律感，特别是在色彩上大胆突破以前的用色惯例，用色明亮大胆，特别具有光带来的视觉跳跃感。这种跳跃感使得画面具有诗意性，这种诗意性受到许多诗人的青睐。
史蒂文斯的名诗Disillusionment of Ten O’Clock（《十点钟的觉醒》）是一首具有汉赋铺排特征的诗歌，特点是以大量的铺排营造宏大的气势。这首诗特别强调对色彩的罗列与渲染，以使诗歌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力：
The houses are haunted 那些房子里游荡着
By white night-gowns. 身穿雪白睡衣的幽灵。
None are green， 没有绿色的，
Or purple with green rings， 也没有紫色镶绿边的，
Or green with yellow rings， 也没有绿色镶金边的，
Or yellow with blue rings. 也没有金色蓝边的。
None of them are strange， 没有一个是陌生的，
With socks of lace 穿着绣花锦袜束着珠饰彩带。
And beaded ceintures. 人们不会梦见狒狒和玉黍螺。
People are not going 这里那里，
To dream of baboons and periwinkles. 只有一个老水手
Only， here and there， an old sailor， 喝醉了穿着靴子睡觉，
Drunk and asleep in his boots， 在红色的天气里
Catches tigers 捕捉老虎。
In red weather.
诗中的色彩迷离繁复，罗列各种丰富耀眼的色彩是为了表达中产阶级生活的单调无聊，他们的生活还不如一个老水手的生活饱满，老水手无拘无束地穿着靴子睡觉，生活看似辛劳，却比中产阶级的生活更为丰富多彩，他有梦想，梦想中充满捕捉老虎的生命力量。在白色、绿色、紫色等这些色彩背后没有任何象征和隐喻，诸如用白色代表纯洁，红色代表忠心等，它们就只是一种颜色而已。史蒂文斯消解了这些色彩性词语上从各种文化中寄生出来的多义性，使诗歌干净利索，具有视觉上的明快。艺术的形式化诉求是现代艺术的特征，史蒂文斯的诗歌具有视觉化形式化倾向，与现代绘画的形式化诉求一致。
有研究者认为，“在他早期的一首成熟的诗歌《十点钟的觉悟》中，他的思想习惯就已经确立了，这首诗歌用现代主义绘画的大胆形体和色彩，表现了他在想象中体会到的欢乐”。这首受印象派影响的诗歌奠定了史蒂文斯的一些基本思维习惯，他此后的诗歌创作都与西方现代绘画有着各种渊源关系。
二、史蒂文斯诗歌与立体主义绘画
立体主义绘画的特点是对对象进行结构上的解构，将对象分解成各种几何形，诸如三角形，四方形等，再以这些几何形为基本单位来重新组织对象。这些重构出来的画面不再那么具象，而具有抽象性质，且表面上看起来支离破碎，具有一种“未完成性”，为读者进行二次完成留下了审美空间，未完成性也成为整个现代绘画的一个特征。
史蒂文斯的《对两只梨的观察》（Study Of Two Pears）就是用毕加索和勃拉克代表的立体派的“破坏”与“解构”思路来写的。毕加索在技法层面上破坏掉了形象，让形象变得零碎。在更深层次上，那就是“在创造过程中要不断把概念化的、程序化的、你知道缘由的东西破坏掉，重新开始。这一点是现代艺术的精髓，是由塞尚感悟到，在毕加索那里达到自觉的”。
1 1
The pears are not viols， 这些梨不是六弦小提琴，
Nudes or bottles. 裸女或者瓶子。
They resemble nothing else. 它们什么也不像。
2 2
They are yellow forms 它们黄色的形体
Composed of curves 由曲线构成，
Bulging toward the base. 鼓向底部，
They are touched red. 略带红色。 3 3
They are not flat surfaces 表面不平
Having curved outlines. 轮廓曲折。
They are round 它们是滚圆的，
Tapering toward the top. 向顶部变细。
4 4
In the way they are modelled 它们就是这个模样
There are bits of blue. 还有点蓝斑。
A hard dry leaf hangs 一片枯叶
From the stem. 挂在梗上。
5 5
The yellow glistens. 泛着黄光，
It glistens with various yellows， 各种黄光，
Citrons， oranges and greens 淡黄，桔黄，青黄
Flowering over the skin. 如花般开在梨的皮上。
6 6
The shadows of the pears 梨的影子
Are blobs on the green cloth. 是绿色桌布上的小圆点。
The pears are not seen 观察者不能像期望的那样
As the observer wills. 看这两只梨。
史蒂文斯用毕加索的手法还原一个真实存在的苹果和梨子。首先是立体派式的拆解：否定读者定势思维中关于例子的俗常认识，即梨子长得像“小提琴”、“裸女”或“瓶子”之类的俗见，没有隐喻和象征，它就是一只树上的梨子，就是塞尚桌布上的那只苹果，真实的苹果，它与隐喻和象征无关。就像他自己声称的：“一首诗并不需要有某种意义，像自然界许多事物一样，诗也常常没有什么意义”。他的这首诗就是告诉你一只树上带来的梨子，此外无它。这种消解所指以能指为意义的艺术观念是史蒂文斯时代比较盛行的观念，它使得艺术具有一种形式化的审美倾向，这种形式化使得审美成为一件轻松愉悦的事。解构之后就是重构，史蒂文斯用绘画的方式描述了一个实物性的梨：轮廓线是曲线，外表是黄色，总体上是圆的，但顶部渐细，并不完美，还有点蓝色的霉斑，“一片枯叶/挂在梗上”告诉了我们关于它生长的那棵树的记忆，还有各种黄色的变化：“淡黄，桔黄，青黄”。看完之后，并没有标题所示的“两只梨子”，只有“梨的影子”，或者说“梨的影子”和“梨子”构成了“两只梨子”，而事实上，“两只梨子”就是一只梨子。他自己说出了他的诗歌与绘画的关联性：“毕加索说一幅画是一大群破坏物，难道不也是在说一首诗是一大群破坏物？当布拉克说‘感觉解构，思想重构’，他同时是对诗人、画家和雕塑家说的。正如诗人能够被画家的话所影响一样，画家也能被诗人的话所影响，两者都能受到不是针对他们的话的影响”。可以说，这首诗就是他破坏后重构的结果。这首诗达到了他在《必要的天使》中论述的那种效果：“可以肯定地说，那种对于词语表达我们实实在在的思想和感情的需要正是我们体验的全部真实。这种真实不是幻觉，能够让我们谛听诗歌语言时，热爱这些词语，感受这些词语，寻找词语的声音，寻找一个终结、一种完美、一种不可替代的震动，只有最敏锐的诗人才能给我们以这样的感受。”
三、史蒂文斯诗歌与现成品艺术
现成品艺术的始作俑者是杜尚。1917年，杜尚从商店买来一个男性所用的小便器，在上面标上“R.Mutt 1917”后匿名送到美国独立艺术家展览进行展出，轰动一时。人们对于这件作品的批评和谩骂甚多。虽然杜尚并没有自己亲自创作了这个小便器，只是签个名字和日期，但决定这件人工制品的是展览馆的整个空间，就像语言的语境促使词语意义的生成一样，展览馆这样语境空间赋予了这个小便器一定的意义。小便器改变了它周围事物的空间关系，成为他强调艺术与生活合一这样一个艺术观念的表达。
史蒂文斯的《坛子的轶事》（Anecdote of the Jar）一诗与杜尚的现成品艺术极其类似：
Placed a jar in Tennessee， 我把一只坛放在田纳西，
And round it was， upon a hill. 它是圆的，置在山巅。
It made the slovenly wilderness 它使凌乱的荒野，
Surround that hill. 围着山峰排列。
The wilderness rose up to it， 于是荒野向坛子涌起，
And sprawled around， no longer wild. 匍匐在四周，再不荒莽。
The jar was round upon the ground 坛子圆圆地置在地上
And tall and of a port in air. 高高屹立，巍峨庄严。
It took dominion everywhere. 它君临着四面八方。
The jar was gray and bare. 坛是灰色的，未施彩妆。
It did not give of bird or bush， 它无法产生鸟或树丛
Like nothing else in Tennessee. 不象田纳西别的事物。
（赵毅衡译）
这首诗就是受到杜尚的现成品《泉》（1917）的影响而来。在这个造型物改变了事物之间的关系这个意义上把杜尚的《泉》联系起来，我们才能看到史蒂文斯的坛子与《泉》的关系。“叙述者把一个坛子放在田纳西的山顶上，于是既改变了物体，也改变了环境”山顶上的坛子改变了它周围事物之间的关系。坛子是人工制品，它饱满滚圆的造型制作因其人工性而改变了周围天然的野性，改变了与“荒野”、“山峰”之间的关系，使周围的荒芜不再荒芜，反过来，山峰和荒野也改变了坛子的存在，使山巅上的坛子更加“巍峨庄严”，坛子和山峰饱满的造型和平坦的荒野都勾画出一幅明朗的、“未施彩妆”的简笔画。史蒂文斯的诗是用词语写成的造型诗，极具立体感。
事实上，史蒂文斯不光是以绘画作为题材，更重要的是在诗歌中应用了绘画的技法，不仅是史蒂文斯，还有许多诗人都运用了立体主义的技法。有西方研究者就指出：“很多现代主义的散文和诗歌实验在某种程度上都受到了立体主义的启发，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从艾略特的《荒原》到史蒂文斯的《弹蓝色吉他的男人》，在这些作品中，碎片、多种透视法和并置这些立体主义的技法，都是标准的现代主义技法的组成部分”。
史蒂文斯在《诗歌与绘画的关系》（Relations Between Poetry and Painting，1951）一文中提出了一个著名观点：“诗歌既是词中诗又是画中诗”，诗歌“既是写成的又是画成的”。因此，我们可以去欣赏和研究诗歌中的绘画色彩，也就是史蒂文斯所说的“通过眼睛来思考”。
参考文献：
[1][英]查尔斯·汤姆林森.作为画家的诗人[A].[英]奥登等.诗人与画家[C].马永波译.济南：山东画报出版社，2006.
[2][美]迈克尔·莱文森.田智译.现代主义[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2002.
[3]王天兵.西方现代艺术批判[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
[4]陈东东.弹蓝吉他者：形态·音乐·词语[EB/L].诗生活网：http：//www.poemlife.com/Wenku/wenku.asp？vnewsId=56.
[5][美]史蒂文斯.马永波译.诗歌与绘画的关系[A].[英]奥登等.诗人与画家[C].济南：山东画报出版社，2006.
[6]刘象愚.文学批评理论——从柏拉图到现在[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
[7]黄晓燕.论中国文化对史蒂文斯诗歌创作的影响[J].外国文学研究，2007（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