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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嘉靖年间,江南芜州有位商人叫周尚平,性情敦厚。这年三月,他动身赶往三百里外的泾县县城,打算探听一番泾县的行情,为以后去泾县收购山货做些准备。
这天上午,周尚平进入了泾县境内,路过一个村庄时,他见风景很美,便逛了起来。一打听,他这才得知,这个村庄名叫榆树村,距离泾县县城有五十多里的路程。
不知不觉,周尚平逛到了一条河流的岸邊,只见岸边散落着三幢房子,每幢房子前都晾晒着渔网。那三幢房子距离榆树村里众多的房屋,看上去足有两里的距离,因此显得很是孤单。
观看了一会儿河边的美景,周尚平正准备回到大路之上继续赶路,不料他脚下一滑,竟把右腿给扭了一下,顿时疼得叫出声来。这时,从一幢房子里走出了一位汉子,问他咋了?他连忙把自己打算赶往泾县县城,以及刚才右腿被扭了一下之事,叙说了一遍。那汉子想了想,说:“周老板,既然眼下你行走不便,不如去我家歇息几日,等腿伤治好了,再继续赶路吧。”周尚平连声称谢。
那汉子搀扶着周尚平,一边往自家的房子里走,一边自我介绍说,他叫冯南山,打鱼为生。那条河流名叫青弋江。因为河面不太宽阔,水流也不太急,所以两岸以打鱼为生的人家很少,在榆树村,仅有三户住在河边的人家以此为业。除了他家之外,其他两户人家,一户姓秦;一户姓万,户主名叫万春来。
进了冯家的大门,冯南山收拾了一间屋子,让周尚平住了下来,然后给他请来了郎中。敷了七天的草药之后,周尚平感觉腿伤已好,于是拿出十两银子答谢冯南山,冯南山却死活都不愿意收下。无奈之下,周尚平只得拿出一两银子,让冯南山去附近的镇上多买些酒菜,他要与冯南山痛痛快快地喝一顿离别酒。
当天晚上,周尚平与冯南山一醉方休。第二天上午,周尚平上了大路,往泾县县城赶去。
由榆树村前往泾县县城,要翻越一座大山。周尚平气喘吁吁地来到了半山腰,正打算歇息一下,忽然间,从路边的树林里蹿出一个蒙面大汉,一下子就将周尚平扑倒在地,夺走了被他揣在怀里的一只小布袋。那只小布袋里,装着他此次出行所携带的所有银两与银票。
蒙面大汉把小布袋揣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高举起一把牛耳尖刀,用力往周尚平的胸口捅去。显然,他不但要劫财,而且要灭口!
周尚平急忙一把攥住蒙面大汉的手腕,拼命地挣扎。眼看刀尖距离胸口只剩下不到半寸的距离了,周尚平猛地使出浑身的力气,一把将蒙面大汉掀翻到一旁,然后站起身来,竭力向前跑去,蒙面大汉也站了起来,猛追了上去。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周尚平没了法子,于是把心一横,把双眼一闭,纵身跳下了路边的悬崖。蒙面汉子来到悬崖边,伸头往悬崖下望了望,然后钻入了大路那边的山林里,转眼就不见了踪影——显然,在他看来,周尚平已经必死无疑!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周尚平终于慢慢地醒了过来,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被挂在了悬崖底部的一棵树的树梢上,算是捡回来了一条命。
慢慢地爬下那棵大树,周尚平拍了拍自己的浑身上下,发现除了有不少的皮外伤外,自己并无大碍——真是不幸中的万幸!绕过那道悬崖之后,他爬上一处山坡,回到了大路之上,往泾县县城疾步而去。
到了泾县县城,周尚平顾不上去打听山货的行情,而是一边问路,一边来到了县衙,击鼓鸣冤。正在批阅公文的吕知县,连忙升堂问案。周尚平把自己在那座大山上的遭遇,叙述了一番,并说那只小袋子里有二十两银子,和一张面额为两百两的银票,他还把那张银票出自哪家钱庄一事,禀报给了吕知县。吕知县仔细询问了一番,然后带领一帮捕快,赶往那座大山之上,勘查现场。
在周尚平的指认下,案发现场很快就被找到了——搏斗过程中留下的痕迹,依然清晰。吕知县亲自在附近查找了一番,他让周尚平再回忆一下案发当时的情景,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破案线索?
“知县大人,我想起来了,我与那个蒙面大汉搏斗时,曾经闻到过,他的身上有一股很浓的鱼腥味!”
吕知县眉眼一挑:“这是一条非常有价值的破案线索——既然那作案之人的身上有一股很浓的鱼腥味,那么,他必定是个渔夫,或者是卖鱼之人!这么一来,案犯的嫌疑范围便大大缩小了,案子也就好破多了!”说着,吕知县吩咐随从的捕快,赶快去周围一带查访捕鱼与卖鱼之人,不放过任何疑点。
回到县城,吕知县让周尚平在县衙旁边的一家客栈里住了下来,等待破案的消息。日子一晃过去了十多天。这天吃过早饭,周尚平等得发急,便赶到县衙求见吕知县。吕知县告诉周尚平说,虽然案犯的嫌疑范围,已被限定为渔夫和以卖鱼为生之人,但捕快们又查访了十多天,却依然没能查出案犯。经过多日的思考,他怀疑那个歹徒很有可能事先便躲在那片树林里,专门抢劫周尚平。周尚平在来到泾县的途中,很有可能将随身携带的钱财露了白,从而引来了灾祸。
吕知县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怀疑,然后顿了顿,问周尚平:“你来泾县的途中,有没有在哪里停留过?是否露过钱财?”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周尚平连忙禀告:“知县大人,我因腿伤,在榆树村的冯南山家待过八天。不过,我不知道我在榆树村停留时,有没有将钱财外露?”吕知县立即追问:“冯南山以何业为生?”周尚平答:“以打渔为生!”吕知县把桌子一拍:“看来,这个冯南山大有嫌疑!”周尚平急忙辩解:“知县大人,冯南山是个好人,他不可能是抢劫我的歹徒!”吕知县一锤定音:“不管他是不是歹徒,本县都要前去榆树村查探一番!”说着,吕知县叫来一帮捕快,上马直奔榆树村。
到了榆树村,周尚平领着吕知县一行人来到了青弋江边。问过哪幢房子是冯家之后,吕知县一挥手,众捕快一拥而上,在冯家屋里屋外搜索了起来,把冯家人给吓得面面相觑,冯南山也是一脸不知就里的模样。 工夫不大,捕快们纷纷来到吕知县的面前禀报,说他们没能在冯家搜出任何一件可疑之物。吕知县满脸疑色地四处张望了一下,这才发现,冯家旁边的那两幢房屋前面的竹篙上,也都挂着渔网,显然也都是打鱼人家,于是,向冯南山问过那两户人家户主的姓名之后,他把手一挥,捕快们风驰电掣一般地奔向秦家。
将秦家内外搜了个遍,也没能搜出什么可疑之物,吕知县只得让捕快们去万家搜索。
将万家里里外外搜了个底朝天,依然没能搜出值得怀疑的物件。吕知县大失所望,正要领着捕快们踏上归途,忽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万家的渔网上。
走到近前,吕知县紧盯着万家的渔网看了一会儿,忽然大喝一声:“捕快们,赶快将万春来拿下,防止他逃跑!”
一名捕快迟疑道:“知县大人,咱们在万家并没有搜出什么可疑的物件,没有证据,拿下万春来合不合适?”
吕知县把手一摆:“就凭着万家的这些渔网,我便可以怀疑万春来肯定有着重大的作案嫌疑,赶快将他给我拿下!”
捕快们听了这话,虽然个个一头雾水,但他们还是围上前去,一抖锁链,锁住了万春来。
吕知县在万家的房前屋后走动起来,一边走着,目光一边不停地四处打量。不一会儿,他看见万家的屋后有一个院子,院子里有一块菜地,菜地里种着青菜。在绿油油的青菜当中,有三棵青菜却枯死了,他顿时觉得眼前一亮,连忙命一个捕快去那里挖土。
那捕快找来一把铁锹,拔掉那三棵枯死的青菜,挖了起来。很快,他便挖出了一个密封的瓦罐。吕知县打开瓦罐的盖子一看,只见罐子里放着一把牛耳尖刀,和一只小布袋。打开布袋一看,里面有二十两银子,和一张面额两百两的银票,那张银票上所标注的钱庄,正是周尚平所说的那家!
吕知县当即就地审问起了万春来。万春来见自己被抓住了确凿的罪证,不得不交代说,他确实抢劫了周尚平,并企图杀人灭口。
原来那天,冯南山拿着周尚平的一两银子,去镇上买酒菜,遇见了正在镇上卖鱼的万春来。万春来见冯南山买了那么多的酒菜,便问他为啥?冯南山就把周尚平拿出十两银子要答谢他,但被他给拒绝了,以及明天周尚平将要离开他家去县城里一事,全都说了出来。万春来顿时意识到,周尚平是个富有之人。于是第二天一早,他携带着牛耳尖刀,藏到了那座大山上的那片树林里……抢到那只小布袋之后,他不敢立即花销,便暂时将它和牛耳尖刀,一起放入了那只瓦罐中,埋在了那三棵青菜的下面。
见案子终于真相大白,吕知县挥了挥手,让捕快们将万春来押回县衙。周尚平则走上前去,好奇地问道:“大人,万家的渔网究竟有什么蹊跷?为何您一看见那些渔网,便怀疑上了万春来呢?”
吕知县微微一笑,说:“那是因为,冯、秦两家的渔网的网眼大,而万家的渔网网眼却非常小——要是被万家的渔网给网住了,连非常小的鱼儿都逃不掉。由此可见,万春来是个非常贪婪之人,因而,联想到此案的案情,我便懷疑上了他!”
万春来哪里料到,虽然他藏得非常隐秘,但他渔网上的网眼,却偏偏暴露出了他的本性,这是他致命的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