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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尽管邻居都夸淘淘聪明漂亮、乖巧懂事,但是我始终排斥他,似乎命中注定我不该有这样一个弟弟。
淘淘有着白白的肌肤,大大的眼睛,笑起来会露出两个小酒窝,别看乳名叫淘淘,在我面前,他是不敢淘气的,只有在我走开时,才能恢复男孩子的好玩天性他会骑上我童年时玩腻了的小南瓜破车,在稻田边的狭窄土道上,欢呼着过把车夫瘾,得意忘形时居然放开车把,结果连人带车都翻到稻田里,弄得满身泥水,惹得过路的人们戏谑地喊:“小泥人!”
就是这样一个在大人们看来很可爱的小男孩,毕恭毕敬地喊我姐姐,但我从不叫他小弟,因为我讨厌他,认为是他夺走了父母应给予我的爱
9岁时,我的皮肤变得非常敏感,稍稍碰破一点就会血流不止,那次,为了躲避突如其来的大雨,我不慎滑到沟里。我看见自己身上涌出大量鲜红的血,就晕厥了过去……
我睁开眼睛时,已躺在医院里,守护我的只有爸爸。问了护士才知道,妈妈居然要临产了。我几乎再度昏厥,难道是父母算计好了,要用另一个健康的孩子取代体弱多病的我吗?
不管我的心里有多么难过,弟弟还是如期出生了,而且是一个极为健康的孩子,父母欢喜地叫他淘淘,
手术出院后,我冷漠地看着淘淘,也冷漠地看着父母,仿佛他们三个人才是真正的家庭舞台表演者。
总之,我不喜欢淘淘。
二
事实和我预料的恰恰相反,家里有了淘淘后,我不仅没有受冷落,反而因为身体缘故受到父母的纵容、我并没有把这些视作父母的爱,而是认为他们用淘淘代替我,心理上有一种负疚感,所以才百般溺爱我,
就算父母怎样变着法讨好我,我也不能得到心灵上的安慰。
记得自己刚刚懂事时,父母就不止一次高高举着我说,你是爸爸妈妈的独苗苗,爸爸妈妈会全身心地爱你一辈子。可是他们最后还是欺骗了我由于我糟糕的身体,他们不相信我的生命会长久。有了淘淘后,即使哪一天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们也不会过度悲哀。
假使我真的病入膏肓的话。会理解爸爸妈妈的做法。但我在手术后仍然好好地活着,而他们却提前有了淘淘,难道这不是他们想放弃我吗?
一次,同学送我一只漂亮的水晶音乐盒。我把它郑重地放在写字台上时,淘淘就羡慕地在一旁看着,几次怯怯地叫我姐姐,但我毫不理会
果然,我离开屋子后,他用一双小手颤巍巍地捧起了水晶盒,满心欢喜地摩挲着、我发现后便大喝一声,他猛一哆嗦,水晶盒“啪”地落到地上摔碎了。碎片扎伤了他的小脚,
余怒未消的我平生第一次打了他,他委屈地蜷缩在墙角无声哭泣,那样子真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流浪狗。
事后,妈妈既没有责怪我,也没有埋怨淘淘,只是深深地叹息一声,然后带着他去诊所消毒包扎,即使这样,我并没有感到丝毫愧疚,因为他们爱淘淘,虽然他们为我大把花钱买各种药和数不清的营养品,在我逆反的思维里,他们越是那样做,我就越是无处发泄,因为我似乎成了家里的累赘,他们完全可以有理由放弃我
三
我上高中时,淘淘上了小学。这时的家境已是大不如前,可能是我的那次手术使父母背负了沉重的债务,他们要一点一点地凑钱才打发走那些板着冷冷面孔的债主。
淘淘的童年也并不如我预料中的那样快乐,他背着我用过的旧书包,甚至穿着我小时候的女孩子衣服去上学,幸亏他是个乐天派,从不在乎小伙伴们的嘲笑,而是见到我就姐姐姐姐地喊个不停。
我的身体奇迹般地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便和别的花季女孩子一样,喜欢漂亮的裙子,喜欢散发着芬芳气味的化妆品每当我向父母要钱时,他们都毫不吝惜地拿钱给我
我就读的是一所寄宿高中,很少回家。那天,妈妈打来电话,要我去淘淘学校帮他把保险费交上我叫了辆出租车去小学,刚一下车就看见淘淘围在校门前的小摊贩前,眼巴巴地看着同伴们嚼着一袋又一袋的锅巴脆
我找到老师,交了钱,老师笑吟吟地说,你弟弟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可我又经过校门口时,仍见淘淘垂涎地盯着人家吃东西,我在心里漠然一笑,如此嘴馋的孩子还算是懂事吗?
出于这么多年的矜持,我这个冷面姐姐始终不愿放下高傲的架子,尽管他在我走时叫了好几声姐姐,我仍然没有回头,更没有去为他买一袋锅巴脆,男孩子吗,没必要去宠。
此时,我依旧不理解父母的做法,我已完全长成一个健康漂亮的女孩,他们当初为什么还要生下淘淘呢?
四
大二那年的暑假,同学约我去海滨旅游、父母再三叮嘱我路上要小心,而淘淘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忽然说了一句:“姐,别怕,我可以保护你!”这句话竟使我感动了整整一个晚上,这时的他已经12岁了,这么多年来仍牢牢记着父母的告诫,守护着对他并不友好的姐姐。
那一刻,我心里生出一种柔软的温暖我不是一只冷血动物,淘淘对我的好,其实我从没有忘记,而是一点一点沉淀于心。
那次,我破天荒地带着淘淘一起去海滨,和他照了合影。稚气未脱的他像个小大人一般,处处小心地看护着他的姐姐在经过一条险峻的海岸岩峰栈道时,我听到脚下的阵阵浪涛声,不免有些忐忑,身子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我身边的淘淘一把拉紧我的手:“姐,别怕,有我呢!”
我感激地问:“淘淘,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他忽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认真地回答:“因为你是我姐,我是你弟,咱们俩一个是手心,一个是手背呗!”我听了鼻子一酸,胸口涌上来一股暖暖的东西。
那天晚上宿营时,看着身边睡梦中露出甜美笑容的淘淘,我想了许多。在自己并没有受到委屈的青春岁月里,我终于长大了,可以欣慰地告别孩子时代,但淘淘的童年却还残留着我的愤恨,继续在我的冷漠中艰难地成长。一个懂事、善良的男孩子,本应在姐姐的关怀中度过愉快的童年,可是他的那段时光竟是我人生的冰冷期,,
我该怎样拿出自己的热情,去拥抱和温暖这个世上与自己最亲近的小弟弟呢?
五
参加工作之后,我搬到单位的宿舍去住。
搬家那天,父母的眼里充满了不舍,上了中学的淘淘则帮我拿东西他每次只把一件物品搬到车上,而且极为小心,生怕它们像当年的水晶盒一样掉在地上我看在眼里,忍不住想提醒他可以一次多运几件,但见他满脸兴奋的样子,我就没有说出口。
如果不是那次淘淘出了车祸,也许我一辈子都不知道那个秘密。
那天傍晚下着小雨,我应朋友之约准备去参加一个聚会,刚要离开宿舍,手机却响个不停。我懒洋洋地接听,听着听着就慌了神,居然忘了带伞,也忘了打车,而是穿着高跟鞋一路狂奔到了医院。
见到躺在手术台上昏迷不醒的淘淘,多年前的记忆又清晰浮现在眼前,我似乎突然明白了父母为什么要生下淘淘,因为承受不了失去。此时的我终于知道自己也怕失去、这世上毕竟有那么一个男孩,痴痴地叫了我许多年姐姐,而我却没给他任何亲情上的回报。如果淘淘就这样离去,我的良心注定会在痛苦中煎熬一辈子。不为刚的,只为我这一生欠他的太多了。
淘淘需要输血,我毫不犹豫地挽起手臂对医生说:“抽我的血吧,用多少都行!”主治医生端详了半天,终于认出了我:“你叫伟伟吧?当年也是我为你做的脐带血移植手术,没想到竞能恢复得这么好,真是奇迹!”
我终于明白了。原来父母当年发现我患有一种可怕的疾病后,为了用配型相同的脐带血救活我,他们不得不生下淘淘,而可怜的淘淘竟背负着我的误解与冷漠度过了并不快乐的童年淘淘和我,究竟谁欠谁的?
当淘淘身体里流着我的血时,他终于醒了。那一刻,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紧紧抱住他。而他拉着我的手说:“姐姐,谢谢你救了我!”
“不要这么说,姐姐只想告诉你,我们的生命是连在一起的,因为你是手心,我是手背……”
尽管邻居都夸淘淘聪明漂亮、乖巧懂事,但是我始终排斥他,似乎命中注定我不该有这样一个弟弟。
淘淘有着白白的肌肤,大大的眼睛,笑起来会露出两个小酒窝,别看乳名叫淘淘,在我面前,他是不敢淘气的,只有在我走开时,才能恢复男孩子的好玩天性他会骑上我童年时玩腻了的小南瓜破车,在稻田边的狭窄土道上,欢呼着过把车夫瘾,得意忘形时居然放开车把,结果连人带车都翻到稻田里,弄得满身泥水,惹得过路的人们戏谑地喊:“小泥人!”
就是这样一个在大人们看来很可爱的小男孩,毕恭毕敬地喊我姐姐,但我从不叫他小弟,因为我讨厌他,认为是他夺走了父母应给予我的爱
9岁时,我的皮肤变得非常敏感,稍稍碰破一点就会血流不止,那次,为了躲避突如其来的大雨,我不慎滑到沟里。我看见自己身上涌出大量鲜红的血,就晕厥了过去……
我睁开眼睛时,已躺在医院里,守护我的只有爸爸。问了护士才知道,妈妈居然要临产了。我几乎再度昏厥,难道是父母算计好了,要用另一个健康的孩子取代体弱多病的我吗?
不管我的心里有多么难过,弟弟还是如期出生了,而且是一个极为健康的孩子,父母欢喜地叫他淘淘,
手术出院后,我冷漠地看着淘淘,也冷漠地看着父母,仿佛他们三个人才是真正的家庭舞台表演者。
总之,我不喜欢淘淘。
二
事实和我预料的恰恰相反,家里有了淘淘后,我不仅没有受冷落,反而因为身体缘故受到父母的纵容、我并没有把这些视作父母的爱,而是认为他们用淘淘代替我,心理上有一种负疚感,所以才百般溺爱我,
就算父母怎样变着法讨好我,我也不能得到心灵上的安慰。
记得自己刚刚懂事时,父母就不止一次高高举着我说,你是爸爸妈妈的独苗苗,爸爸妈妈会全身心地爱你一辈子。可是他们最后还是欺骗了我由于我糟糕的身体,他们不相信我的生命会长久。有了淘淘后,即使哪一天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们也不会过度悲哀。
假使我真的病入膏肓的话。会理解爸爸妈妈的做法。但我在手术后仍然好好地活着,而他们却提前有了淘淘,难道这不是他们想放弃我吗?
一次,同学送我一只漂亮的水晶音乐盒。我把它郑重地放在写字台上时,淘淘就羡慕地在一旁看着,几次怯怯地叫我姐姐,但我毫不理会
果然,我离开屋子后,他用一双小手颤巍巍地捧起了水晶盒,满心欢喜地摩挲着、我发现后便大喝一声,他猛一哆嗦,水晶盒“啪”地落到地上摔碎了。碎片扎伤了他的小脚,
余怒未消的我平生第一次打了他,他委屈地蜷缩在墙角无声哭泣,那样子真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流浪狗。
事后,妈妈既没有责怪我,也没有埋怨淘淘,只是深深地叹息一声,然后带着他去诊所消毒包扎,即使这样,我并没有感到丝毫愧疚,因为他们爱淘淘,虽然他们为我大把花钱买各种药和数不清的营养品,在我逆反的思维里,他们越是那样做,我就越是无处发泄,因为我似乎成了家里的累赘,他们完全可以有理由放弃我
三
我上高中时,淘淘上了小学。这时的家境已是大不如前,可能是我的那次手术使父母背负了沉重的债务,他们要一点一点地凑钱才打发走那些板着冷冷面孔的债主。
淘淘的童年也并不如我预料中的那样快乐,他背着我用过的旧书包,甚至穿着我小时候的女孩子衣服去上学,幸亏他是个乐天派,从不在乎小伙伴们的嘲笑,而是见到我就姐姐姐姐地喊个不停。
我的身体奇迹般地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便和别的花季女孩子一样,喜欢漂亮的裙子,喜欢散发着芬芳气味的化妆品每当我向父母要钱时,他们都毫不吝惜地拿钱给我
我就读的是一所寄宿高中,很少回家。那天,妈妈打来电话,要我去淘淘学校帮他把保险费交上我叫了辆出租车去小学,刚一下车就看见淘淘围在校门前的小摊贩前,眼巴巴地看着同伴们嚼着一袋又一袋的锅巴脆
我找到老师,交了钱,老师笑吟吟地说,你弟弟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可我又经过校门口时,仍见淘淘垂涎地盯着人家吃东西,我在心里漠然一笑,如此嘴馋的孩子还算是懂事吗?
出于这么多年的矜持,我这个冷面姐姐始终不愿放下高傲的架子,尽管他在我走时叫了好几声姐姐,我仍然没有回头,更没有去为他买一袋锅巴脆,男孩子吗,没必要去宠。
此时,我依旧不理解父母的做法,我已完全长成一个健康漂亮的女孩,他们当初为什么还要生下淘淘呢?
四
大二那年的暑假,同学约我去海滨旅游、父母再三叮嘱我路上要小心,而淘淘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忽然说了一句:“姐,别怕,我可以保护你!”这句话竟使我感动了整整一个晚上,这时的他已经12岁了,这么多年来仍牢牢记着父母的告诫,守护着对他并不友好的姐姐。
那一刻,我心里生出一种柔软的温暖我不是一只冷血动物,淘淘对我的好,其实我从没有忘记,而是一点一点沉淀于心。
那次,我破天荒地带着淘淘一起去海滨,和他照了合影。稚气未脱的他像个小大人一般,处处小心地看护着他的姐姐在经过一条险峻的海岸岩峰栈道时,我听到脚下的阵阵浪涛声,不免有些忐忑,身子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我身边的淘淘一把拉紧我的手:“姐,别怕,有我呢!”
我感激地问:“淘淘,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他忽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认真地回答:“因为你是我姐,我是你弟,咱们俩一个是手心,一个是手背呗!”我听了鼻子一酸,胸口涌上来一股暖暖的东西。
那天晚上宿营时,看着身边睡梦中露出甜美笑容的淘淘,我想了许多。在自己并没有受到委屈的青春岁月里,我终于长大了,可以欣慰地告别孩子时代,但淘淘的童年却还残留着我的愤恨,继续在我的冷漠中艰难地成长。一个懂事、善良的男孩子,本应在姐姐的关怀中度过愉快的童年,可是他的那段时光竟是我人生的冰冷期,,
我该怎样拿出自己的热情,去拥抱和温暖这个世上与自己最亲近的小弟弟呢?
五
参加工作之后,我搬到单位的宿舍去住。
搬家那天,父母的眼里充满了不舍,上了中学的淘淘则帮我拿东西他每次只把一件物品搬到车上,而且极为小心,生怕它们像当年的水晶盒一样掉在地上我看在眼里,忍不住想提醒他可以一次多运几件,但见他满脸兴奋的样子,我就没有说出口。
如果不是那次淘淘出了车祸,也许我一辈子都不知道那个秘密。
那天傍晚下着小雨,我应朋友之约准备去参加一个聚会,刚要离开宿舍,手机却响个不停。我懒洋洋地接听,听着听着就慌了神,居然忘了带伞,也忘了打车,而是穿着高跟鞋一路狂奔到了医院。
见到躺在手术台上昏迷不醒的淘淘,多年前的记忆又清晰浮现在眼前,我似乎突然明白了父母为什么要生下淘淘,因为承受不了失去。此时的我终于知道自己也怕失去、这世上毕竟有那么一个男孩,痴痴地叫了我许多年姐姐,而我却没给他任何亲情上的回报。如果淘淘就这样离去,我的良心注定会在痛苦中煎熬一辈子。不为刚的,只为我这一生欠他的太多了。
淘淘需要输血,我毫不犹豫地挽起手臂对医生说:“抽我的血吧,用多少都行!”主治医生端详了半天,终于认出了我:“你叫伟伟吧?当年也是我为你做的脐带血移植手术,没想到竞能恢复得这么好,真是奇迹!”
我终于明白了。原来父母当年发现我患有一种可怕的疾病后,为了用配型相同的脐带血救活我,他们不得不生下淘淘,而可怜的淘淘竟背负着我的误解与冷漠度过了并不快乐的童年淘淘和我,究竟谁欠谁的?
当淘淘身体里流着我的血时,他终于醒了。那一刻,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紧紧抱住他。而他拉着我的手说:“姐姐,谢谢你救了我!”
“不要这么说,姐姐只想告诉你,我们的生命是连在一起的,因为你是手心,我是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