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天使在愤怒》、《高官的良心》之后，鲁迅文学奖得主朱晓军教授又与作家李英合作推出一部以真实性与时代性取胜的报告文学《忠诚是天———感动中国的普通民警》（以下简称《忠诚是天》）。在这部作品中，朱晓军为我们塑造了浙江省东阳市派出所重刑犯看守孙炎明这一普通而伟大的形象。这位从警28年的普通警察，即便在得了脑癌化疗期间，仍然惦记着犯人，他偷偷溜出医院去看望犯人，出院后更是忘我地工作。孙炎明的事迹感动了很多人，包括那些他看管的犯人，他也因此被评为2010年十大“感动中国”人物，公安部授予他一级英模称号。
　　但是，朱晓军写孙炎明“不是因为他得了脑癌，而是他能将平凡的工作当做一项伟大的事业来做，在一个不被世人看在眼里的平台上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而孙炎明把唤醒重刑犯人的自尊和善心，使其明了该如何做人，真心悔过，甘心服罪，在被执行前“走上正道”作为自己价值目标的实现。而《忠诚是天》通过孙炎明对警察这一职业的无限忠诚，为我们阐明了“在漫长的人生中，人活着就要有目标，或者说要有追求，有理想”这一人生理念。在价值观多元化的今天，《忠诚是天》以其对精神价值和完美境界的追求，传达了时代的最强音，弘扬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与《天使在愤怒》、《高官的良心》等作品一样，朱晓军在多次采访的基础上完成了孙炎明形象的塑造。孙炎明是管教重刑犯人的警察，但是，在他身上，朱晓军不仅展现了公安类报告文学这类形象常有的“严加管教，善于斗智斗勇”的一面，更凸显其独特的一面，那就是孙炎明发自内心地关爱犯人，真诚地尊重犯人的生命价值，对犯人进行了多样化的人性化管理。他会在犯人生日时给他送去蛋糕，会为装有假肢的犯人买来假腿螺丝钉使其行走方便；他还在犯人与家属之间架起沟通的桥梁，化解彼此间的仇恨与冷漠；他给犯人提供法律援助，要他们“珍惜自己的机会，要知法、懂法、守法”，告诉他们这是“维护自尊，珍爱生命的保证”。而在各种人性化管理中，最值得引起我们关注，具有典范性和推广价值的则是“话疗”———与犯人心平气和地谈话。
　　谈话不同于训话。训话是自上而下的，带有训斥的特点，而谈话则带了尊重和平等。面对犯人，无论是贩毒司令还是杀死嫂子的朱坚强，孙炎明都认真地倾听他们的故事，满足他们的被尊重感，同时也了解了他们的脾性和特点，发现更多的线索。孙炎明花费很多时间和精力与犯人谈话，他跟重点监管对象谈话往往是一个上午，或者是一下午。借助谈话对犯人进行心理疏导，帮助他们解开心里疙瘩，具有明显的心理疗效。一次谈话结束时，杀人犯左飞虎曾感激地对他说：“管教，在我最困苦，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你找我谈谈话，解开我心里的疙瘩了，让我感到舒服多了”。正是由于孙炎明式的“谈话”，能使犯人释放了情绪和压力，得到心理上的舒展，进而能够安静下来接受派出所的生活，并反思其罪行，接受法律的惩罚，以至于犯人主动要求孙炎明和自己谈话。对这种谈话，朱晓军称它为“话疗”。这也正是东阳市看守所共同的看管方法，他们以爱心为基点，加上真诚的“话疗”，拯救了很多罪犯的灵魂。在朱晓军的笔下，东阳派出所的警察以心灵拯救者的角色，重铸了犯人的灵魂。很明显，这种“话疗”具有典范性，它适用于一切与心理、思想、精神相关的领域。
　　二
　　孙炎明被评为十大“感动中国”人物，接受央视著名主持人白岩松采访时，说“虽然他们犯了罪，或者甚至是被判死刑，但是在没有执行死刑之前我们应该尊重他们的人格。他们也是一个人。有些没有判死刑的，尊重他们的人格之后，他们就又改回来，走上社会。能够今后再不去犯罪的话，就是我们的工作，对和谐社会做出了一份贡献。”孙炎明把对犯人的改造上升到了我国建立和谐社会的高度。正是基于这样的理念，孙炎明能将犯人“视为犯了罪，等待惩罚”的“普通人”，他“同情他们，怜悯他们，真诚地善待他们”，以“富有仁爱之心”，点燃掩藏在犯人阴暗角落的那根心灵“蜡烛”，照亮其生命，最终“用自己的热心焐热他们。”
　　在《忠诚是天》中，朱晓军笔下的孙炎明具有形象丰富性的特点。同样是话疗，同样是谈话，对于不同犯人，孙炎明因人而异地确立不同的谈话目标。在作品第一章，首先出现在我们视野中的是左飞虎，为了从传销魔窟中脱身而杀了两个年轻女人还奸了其中一具尸体。但是，这个杀人凶手同时也是个受害者，他被骗身陷传销魔窟。在他看来，如果不被骗到东阳搞传销，他就不会为脱身而杀人。而对于既是受害人又是杀人犯的左飞虎，孙炎明谈话的目的就是让他接受判决，让他在看守所“学会适应，要安下心来”，不要把犯罪原因全都推到环境或他人身上。其实，在现实生活中，像孙飞虎这样不敢承担责任，而把过错推给他人和环境的人也大有人在，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在现实生活中，当我们被疾病或者灾难威胁到生命时，我们都会惧怕，也都会萌发出强烈的求生愿望。但是，当我们被告知没有生的希望时，我们是自暴自弃地消极等待死亡，还是超越肉体上的死亡，积极地张扬精神的力量，过一段美好而富有意义的日子？在《忠诚在天》中，通过孙炎明对于有一手高超技艺的楼云忠的引导性谈话就回答了这个问题。在谈话中，孙炎明希望楼云忠把技艺传给同乡室友小宋，孙炎明开导他说这样做将会一举多得：他的技艺有了传人，小宋会感激他，将来出去了“可以代你看看父母，”而且“父母要是知道你在人生最后一刻，做了这么多有意义的事情，这么讨人喜欢，也一定会感到欣慰，会觉得没白养你一回。”更重要的是小宋还可以将他“在看守所的最后表现，比如受到管教的表扬和其他人的尊重等等告诉村里人，也让村里人为你在人生最后阶段终于走上正道而感到欣慰。”孙炎明坚信每个人身上都存在着善良和孝心以及对荣誉感的需求等美好情愫，这使他在重犯监室这一特殊环境中，努力发现那些“被遮蔽的善良与真诚”，教犯人学会了做人。
　　而在《忠诚是天》中，正是借助于孙炎明与不同犯人的谈话和因人而异的引导，让我们看到的重刑犯不再是以往报告文学中被恶魔化和极端病态化的形象，而是他们作为普通人也有向善的一面，有被改造、走上正道的可能性，这不仅彰显了我国公安警察的魅力与作用，也让我们对生活充满希望，坚信罪恶必然会被消除，人性必然会彰显其力量与美好，而和谐社会的建构也就必然会实现。
　　三
　　《忠诚是天》主要写的是犯人改造的故事，它告诉我们警察的价值就在于帮助犯人找到了人生价值。但是，作品所传达的社会意义远远大于这些。阅读时，我们会不断地联想到自身，联想到当代社会，我们会不由自主地扪心自问：我们该如何活着？如何工作？该过一段什么样的人生？而这些问题也正是作家创作这部作品时思考的主要问题。引言中曾经追问道：“我们为什么没有成为孙炎明这样的人，为什么没有在寻常的岗位抵达他的高度和辉煌？我们是否该像他那样思考一下什么是人生，什么是工作，什么是生活？”而《忠诚是天》正是以一个普通警察的故事来探讨工作与人生、生活的关系，启发我们去思考该如何做人，如何活得有价值！在作品中，主人公孙炎明认为人活着要有价值，不能为活着而活着。尤其是当他患了癌症后，却以自己不怕死的精神感染着罪犯，让他们知道死亡并不可怕，重要的是该如何有尊严地活着。孙炎明宁愿有意义地多活一天，也不愿意没意义地活十年。而他的意义就在于看守所，就在于那两个监室的四五十号人，孙炎明是在工作中获得生活的意义的！正是通过对孙炎明形象的塑造，朱晓军表达了他对价值观的思考和选择。
　　为了弘扬孙炎明的价值观念，《忠诚在天》采用了首尾呼应的结构方式。在尾声中，朱晓军借用德国思想家马克思·韦伯的观点，高度赞扬了这种在平凡岗位上为工作献身的人，“愿意为工作献身的人大都有事业感，他相信自己的工作是神圣事业的一部分。为此，即便是再平凡的工作，他也会从中获得某种人生价值。这种人追求的重要目标是内心的满足感和自我价值的实现，为此他们很少像俗人那样计较报酬和名利。他们追求的是一个完美的境界。”而孙炎明就是这样“平凡而高尚，纯真而执著，追求完美境界的人”，他与雷锋、郭明义一样，都是“沿着一条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小路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他们是真正意义上的成功者。在价值多元化的今天，我们需要更多的人像孙炎明这样忠诚于党的事业，以忧国忧民的情怀，从自我做起，在帮助别人中获得生命的意义与价值的人！这样的人，才是我们自五四以来中国文学中一直呼唤的真正意义上的“大写的人”。
　　作者单位：浙江理工大学文化传播学院（责任编辑袁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