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那一场华丽梦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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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古盗猫
  
  刘曜,我知道不论多久,我还是会在无数朝代兴起与亡落的时候,追逐着你的影子。
  无论晋商北隋唐,我的魂魄游离于每一座城池与王都的墟眼中,总渴望与你来世的来世可以重见,尽管我的魂每经一世,都会被散碎几分,然而刘曜,这样的痛比我生前一直隐于心底的爱恨又算得了什么。
  我只想要再看一眼你的模样,深深地拥抱你一次。
  从此,便放你于天涯,不再回想。
  
  一
  
  后来过了很久,我还是会记起第一次见到刘曜时的情景。
  那是在西晋朝灭亡的日子。
  匈奴的大军已经攻入了朝都,我的夫君在听闻战火燃起的时候,就已经收拾起行装,由皇宫后院逃走。我的夫君,那个西晋朝最懦弱的皇帝甚至在临行前都不曾上来叩响我的房门。
  我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着群臣仓皇逃窜的样子,听着城中无数百姓哭喊尖叫的声音,心却忽地静了下来。
  沿着城墙,一步步地向前走,披散的发被风吹得零乱,锦质的裙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音,我俯下身去,细细抚摸那些没有拉开就已经永远被遗弃的弓箭,然后我听到了身后浑厚的男声。
  他说,我是刘曜。从此我便是这里的王。生或死,你自己来选。
  声音飘荡在风里,短短几字,听不出任何情绪。我不曾回头,就已经听到拔剑离鞘的响动。
  高高的城墙上,我突然就那么笑了起来,我直起身子,慢慢地转过去,不顾我的发我的裙已经沾满了战争的尘埃,就那么直直地看向男子:朝代都已经灭亡,生或死,于我这样一个亡朝的皇后,又有何区别呢?
  城岗上凛冽的风吹动我们的衣袍,锦质的裙与铁质的甲,一瞬间就仿佛是末日的来临。我们相对着,在刘曜他阳光般灼热的眸子中,我忽然就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那个晚上收兵庆功的时候,他为我送来了一身匈奴人的衣装,他并不询问我的名字,只说,对于你,永远有自己选择的权利,生与死,爱与不爱。
  刘曜的眼里是明晃晃的纵容,他将那衣物和首饰放在手边,便转身向外走。
  我知道,那是匈奴族中王室的装束,那兽骨样的发钗,皮毛样的裙袍,在满城锣鼓喧天的夜晚,我的心忽然就不再平静了。
  如果我穿上了这身衣装,那么今晚之后,我便是西晋王朝的罪人,一个始乱终弃的皇后,会被无数后人载入历史的无耻女子,但手指轻触那兽皮的一霎那的温暖,却忽地让我的头脑不再清醒。
  没有人知道,骨子里我是多么期待我的夫君,有顶天立地的气概,不似前主,连拉我一同弃城的勇气都不曾有过。寝宫明亮的烛火里,我的眼前忽地就出现了刘曜他站在城墙上看向我的一双眼。
  
  我终是穿了那样的衣服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双肩在风中微微颤抖,却又一步步地坚定地走向大殿中的他。
  刘曜猛地从座位上起身,几乎是小跑着上来牵我的手,然后在千万将士面前,用浓重的蛮夷口音,一字一句:从此你就是朕的王妃。
  将士一片愣忡,刀剑齐齐落地的时候,刘曜将我拥在怀中,而我的眼中连亡朝时都不曾湿润的双眼,终于有泪珠慢慢滑下来。
  
  二
  
  我想再不会有人知晓我与刘曜的那段感情,刘曜他也一样。
  刘曜告诉我,他站在城岗上只是看着我背影,拔剑的手指便会微微颤抖,他说容妃,你可曾感觉得到?
  我却只是依在他怀里轻轻地笑,不言亦不动声色。
  只是这样,我的刘曜他便急了,他孩子样地捉起我的手臂,说容妃,朕要你说,那一日是朕所逼,还是你心里也有期待?
  刘曜的烈性子,让我又一阵发笑,手指轻轻揽过他的脸,我说刘曜,这样的话,容妃可能一生只说一次,比之我的前夫,那一位亡国之君,你想我更会仰慕谁?我的眼睛深深望向刘曜,即便是几千年几万年后,亦不会再有男子,如你般坚决地牵起前朝皇后的手。
  刘曜的眼中忽地有些湿润,他吹熄殿内所有烛火,只留一盏,然后放在我们面前,不论以后容妃你会陪伴我多久,但是刘曜心中这一盏火,天下女子,唯有你,可以让它燃亮,或者永生熄灭。
  刘曜眼中的坚定,我不懂。是我不明白刘曜他因何觉得我会有背叛或离弃他的可能。
  就如我的心,刘曜他也从不懂。他的心只接受直接而庞大的东西,比如他的国家,他的军权,以及他无人能及的大刀快剑,刘曜他懂全天下的收服之法,却独独不懂我的心。
  多少个深宫的夜里,他忘情亲吻我的手指,他说容妃,你的心太碎太深,要怎样才收得了。
  他说容妃,你的心又在哪里呢?
  刘曜不知,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有多痛。我深记着他待我的好,记着他如何将那些谗言向我的人格杀勿论,也记得他在大殿之上对着群臣怒吼,除却容妃,朕谁都不想要。
  然而刘曜,女子之最痛,从来都只是心不相印,目不相通。你可知呢?
  
  三
  
  原来刘曜他是对的。对于我的背弃,比想象中,还是快了一些。
  我承认公子何谦,是我见过的最儒雅的男子。是我不曾想过匈奴人中也会有人如他那般,生得肤白面嫩,眉眼清秀。
  比之刘曜,何谦是月光,他是烈日。有时女人,心底更想依赖的,是温婉而安静的男子吧。
  何谦出现在那日的晚宴,与他的爹爹成王一起进宫来,身着青衣手摇羽扇打我面前经过。看到我时,稍有愣忡,却又很快侧身行礼,双眸里满是星子般的温存。只是一眼,我举酒杯的手指,便微微颤动了。
  那一晚宴,便成为了我与公子何谦的盛会。
  刘曜打中原请来的乐师,本只为尽兴,却不想成就了我与何谦在众人面前共舞一曲。何谦从小在中原长大,中原文化悉数了解,在满朝异族的宫殿里,他的到来,有多难得。
  我甚至不知道刘曜是何时退场的。我只知道与公子何谦在众目睽睽下引歌起舞,杯酒相邀是如何的快意。
  那一日我酒醉回到寝宫时,刘曜坐在大厅里等我。
  满屋子比我身子还要浓重的酒味,刘曜看我,一双眼里尽是血红,他叫我容妃,只叫了两字,声音就无端端低下去。
  我却笑了,像以往每一次那样冲着他笑了,我说刘曜,你从不懂我。
  刘曜的脸在霎那间扭曲到让人生畏,他冲上来死死握我胳膊,说容妃,朕不准你这样,不准你这样无视朕的感觉!
  那么,容妃的感觉,皇上可曾知道?我的唇畔留着笑容,眼泪却生生掉出,若爱我,放我走。
  刘曜他竟然自墙上取下宝剑,剑锋直抵我喉咙,他说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不爱朕!
  剑锋冰凉已直入脖颈,有鲜血缓缓流下,我望着刘曜的眼,将心狠下去,我爱何谦!爱他怜我懂我,知我要,复给予。
  我的眼泪摇曳在眼眶。我说刘曜,容妃唯有一死,才能报你恩情。
  我向前大跨一步,直抵剑锋,刘曜却在当紧时候扔掉了手中的剑,将我死死扯在怀里。我第一次感觉他的眼泪,轻轻滴落我脖颈间。然后他说,容妃,我放你走。
  
  四
  
  不是看不到,刘曜他在几日后的大殿上,是如何下定决心让礼官去宣读那一份奏折。
  从坐到皇位上那一刻,他的头便始终低垂着,一封旨不过数十字,宣读时刘曜眉目紧皱,几次挥起手示意让礼官停止宣念,手指扬在半空,嘴唇颤抖着却又说不出一个字……
  我站在内殿口,从侧面看刘曜的脸,仿佛他之切骨我都能感受,一颗心随着他的几次叫停而辗转抽搐。
  圣旨终于宣完,是刘曜下令将我赐予何谦,说是为奖赏前日里何谦战功。一封旨拟得冠冕堂皇,却还是惹得朝中大臣喟然长叹,无数臣子皱紧眉头,却也测不出刘曜意图。
  群臣因惧怕与公子何谦家为敌,终于还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个不妥。
  何谦终于得我,大殿上他重重跪倒谢恩的声音,音调高昂却又仿佛加夹泪腔,三个万岁喊过去之后,我自内殿缓缓走出。
  所有人的目光在那一霎那锁定我与何谦。议论声重新响起的时候,我的一双眼却死死地看着刘曜。
  他终于将头抬起来,面色苍白仿佛一夜患疾,双眼布满血丝,他看着我,想说些什么,话在唇边辗转几回,却终是咽了回去。
  公子何谦飞快走上来牵起我手,满脸的春光晃得我眼睛生疼。大殿上,刘曜他匆匆推开礼官,拂袖离去,甚至连退朝都不曾讲一句。
  看着他的背影,皇宫大殿里,我最后一次为他流下泪来。
  
  何谦如我所想象的一样,奉我如掌心的宝。
  他在成王府院落里,亲手为我栽下满园桃树,只为我喜欢那桃花的粉白;又在桃树下细细扎一秋千给我,他说阿容,刘曜能给你的,总有一天,何谦一样可以。
  秋千上,何谦温热的唇印在我额头上,而我心里,为何,却没有一丝甜蜜的感觉。
  也还是会讲到我们的君主刘曜,何谦会时常问到刘曜的生活喜好与习性,却又在我全全述说完毕后,埋头沉思。
  再后来,我才知道何谦要做到的,不过是知己知彼。何谦开始与我讲他的家世,讲刘曜如何夺取了原属于他爹爹成王的天下,讲他爹爹忍辱负重不过是为了可以讨回江山,讲所有的计划都已经开始进行的时候,他上来捏着我的手,说阿容,我们只差一步!
  我的手指忽地一片冰凉,何时,何谦你是从何时开始谋划着这一场叛乱?
  看到我的紧张,何谦便笑了,他手指轻拨我的刘海,说阿容,你大可不必担心,所有的事情在一年前就已经开始部署,只是等待一个时机。但是阿容,现在因为你跟随我,刘曜必定会深记夺妻之恨,所以计划要提前进行了。公子何谦重新揽我入怀,这一战是为我们而战,只能赢不能输。阿容,我需要你的帮助。
  说话间,何谦已递在我手心里一包药粉。他捧起我的脸,起兵在后日的宴会上,只有你敬的酒,刘曜才会喝。何谦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这一包毒,即便他当时不死,日后也必让他的心脏慢慢衰竭。就算我们形势不利,无法起兵,那么半年后,刘曜一样会暴毙身亡。
  我看着何谦的脸,又看看那一包灰色粉末,犹豫再犹豫,却还是在何谦的劝说下,将它握回掌心。
  回到房间后,托下人将刘曜送我的一支玉钗送了回去,这是我保存刘曜的最后一样信物,如今在我要置他于死地的时候,终于是时候,归还于他了吧。
  
  五
  
  那一日的晚宴,是庆祝刘曜纳新妃。
  但打从我入宴,刘曜的一双眼就再也没看过新妃。
  那席下有多少争宠嗔娇的女子,可偏偏刘曜他的眼,只是流转于我身上,不是不知,那目光中满满的,尽是痴怨。
  我从来都知道情是这世间最毒的伤,也从来都知于刘曜我到底伤他有多深。我不曾忘记所有,甚至那高高的城墙上,他唇间轻启的微笑,眸子中闪烁的星子样,还是我无数夜里梦中的景象。
  然而刘曜我是女子,女子从来都只有自己报恩的方式,与选择爱情的权利。
  刘曜的面前放一盏烛火,他看着我,然后缓缓地用手指将那烛芯捏熄,一个小小的动作,我的心猛地一阵抽紧,身体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刘曜他在用只有我们才懂的方式,来告诉我他的决心,是我将他心火熄灭,从此,我们或许会各自天涯,而生死不相知,那么刘曜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你的眸子里还会有流动的光芒,让你湿润眼眶。
  然而那个你朝思暮想的容妃,如今手里紧紧捏着的,是可以夺你性命的毒药,刘曜你是否会更加痛不能当?
  果然不出公子何谦所料,在我举着杯子走向刘曜的时候,他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我说恭喜皇上又添新妃,我还说阿容与何谦公子相敬如宾,也希望皇上能和新妃相爱到老。我又说希望后汉万古千秋。
  刘曜的眼眶忽地通红,手指紧紧扣住桌上。他说,阿容,我刘曜待你如何,你为何今日要如此对我?!
  然而我只看着旁边公子何谦手里的扇子。那是整个计划的第二步。如果刘曜不喝这酒,扇面合上,群起作乱,刘曜势必人头落地。
  于是我将杯子推到刘曜面前。我说皇上,事到如今,阿容的性情你竟然还是看不清!我弃晋入汉,不顾世人耻笑我叛国叛家,只为荣华委身蛮夷。如今弃你追随何公子是因为,荣华背后,我要的爱情,你永远不能给!刘曜你要什么时候才肯清醒!
  我拿起酒杯,与刘曜面前的那一杯轻碰。杯酒之后,你我请永不念恩情!然后我将那一杯酒狠狠咽了下去。刘曜看着我,眼眶由红到青。他说好,朕只当看错了你这个贱人!刘曜仰头,一杯酒整吞进去。
  然后我看到了何谦从座位上站起来,扇面重重合上。层层叠叠的将士从大殿四周涌出来,我两眼一黑,沉沉地倒了下去。
  
  六
  
  不曾想再次醒来已经是几日之后。见我醒来,宫女青儿长舒一口气,结巴着说,谢天谢地,娘娘你醒了。不然皇上非要了我们的命不可……
  皇上?那么何谦呢?
  那日皇上好像知道有人会叛乱,一早就在殿外布了重兵。成王和公子何谦都被押入大牢了,皇上说他这几日会亲自去审讯……青儿在我旁边絮絮叨叨地解释。
  在我还没有将整件事反应过来时,就见房门被一脚踢开,是刘曜。他一挥衣袖遣散宫女,上来紧扣我肩,说告诉朕,何谦谋反之事,你有没有参与?我看着他虽然怒发冲冠,却精神瞿烁,一颗心放了回去。我说,刘曜,看到你没事,真好。
  刘曜却丝毫听不进我的话,他只是大肆地冲我吼叫,说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说不再爱朕,为什么还要在玉钗的盒里放书信,告诉朕晚宴小心,为什么?
  我的手指是多么想再一次抚摸刘曜的脸颊,多么想如从前一样依在他胸前痛快地哭出声来。然而我只是看着他的脸,最终选择了走开。我背对着他,我说,刘曜我有参与,只是你命大,躲过了所有。刘曜我不爱你,却也不至于想让你死。那封书信,权当报恩。
  刘曜就那么呆呆地站在我身后。半晌后他才说,阿容,何谦真的值得你这么做吗?即便是朕不顾众人反对,来找你只为听你一句真话,你还不肯悔悟吗?他的眼睛再次湿润起来,阿容,为什么不是朕,朕那一年不顾一切带你出关,封你为妃,一切的一切,你都忘了吗?
  刘曜扳过我肩,只要你肯承认你是何谦所逼,朕就保你无事,往事不再追究!
  我甩开刘曜的手,向前走一步,眼睛被泪水憋得生疼,然后死死咽下。我终于还是对刘曜说了不。我说我爱何谦,死也甘愿。我说刘曜你走!
  刘曜的声音也终于带上哭腔。他说阿容,何谦怕死,他甚至愿意供出你以求生路,他真的值得吗?他说你有下毒,那么毒呢?你下给了谁?
  我的眼泪终于洒落一地,转过身去竟然像疯了一样地推刘曜出门,然后蹲在门后死死哭泣。
  刘曜,事到如今,你问这些又有什么用呢,阿容不过要你知道,我的心究竟在哪里。
  
  七
  
  亲王府一家被斩首示众的那一天,朝城下了厚厚的雪。
  听说那天早朝刘曜一言不发地在龙椅上坐了四个时辰。大殿之上先是由群臣联名上书要刘曜治我罪,到后来成为一片死寂。刘曜一言不发,群臣举着奏折跪成两排。
  终于在那一日午后,刘曜目光直视殿院,然后对群臣说了退朝,他说容妃之事,任何人不准再提,亦不可有任何人去伤她性命,就由她老在那后宫里吧。
  宫女讲给我听的时候,我瘫坐在门柱前,哭得不能抑制。
  我知道群臣有多抗拒我。从我是前朝废后却被刘曜封为正妃,再又抛弃刘曜而随他人叛乱。这是多大的罪名,刘曜他不惜违背民意,留我性命。
  然,我却无法对他说句感激。
  后来,刘曜在一个月连纳三位妃嫔。皇城再次夜夜笙歌的时候,人们终于忘记了后宫里的那位容妃娘娘。
  没有人再去怀疑刘曜,也终于没有人再说我与刘曜合演苦肉计,逼迫成王现形。反叛的势力已经被消灭,从今以后大概也再不会有人去威胁他的江山了吧。
  那么,刘曜现在的你,是否还记得阿容的话呢?
  是我一直一直都对你说,我是女子,所谓的报答与成全,或者我们那从前以后万古永青的爱情,演绎的方式也从不类同。
  比如此时,刘曜你坐在宏大的宫殿里,你饮酒作乐,吟诗赏舞,你的身边从来都不会缺少爱你的女子,亦不会缺视你如英雄的人,然而刘曜,如果可能,她们也会为了你,去生或者死吧。
  
  八
  
  半年后,我在冷宫里犯起了寒疾,我的身体越来越冷,我的嘴角不住地溢出鲜血。
  所有的宫女都跑去正殿参加皇后册封大典。没有人知道普天同庆之日,也将是我最终离开刘曜之时。我的心口仿佛无数的小虫撕咬,痛苦难当。
  正殿大鼓敲响的时候,刘曜你还会不会想起这样一个我。还会不会想起那一日,是我趁人不备偷转了我们的酒杯,那一杯色泽浓黄,却有致命作用的酒,最终是被我喝下去的。如果不是这样,何谦又如何放心地在你面前起身,指挥将士叛乱呢?
  而这都是源于那一年你皱紧眉头说成王将危及你的江山,而身为成王侄子,你始终下不了手。我告诉自己必须帮你保住江山,方能报你知遇相恋之恩。可是我一介女流,除了用这样的方法,还能怎样?我把这所有的真相绣成长长的卷轴,送给你做贺礼。刘曜你会看到吗?
  在我双眼慢慢闭上的时候,我仿佛又看到高高的城岗上,有紧握宝剑的男子,伸手向我……
  我听到冷宫的门被重重撞开,听到有人急急呼我容妃的声音,听到宫女和太医慌乱跑动的声音,整个清宫里终于热闹过一回。
  刘曜刘曜,不要哭,真的不要为阿容去哭泣,是我从不曾告诉你,那一年的城墙上,我的命便已经是你的。也是我不曾告诉你,那烛芯不止是你的心是你的情,你手指捏熄火焰的时候,也捏熄了我心中唯一一丝存活的念头,刘曜我要如何告诉你,这所有的真相,这样动乱的朝代,有谁会相信爱情的力量,又有谁会相信前朝的罪人会为了新主,枉顾性命。
  我生,必定已是你当一个明君的阻力;我死,才是你垂名青史严正朝纲的唯一办法。
  刘曜,我的心到底,在哪里呢?
  彼时,是谁温热的泪水洒在我的脸颊上,是谁死死呼唤容妃一声又一声,是谁的吼声穿透整个王都,是谁的唇最后一次贴紧我的额头。
  好美好美的一场梦,刘曜,请不要叫醒我。
  这一场华美的梦。让我做完。
  好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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