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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暴恐暗流如何侵蚀人心?其实是有一套程序的。迪丽努尔·艾再孜回想被洗脑的过程时说:“(我)最初就是好奇,单纯地去念《古兰经》,但慢慢地就会一等加一等、一级加一级的注入(其他思想),里面的氛围有点不对劲,黑压压一片……要看视频,然后(参加)各种训练,去其他国家参加(恐怖活动)。”“你必须穿!”“你必须做!”后来,迪丽努尔判断:“他们应该就是别有用心的。”再回想这些,她有些后怕,说:“在那里待时间长了,我可能也会变成那些人。”这样的程序像巨大的漩涡,波纹引起波纹,漩涡越来越深。
新疆暴恐暗流是如何涌动的?互联网是一个重要途径。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互联网信息办公室的阿布都外力深谙那些陷阱的特点及其存在地点。“‘东伊运’的暴恐音视频是面向国内的,特别是新疆,有针对性。他们把暴恐音视频进行包装,比如(以)加密的方式放在一些很难发现的渠道里进行传递和交流,有隐秘性。同时,他们还进行伪装,它(看上去)是一个正常的视频,播放到一段突然就切换到暴恐音视频画面。”在阿布都外力看来,暴恐音视频针对的就是妇女、学生这样的特殊人群。“它采取类似于传销的一种方式,不断对受众进行洗脑,(最终)通过暴恐活动达到以最小的代价产生最大的影响、最大的破坏。”
暴恐暗流对人的毒害能达到什么程度?足以让人一直沉睡在谎言里。服刑的阿卜杜力·吐尔逊托合提谈起心中的“天堂”,表情沉醉而坚定。他说:“天堂有比天地都更广阔的乐园,有72个最美丽的妻室,还有那些没见过、没听过、没有体会过的美味佳肴,还有成倍的赏赐,这些都是永恒的。”他坚持没有犯任何罪,“以自己做的事为荣”。有人问他:“为了真主就可以去杀人?”他答:“别说杀异教徒,如果安拉有旨意,我甚至可以杀我儿子。”
当然,也有不少人摆脱了这股暗流。《环球人物》记者赴新疆采访时,就见到亚库普·吾普尔和阿依努尔·木合塔尔,前者曾在暴恐现场参与打砸, 后者曾在网上散布暴恐言论。现在,他们都已从职业技能教育培训中心(简称教培中心)毕业,开始了新生活。以下是对他们的采访实录。
“在别人的怂恿下,砸了公交车的玻璃”
我叫亚库普·吾普尔,今年33岁。2009年十月节(开斋节),我带着妻子出去做生意,准备在乌鲁木齐找个商铺开店。7月4日,我在石河子看中一个商铺,准备改到石河子做生意。7月5日那天晚上我吃完饭去外面溜达,看到很多人聚在一起,我也走了过去。
我在人群中看到一辆车经过,很多人都去砸车。我发现往前走的人在挨打,往后走的人也在挨打。与其被别人打,不如我也学一学他们。就这样,我跟着别人,在别人的怂恿下,砸了公交车的玻璃,到一家超市推翻货架,在超市搞破坏。
当天晚上回家后,我没有跟妻子说这件事,怕吓着她。公安人员找到我的时候,我承认参与了打砸。那时候,我妻子才知道这件事,当时她已经怀孕了。服刑一年零四个月的时候,妻子带着孩子来看过我,这是入狱后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当时想着,6年可不是很短的时间,我还要再服刑4年多,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不容易,我想着跟她离婚,但她一直等着我。我女儿现在上小学了。出狱后,女儿曾跟我生活过一段时间,当时我们生活在大家庭中,她有些不太习惯,妻子就把她带到了姥姥家。现在,我妻子在山东打工,也不能随意回来,孩子也不在我身边(情绪失落)。
出狱以后,我看到妈妈身体不太好。有次我带她去检查,医生告诉我,她长时间心情抑郁,总为我这个儿子唉声叹气,后来得了心衰。半个月后,妈妈就去世了。因为我的无知和法律意识淡薄,一家人抬不起头。
现在,我在新疆疏勒县塔尕尔其乡喀拉库木村开了个饭店。夏天的时候,我做些木匠的活儿,还有喷漆、装修房子的工作。冬天没有类似的活儿了,我就在村委会对面开了这个饭店,差不多投入了两万块钱,现在每天有七八百块的收入,纯利润有150元,一个月能挣到五六千元。这样算下来,一年就能挣七八万元。有个朋友帮我做饭,我给他发工资。你问我做老板的感觉怎样?我感觉得用人很难啊,这是个要好好考虑的问题(笑)!
我的小店里卖拉面、炒面、馄饨、饺子、包子,我现在从早忙到晚,早上8点半起来烧火做饭,开始做准备,晚上11点停止营业,收拾完要到12点了。但是,干到再晚我也不觉得累,因为挣钱了。
在教培中心第一次过生日
以前,这样的生活就没想过。刚出来时,心里会打鼓,以后在生活上会不会有困难,会不会融不到大多数人里?2017年1月,我进入喀什教培中心。刚进教培中心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到底能干些什么,结果第二天就给我发了书,让我听课。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考试成绩,真的很有成就感,我们同学之间比赛,看谁的成绩好。在教培中心,我学了电焊这門技能,还学了国语、法律知识等。我们一般上午学习国语,下午学习技能和法律。以前上学的时候,国语没学好,我想这次最起码得学会用国语介绍我自己。我的国语老师45岁左右,来自阿拉力乡,讲课讲得很细致,现在我做个自我介绍是没有问题的。法律课上,我们学习刑事法、婚姻法、合同法等,还有去极端化条例,现在我还能记起一些法律条款。开饭店了,合同法正好用得着。但要说哪一门法律学得最好?应该是婚姻法。我们国家的婚姻是一夫一妻制;到了法定年龄才可以结婚(以前村里有些人年龄很小就结婚);近亲不能结婚;万一离婚了,夫妻共同财产要平分……这些都记得很清楚。 在教培中心,我们餐食很丰富,早上吃鸡蛋和奶茶,中午晚上吃拉面、抓饭、炒菜等,还有一些水果,每天换着来,都是免费提供的。我住在一个8人宿舍,宿舍里有电视,教室里有电视和投影仪,教培中心还有操场,可以打打球。早上起来要做广播体操的,要锻炼身体。教培中心还给学员过生日,我生日那天,老师就准备了蛋糕,大家一起切蛋糕吃。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参加这种生日聚会。逢年过节更开心,在教培中心过得比家里还好。人多热闹,有吃的有喝的,大家唱歌跳舞。我也交到了好朋友,现在我们也打电话聊天见面,我有位同学现在在一家市场开起了超市。
我们结业的方式是考试,考了电焊技能、国语、法律等,我的成绩最低也是90分。刚去的时候我总想着还要在教培中心待多久,可到了出去那天,我觉得学得还不够多。一天晚饭的时候,我接到老师的结业通知。这样我就结业了?要是有时间的话,我想再多学一点国语和技能,我还有些不舍得。后来,乡里干部来接我,走的时候,校长和老师嘱咐:“以后要加强学习,也要把在这里学到的东西运用到生活当中去,还要感染身边人,把学到的东西跟他们讲一讲,好好生活,好好做生意。”这些话到现在我都记得清楚。结业后,村委会对我关心很多,村里面有盖房子的活儿也介绍给我。2018年,我一共干了八万五千块钱的活儿,还装修了自己的房子。
在教培中心虽然只有不到1年的时间,但我比以前成熟了,做事情考虑后果了,也考虑这个事情到底对还是不对。以前,我常常是先把事儿做完再说。也是因为这个,我才犯了罪。进入教培中心前,我受过一些宗教极端思想的影响,但现在我的思想有些变化。比如,以前,老觉得街上的女人不应该那样穿衣服,女人应该把脸蒙住;现在,我觉得女人穿适合自己的衣服挺好的。现在,如果有人再说挑拨民族矛盾的话,我就跟他们当场理论,教育他们!要是不听劝,我就跟乡政府一些部门反映这个问题。
在教培中心,我有了新的思考、新的认识。毕业后,我向村委会的人说想创业这个想法。这来源于一位老师的启发,他授课时说:“如果你给别人打工,你是在出售你的体力和时间,如果你干自己想干的事情,你可以让自己体现不一样的人生价值。”我也把开饭店的想法跟村委会的人说了。他们觉得我之前是干木匠的,问:“干餐厅,你觉得你干得起来吗?”我告诉他们,我虽然没经验,但我可以请人啊,我找了一个厨师朋友帮忙。村委会的干部也支持了我这个想法,资金上有困难,他们帮我贷了一点低息贷款,加上自己的一点积蓄,这样就解决了。
“首先你自己要努力,扶持你的人才能更有方向”
2019年以来,我有了一个新“亲戚”,他就是我们镇上的政法书记胡书记。他常来我家,有时候一星期来一次,工作太忙就一个月来一次,每次都在我家住下。我们一起做饭,互相了解彼此的生活狀况。他也跟我普及一些法律法规。我常常跟他说些工作生活中的困扰,能解决的他会帮助我,不能解决的,他也明确告诉我:“这个事儿不能解决,也不能这样办。”他还帮我出谋划策。春天的时候,我开始盖房子,我把围墙改小了点。他说,应该把空着的地方也盖上围墙,现在没钱也要先盖起来,以后可以在那块地方养鸽子、养鸡。
他的到来影响了我的生活。之前,我的早餐、午餐是一顿饭解决的。他跟我讲,早饭得吃,午饭也得吃,一日三餐要按时吃。他非常热情,跟我一起打扫房子,甚至为我们村设计一些村道。他每次来,我们都是在家里自己做饭吃。我之前想着,怎么也是领导过来,要到镇上买点好的招待一下,他不愿意,说:“什么东西家里都有,干吗要去破费。”他还教我做饭,比如韭菜炒鸡蛋、炒蘑菇,这些菜我们之前是不做的。连炒大盘鸡这种本地菜,也是他教我的(笑)。
我的生活和工作都受到一些影响,我的思想也受到影响,他跟我说:“首先你自己要努力,扶持你的人才能更有方向。”所以,我现在从不浪费时间。我想着,先把这个店慢慢开起来,等妻子从山东回来,我们两个把日子过到一起,再把这个店慢慢开大。
“在看守所,我还觉得自己是被冤枉的”
我叫阿依努尔·木合塔尔,回想起来,“7·5”事件好像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但当时的情景我还是记得清楚的。
2009年,我20岁,刚大专毕业,特别年轻,特别喜欢出去玩,那年7月份左右,我正在阿克苏玩(所以“7·5”事件发生时,我不在乌鲁木齐)。那时候,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朋友,我们一直是通过网络联系,彼此没有见过面。他给我发了不少图片,上面写了一些极端的话,其中一张图上备注了这么一句:“作为一个维吾尔族人,一定要传播出去!”
实际上,那之前我已经受到一些极端思想的影响。比如有人说,你们现在找不到工作,是因为“异教徒”抢了你们的工作。当时我们几个刚毕业的大专同学去同一家幼儿园应聘,我的国语能力没那么强,结果几个汉族学生被录取了。为什么会这样?我越想越觉得他们说得对。就是那一天,我看到了这张图片,就恨恨地把图片转发了。我转发到几个群里面,发完了我到银行办事去了,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也根本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后来,我被公安局调查了。在看守所的时候,我还觉得自己啥都没干,是被冤枉的,为啥要这样对我?后来我接受了思想教育,才了解到“7·5”事件,那么多无辜的人莫名其妙受到伤害。看到“7·5”事件视频时,我哭了,我害怕啊!我都不知道当时竟然是那么个情况。我开始反思,法律对我的惩罚是应该的。如果当时没有被调查,我可能会干出更大的事情。于是我就到教培中心学习。从2017年8月左右开始,我在里边学习国语、法律、职业技能、去极端化等课程,还有一些国家政策,学了一年半。现在,我觉得我的极端思想全都袪除掉了。
“我们都在一个世界里,呼吸一样的空气”
教培中心属于学校性质,当时我们一个班有不到30个学员。我们按时上课下课,有自由活动的时间,周末我就回家陪陪父母。老师和同学的关系就像家人一样,老师跟我们一起在食堂吃饭。每次打到好吃的饭,我们总想让老师同学都尝尝,“你吃点、你吃点……”之前在教培中心一起学习的学员,现在成了我的同事。
在教培中心,一到节日就很热闹,那里给我们准备了拉条子、抓饭、羊肉汤,我们跳舞、唱歌。也是在教培中心,我第一次认认真真过了回三八妇女节。很多领导都来祝福我们,帮我们搞活动,那天每个女士都收到了花,真是开心啊!以前我们就过古尔邦节这些节日,妇女节这种节日是不过的。
2018年,我老爸因为心脏病突发去世,那天晚上教培中心的老师把我送回家,他们一直陪在我身边,跟我讲了很多:“孩子,人都会走的,早晚都会走的。”他们还说:“孩子,没事儿,你爸不在,我们还在。”当时听到这些,我特别感动(流泪)。有人会这么说,我心里特别温暖,我不是无依无靠的,感觉我还有劲儿。后来,我就继续上课,继续学吧。
上国语课的时候,老师教我们字词、句子,同学之间用国语交流。我印象最深的一篇课文是《吃水不忘挖井人》。学完这篇课文,我自己也反思了一下,别人对我们好,我们是应该报答的。国家对我们这么好,我们还净有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随便相信别人说的话,跟着他们瞎干。我们应该报答祖国,应该报答大家对我们的好。我自己的思想变化挺大的,我也开始了解国家的政策,以前我对这些根本没兴趣,也没心情。
通过学习,我也有了明辨是非的能力。以前我把宗教和极端宗教混到一起了,跟汉族同学根本不来往,就觉得他们不清真。但是现在我不这样想了,我们都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呼吸一样的空气,我有什么资格说别人?信不信教是别人的选择。如果有人是信佛教的,而我不信佛教,人家要怎样想我?我换位思考,不能这样子。
把宗教和极端宗教混到一起的时候,我也没有自信,不能上班,只能待在家里,因为认为挣钱是男人干的事儿,女人只能在家里。我很悲观,给自己太大压力,甚至觉得我死了以后还会受到惩罚。我现在明白了,我们应该多干一点事儿,不能这样白白活着。我现在能挣钱了,多好啊!有钱花,还可以打扮得挺漂亮!我有自信了,化妆、烫头发,也要活得美一点。我还希望自己瘦一点,最近经常晚上少吃,但妈妈总是希望我多吃,我就偷偷把饭藏起来(笑)。
从喀什教培中心结业后,我在一家公司做话务员,现在已经工作半年了。我每天的工作是接电话、打电话、约客户,希望客户到我们公司面谈,把他们的产品投放到我们这个新平台上。约客户很难,我每天打100多个电话,接通的只有30多个。到现在为止,我已经约了4个客户,是我们组里约的最多的。同事问我咋约的,让我讲一讲,分享一下。约客户的难点在于人家接陌生电话都有点戒备心。接起电话,他们总问我是不是外国人,说:“你普通话咋那么好笑呢?”这是因为我的普通话口音还不够标准。我说:“我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
“我会跟上你们的脚步,一起看看这个世界”
现在,我弟弟上学也免费,多好啊!他特别想当个警察,读一年级时就想,我妈妈是想让他上医科大學,他不愿意。好吧,按照自己的方式努力吧,我们支持他!他放假回来,我们也常聊聊。你知道吗,他现在这个年龄特别想谈恋爱(笑)。上星期五是他生日,他女朋友送了礼物给他,他没吭气,但我知道了。我跟他讲,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学习。听我说这些,他就有点爱搭不理的。
我跟弟弟说话,他其实听得进去。我也把自己的事情给他讲过,因为他想明白姐姐当时为啥那样做、那样想,他想知道这些事情的真相,我就把自己的经验教训跟他讲明白了。我们家里就两个孩子,我是老大,应当做榜样,可我还没做什么就进去了,现在也不好意思批评弟弟,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有那种自卑心。不过,我还是要督促他好好学习,一定要为自己争口气。
从教培中心结业后,妈妈看到我变化很大,素质上、水平上、能力上都比以前强了很多。现在家里人发生什么事,我赶紧给他们做思想工作,怎样做是对的,怎样做是不对的,要讲清楚。比如说,今天社区要讲解一些惠民政策,妈妈不想去,我就问她原因,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然后再劝她:“你先去吧,如果是实在不行就跟老师说,他们会同意的。”换做以前,她不想去就不去了。其实社区干部会给他们讲一些惠民政策,看看谁家有符合条件的,也看看每个人有什么意愿,这是好事儿。我以前说话她不听,觉得那是小孩子的想法,我现在说话她都听,因为我讲道理。我觉得我现在是家里的家长了。
妈妈年纪大了,没怎么出过远门。她特别想出去旅游,但是没有机会。现在我赚了钱,就想带她到处转转。内地那么漂亮,那么发达,我也想看看世界。我最近正在考驾照,还刚开始学,科目一考过了,科目二就快考了。
现在,一有时间,我就看新闻、看书,有些书特别好看,越看越想看。《狼道》这本书里就讲过这样一个故事。洪水来了,马上淹没房屋,有一个人在那儿等着,别人来救他,他拒绝了。后来,又有好几个人想救他,他都拒绝了。结果,他被淹死了。来到天堂,他对老天爷特别生气地说:“我这么虔诚地相信你,你却把我淹死了!”老天爷更生气地回答:“我派那么多人救你,你自己拒绝了,你现在却对我发火?” 看完这个故事,我有些感想。那么多人想让我们好好地生活,但如果我们自己不去主动努力,到时候还是受穷,接着就陷入悲观情绪,做出一些错事。我觉得那种生活特别没意思,谁都不高兴,谁也过不好。现在你们拉着我,我一定会努力,跟上你们的脚步,跟你们一起看看这个世界。
亚库普· 吾普尔
接受采访时,亚库普·吾普尔穿着黑衣黑裤黑鞋,头发乌黑油亮,一看就是提前收拾过。交谈时,他显得有些腼腆,双手交叉,来回搓着手指头。采访之前,我们每人分了一个苹果,直到结束要走的时候,亚库普也没吃。跟他相熟的干部知道他最近发愁的是跟老婆的关系,说:“你把苹果拿着,再拿一个,好事成双。”他拿着两个苹果,不好意思地笑了。
阿依努尔· 木合塔尔
阿依努尔这个名字的意思是“月亮之光”。接受采访那天,她穿着近来流行的毛茸茸的白毛衣,还有小露肩的设计。她剪了短发,也烫了。我们的采访地点在她娘家,她的小卧室里铺着亮粉色的床褥,墙上贴着墙花,所有的角落一尘不染。离开的时候,她送我到门口,笑着说:“很开心认识你,希望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