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我只牵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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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邱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透过落地窗帘的缝隙,她呆呆地望着窗外幽暗的夜空,心绪如流云。丈夫陈钢就在隔壁房间里玩电脑,半天也没有过来。
  夜,一片寂静。耳畔只有闹钟“滴答、滴答”的声音清晰入耳,一声声撞击着内心深处最温柔的部分。
  邱云又转了一个身,抬眼就看见墙上挂着的水晶相框,借着窗外挤进来的一点淡淡的光,她怔怔地看着相框中神采飞扬的陈钢。陈钢怀里偎依着的那个身着华服、笑靥如花的女子是自己么?她明眸顾盼,温柔而幸福地靠在他身上。可是现在的自己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幸福。难道那些幸福都随着时光这道逝水一起悄悄的溜走了么?让人有一种无力的逝水如斯的感觉。邱云想着,又扭头看了看身边空荡荡的枕头,怅然地发出一声叹息。她强迫自己闭上眼,想让思绪停止,可脑海中依旧满满的全是陈钢的影子,或清晰、或模糊。
  不知何时,屋外降了一场疾雨,雨点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叭叭”的响声。在雨声中,邱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滴答的雨声掩住了她低微的哭泣声,却冲不去她无言的悲哀。
  “吱——”的一声轻响,房门被推开了,陈钢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他走路很轻,怕会吵醒她。脱去衣服,他掀起一点被子就钻了进去。才一躺下,不由地就发出了一声轻叹。裹紧被子,他侧身面对着窗户,只留给邱云一个熟悉的却无法依傍的脊背。邱云扭头看了他一眼,停止了哭泣,只是仍禁不住抽噎了一下。
  “怎么啦?”黑暗中传来陈钢烦躁的声音。
  “你不能早点休息吗?”邱云忍住没有问出那件搞得她半宿心神不宁的事,恍惚一阵后才挤出这么一句。她不敢问,怕问出话后覆水难收。
  邱云爱陈钢,很用心的爱着,从那年旅途中偶然的邂逅开始,在那场雨中,在她趴在陈钢的后背时。她固执地认为陈钢不可能会爱上别的女人,但心底的痛依然不可遏制地一波一波扩散开来,遍及周身。
  2
  邱云是在城市近郊的紫金山游玩时认识陈钢的,那一年她刚卫校毕业。 紫金山重峦叠嶂,绿树成荫,是盛夏消暑的好去处。那天,邱云和几个女同学一起去紫金山,因贪恋山中的涓涓细流,一个人走散了。她沿着山涧逆向而行。山涧的尽头是一个深潭,墨绿的水面波光粼粼,水潭四周草木丛生。微风拂过,树影摇曳,空山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风吟。
  邱云睁大眼睛,站在山涧中一块裸露的大石头上,她望着满眼苍翠的绿,展开双臂,高声唱起《约定》。
  “好!唱得好!”
  一声叫好,吓了邱云一跳。她停止了唱歌,眼睛飞快地四处查看,心如鹿撞。
  茂密的灌木林中钻出一个身穿绿色T恤的男人。
  “唱得真好!”绿T恤说。
  邱云盯着绿T恤,腿在不觉中颤抖。
  “我该走了!”邱云说着,跳下石头,转身就走。她不敢跑,只是脚步越走越快。
  “等等我!我也要出去了。我在这呆了一下午。”绿T恤说着,迈开脚步赶了上来。
  “别靠我太近!”邱云一见那男人走了过来,高声大叫。
  “你很害怕?有我在,别怕!”绿T恤善意地笑了笑。
  我怕的就是你。邱云心里想,只是不敢说出口,脚步却一刻不停地往前走。
  七月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艳阳高照,转眼间,乌云密布,狂风乍起。
  畦!下雨了!邱云呼叫着,撒腿就跑,一个趔趄,脚下的石头一滑,她整个人“狗啃地”般趴在地上。
  “会不会摔痛?”绿T恤跑了过来,扶起邱云,关切地问。
  邱云窘迫地低着头,脸在瞬间红到耳根
  “我扶你去躲雨吧,这雨一阵就过去了。”绿T恤托着邱云的手臂,想搀着她往前走。
  才动了一下,邱云就感到膝盖处传来一阵锥心的痛。低头一看,畦!膝盖处的牛仔裤都摔烂了,还有斑斑血迹。邱云皱着眉,不知所措。雨滴打在身上隐隐生疼,才—会时间,整个人就成了落汤鸡。
  “是不是走不动了?我背你吧?”绿T恤问,他看了邱云一眼。正巧邱云也在偷偷打量他。四目对视,邱云的脸又一阵绯红。
  “没关系的,上来吧!”
  邱云犹豫了一会还是趴上了绿T恤的后背。在触摸到他身体的刹那间,她颤了一下,电击般,一股灼热源自心底。
  雨越下越大,整个世界仿佛垂挂着一副无边的雨帘。
  “妈妈,你看猪八戒背媳妇!”一声稚嫩的童音响起后,又传来一声没头没脑的呼叫“畦噻!好浪漫哟!两只落汤鸡!”
  在绿T恤把邱云背进亭子时,已挤满了避雨的游客。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他们,邱云和绿T恤的脸都在瞬间红得像烫熟的虾。
  窘促一阵后,绿T恤从背包里掏出纸巾递给邱云,“擦擦吧,脸上都是雨水。” 邱云接过纸巾,感激地望着他。一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鼻子英挺,浅蓝磨边的牛仔裤紧紧地裹在两条修长而挺拔的腿上,上身的绿T恤全湿了,粘在身上,勾勒出他健壮的体魄。型男!邱云这样想时,源自心底的灼热再次传来。
  “谢谢你!”邱云柔声说。
  陈钢没说话,一直默默地看着邱云,眼中燃烧着炙热的火苗。邱云皎美的脸庞,窈窕的身影以及那头飘逸的长发早已映入了他的心湖。莫非这就是“一见钟隋”?陈钢暗想,很开心地笑了起来,脸上露出孩子般纯真的神情。
  “邱云,你跑哪了?我们到处找你!”在邱云暗暗感受着陈钢的脉脉柔情时,突然被一阵喧哗声惊醒,是她的几个女同学。她们围着她问个不停。
  邱云调皮地朝陈钢笑了一下就背转身面对她的同学。她不语,只是一直微笑。
  “表哥?你怎么也在这?”一个女同学的问话吓了邱云一跳。
  “周末呀,一个人出来走走。你们一起的?”陈钢指着邱云问他的表妹。 “对呀!”女生说,然后一一向她表哥作介绍。
  一阵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和笑声随即响起。
  陈钢看着这群天真浪漫的女生,微笑着,趁大家不注意,他朝邱云耸耸肩,无奈地摊开双手。邱云粲然一笑,没吭声。
  紫金山回来后,陈钢隔三差五的就会到药店找邱云。邱云明白陈钢的意思,欣然接受。其实还在紫金山时,她就偷偷喜欢上这个善良、帅气的大男孩,但出于女孩的矜持,她只能把这种喜欢放在心里。
  “做我女朋友吧!”在一次约会时,陈钢悄悄对邱云耳语。 邱云望着陈钢真诚的眸光,害羞地低下头。在后来的交往中,她愈加坚定了自己的爱情。“他就是我等待了二十年的白马王子?我终于遇到了。多么美妙的相遇,多么及时的一场雨……”邱云在日记中写道。
  3
  美丽的邂逅,甜蜜的相恋。
  三年后,在众人殷殷的祝福声中,陈钢牵着邱云的手踏上了红地毯。
  每次上街,邱云喜欢牵着陈钢的手,他的手修长而有力。走在汹涌的人群中,邱云觉得自己很幸福,心仿佛飞上了云端。
  婚后一年,他们有了爱情结晶—楠楠,一个乖巧而漂亮的男孩。
  看着襁褓中的儿子,邱云的微笑如绽放的野菊,她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儿子在慢慢长大,然而邱云的心却开始悲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发觉陈钢的眼中不再闪烁着温柔的眸光。每次看见他一个 人呆呆地坐在窗前时,她就会莫明地难过。
  怎么会这样?他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事?还是喜欢上别的女人?躺在床上,邱云不安地喃喃自语。
  陈钢晚上出去的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长。望着他离家出去的背影,邱云愣愣地坐着,心慌意乱。她想问他出去干什么,但话到嘴边,始终没有说出口。
  陈钢晚上没有出去时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没完没了的上网。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邱云觉得彼此间的距离已隔浩淼银河。
  邱云无所适从,她坐在客厅看电视,眼睛却久久的盯着那扇紧闭的门。被关闭起来的还有他的心吧?这样想时,邱云觉得一阵寒意侵袭而来,彻骨的,一直冰冷至心。
  4
  “我们离婚吧!”作了无数次的努力后,邱云绝望地提出离婚。她不想让自己的感情被漠视,也不想因为这段婚姻让他成天愁眉不展。她爱他,所以放他自由。
  陈钢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脸上露出一丝温柔的表隋。稍纵即逝。
  办好了离婚手续,邱云就带着自己的孩子离开这座令她伤心的城市。
  在一个陌生的海滨小城,邱云找到了一份工作,并在靠海的地方租了两间房子。闲暇时,她常常带孩子到海边。坐在松软的沙滩上,极目远望。
  她总会不由的想起他,想起他们美丽的邂逅。那些曾经握在手中的幸福已如飘飞在风中的花瓣。她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走到这一步?而没有一点点征兆?
  日子平淡,似乎感觉不到它的流逝。只有孩子日渐长高的身体时时提醒她,每过一天,离他们曾经的幸福就愈远一天。 又是一个傍晚,邱云带着孩子来到海滩时,意外地遇见了当年的女同学——陈钢表妹。
  见面后,没有寒暄,女同学张口就指责她薄情寡义。
  我们离婚快一年了。邱云低低地说,心里莫名有些慌乱。
  “是你提出离婚的,对吗?亏他当时那么爱你,他真是瞎了眼。”
  邱云怔怔地看着同学翕动的嘴唇,不再说话。
  女同学是来海滨小城度假的,当她看见邱云也在这时,惊呆了,再看见她平淡恬静的表情,气就不打一处来,开口就是责骂。
  “他还好吗?”在女同学喋喋不休的指责中,邱云淡淡地问了一句。
  “好!他怎么不好呢?他都快死了……”
  “肝—癌—晚期?”邱云睁大双眼,紧紧抓着女同学的手,惊惶地问。
  你不知道?
  邱云轻轻地摇着头,目光飘忽。
  孩子的哭声惊醒了恍惚中的邱云,她突然想起这个女同学是陈钢的表妹。
  5
  回到阔别一年的城市,邱云一下车就带着孩子赶往医院。
  病床上,一个脸色蜡黄、皮包骨肉的青年男子正疲惫地躺着,头皮光洁,眼睛却无神地仰望着垩白的天花板。
  邱云站在病房门口,愣了半天,她不敢想象那个赢弱的光头男子会是陈钢。
  四目对视。她从他深陷的眼窠中看见了两条寂寞的泪流,邱云认出了这个男子是陈钢,是她日夜想念的男人。她一步步走上前,话没出口,泪已成行。她抱着他瘦弱的身体哭得惊天动地。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独自承受?我以为你不爱我,爱上了别人,以为离婚是我唯一的选择……”邱云哭诉着,内心积郁已久的思念在瞬间绽放。
  陈钢抱着邱云的头,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离婚后你就可以忘记我,可以找一个好男人重新开始生活……”他流着泪说。
  “你太傻了,陈钢,我们是夫妻,本该共患难的,你怎么可以这样想?如果你就这样走了,我这一生怎么会心安?再结婚?你想错了,这一生我只牵你的手!”
  “爸爸!”一直站在边上怔怔发愣的楠楠,一直搜索着记忆中父亲的形象,当他认出他时,哭喊着扑了过来。
  “好儿子!乖,不哭!”陈钢劝慰着年幼的儿子,自己脸上的泪水却没有停止过。
  陈钢的父母走进病房时,看见他们一家三口正拥抱着哭成一团,含着泪,轻轻退了出来。
  邱云回来的第二天,先把“离婚证”换回了“结婚证”,她要以一个妻子,一个爱人的身份照顾陈钢。她把当时离婚分得的财产,还有自己这一年来省吃俭用存下的钱如数交给公公,由他支配陈钢的医疗费。
  所有的爱,所有的关注依然无法挽回陈钢的生命,挣扎了三个月,他还是离开了大家。
  惨白的日光灯下,陈钢微笑着,一脸安祥,邱云却止不住发出了撕心裂肺的痛哭……
  (编辑·李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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