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尔凡·可汗:人生尽头是随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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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地时间2020年4月29日,印度男演员伊尔凡·可汗(Irrfan Khan)因病在孟买一家医院去世,年仅53岁。2018年,他被诊断出患有一种罕见癌症——神经内分泌癌症,他与这场癌症进行了很多次战斗,最后在他最在乎的爱人和家人的陪伴下,离开了这个世界。
  伊尔凡·可汗被誉为印度电影向好莱坞最成功的“输出”,他既是宝莱坞的中坚力量,也是受人尊敬的好莱坞演员。他塑造的经典电影形象至今为人津津乐道:包括但不限于改编自莎翁名剧《麦克白》中的麦克白,《贫民窟的百万富翁》中的警察局长,《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中的成年派,《起跑线》中的拉吉。他可以轻松地进入各种角色:《午餐盒》《爱情洄游》里的浪漫角色,《麦克白》《D-Day》里的黑帮角色,《Piku》《疯狂4人组》里的喜剧角色。他从来都不是类型化的演员。
  在伊尔凡逝世的前一个月,他参演的最后一部电影《起跑线2》在印度上映,那时他已由于健康原因,没有参与电影宣传。
2006《同名人》

2008《贫民窟的百万富翁》

从宝莱坞到好莱坞


  《福布斯》杂志曾将伊尔凡·可汗评为国际影响力排名前六的宝莱坞明星,他的演艺事业横跨好莱坞和宝莱坞,是印度演员在国际影坛的代表。但在国内,伊尔凡·可汗的知名度不及被合誉为“三汗”的阿米尔·汗、沙鲁克·汗、萨尔曼·汗。
  对伊尔凡·可汗来说,比起用故事来迎合演员风格的宝莱坞,他更推崇所有演员为演绎一个故事用尽全力的好莱坞。“在印度,故事情节有时候是由演员的性格特征决定的,故事就是为了烘托巨星这个形象,所以一切会跟着形象走。我之所以选择在好莱坞拍电影,是因为在好莱坞故事才是核心,每个人都在努力讲好故事,而不是去打造一个巨星。”
  挑选剧本时,比起制作方,他更注重这是不是自己想要的故事,“我在寻找那些能打动观众并与他们在一起的故事。而无论我在哪里找到它们,不管是好莱坞、宝莱坞还是法国,我都会去做。”据全球最大的互联网电影资料库IMDb统计,伊尔凡一共参演了150余部影视作品,塑造了上百个银幕形象。
  国人对伊尔凡·可汗的了解,多数从电影《贫民窟的百万富翁》开始。他在影片中饰演一位亦正亦邪的警察,起初对主人公严刑拷打,企图以残忍手段诬陷主人公作弊,后来选择放下成见,让主人公重登舞台、赢得了百万大奖。
  此后,伊尔凡·可汗演绎的角色常常需要在善恶之间转换。有时是知晓真相后弃恶从善,如《但丁密码》里的哈里·西姆斯,从为狂热反派死心塌地服务到为正义献身;有时是因着贪婪撕毁伪善的面具,比如《超凡蜘蛛侠》里的康纳斯博士,最终成为丑陋狰狞的蜥蜴人;有时是在人性的两个极端里挣扎求存,比如《少年派的奇幻漂流》里的成年派——他用波澜不惊的平缓语气自述往事,但当画面切换到派的面部特写,那微蹙的眉头、深郁的眼神泄露了他遮掩残忍记忆的努力。
  2014年,伊尔凡·可汗凭借电影《午餐盒》击败《一代宗师》里的梁朝伟获得亚洲电影大奖的最佳男演员奖。
  在《午餐盒》里,伊尔凡饰演即将退休的丧偶男子费兰迪。原本寡淡如水的生活被错送的午餐打破,他开始和素不相识的家庭主妇通信,互诉衷肠,然后坠入爱河。但他按约到达餐厅时,却迟迟不敢和年轻、秀美的愛人相认。他隐藏在不远处,与一群陌生食客同坐,因自卑而犹豫难决。他对爱情的渴盼与胆怯,对爱人的怜惜与温柔,都在小心翼翼的视线转移中演绎得淋漓尽致。
  2012年《GQ》杂志提问伊尔凡:如果扮演自己,希望自己是一个愤世嫉俗、直率还是令人生畏的人?伊尔凡回答:“我之所以给人这些印象,是因为我不是一个很健谈的人……如果你坐在一群人中间却一语不发,他们就会变得没有安全感,他们会开始想,这个人是一个势利眼,或者是他在想一些对我不利的事情。沉默会引出心魔。”他表示,自己沉默是因为害羞,也是因为不想说话,他喜欢安静的时刻。
  第81届奥斯卡颁奖典礼上,颁奖人宣布《贫民窟的百万富翁》获得最佳影片奖后,众主创都难掩喜悦和激动,联合导演之一亚尼·卡普甚至又蹦又跳,而旁边的伊尔凡·可汗则显得“貌合神离”,只是维持着礼貌的微笑,比起登台领奖,他似乎更期待离开舞台的时刻。
2013《午餐盒》
2017《起跑线》
2017《爱情洄游》
  伊尔凡·可汗曾表示,他不希望继续扮演那些严肃的、令人压抑的角色,他想做更多的尝试来避免重复。2018年,他饰演《起跑线》中为女儿升学绞尽脑汁、不得不装穷求学位的父亲,这次他的角色不再高峻,国人在笑声中和他的角色产生强烈共鸣。一个月前,伊尔凡·可汗在社交媒体上为《起跑线2》宣传:“出于积极的能量,我们拍摄了这部电影,希望它能使您获益,并且让您开怀大笑、哭泣,然后再次大笑”,最后他写道,“等我。”
  他最后留给世人的角色确实不再冷峻,但在温情与欢笑之后,观众再也等不回来他们心中的伊尔凡·可汗。如同他在《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中的独白:“我猜人生到头来就是不断放下,但永远最令人痛心的就是来不及好好道别。”

“我的生活缺少不可预知性和自发性”


  1967年,伊尔凡出生于印度拉贾斯坦邦首府斋浦尔一个讲普什图语的穆斯林家庭。他最早的兴趣是板球运动,曾得到参加CK Nayudu锦标赛(通往一级板球运动员的垫脚石)的机会,但由于缺乏资金,他放弃了比赛。意外地,在1984年,伊尔凡得到了新德里国立表演学校的奖学金,此后他专注于表演。
2020《起跑線2》

  最初的十几年里,伊尔凡的演员道路走得并不顺。他形容这些年为“被困住的时期”:他接演着乏味的电视剧,找不到自己的突破口,唯一一次接近电影的机会是被印度女导演米拉·奈尔看中,饰演《早安孟买》中的一个配角,但后期他的戏份被全部剪掉。
  直到2001年主演《战神归来》后,伊尔凡的演艺生涯才迎来了转机。从扮演电视剧角色到主演电影,从印度影视圈闯进好莱坞,他逐渐成为西方国家最熟悉的印度面孔之一。
  2017年,在拥有超高票房与极佳口碑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和《起跑线》之后,他又参演了《拼图》《爱情洄游》两部电影。此时的他正处于事业上升期,在采访中他说:“我从来都不缺乏工作,但我一直在祈祷,希望能得到自己想做的故事类型。我现在得到了,所以我觉得我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然而半年后,2018年3月,伊尔凡就被诊断出患有神经内分泌癌症。“有时候你会被生活猛然推醒,过去的15天里,我的生活变成了一部悬疑故事。我从未想到我对罕见故事的追寻会使我找到一个罕见的疾病。”
  生活像一辆飞驰的列车被紧急叫停,让伊尔凡感到巨大的慌乱和无措:“你不过是漂浮在大海里的一个软木塞,在不可预知的洋流中漂浮着,而你却试图拼命控制着它。”得知自己身患的是罕见癌症、研究案例较少时,他感到自己就好像是一场试错游戏的参与者。
  巧合的是,在伦敦,伊尔凡接受治疗的医院对面就是罗德板球场,那是他少时的梦想之地。过往与现在的生命体验,对死亡的未知和恐惧,让他陷入迷茫:“在生命与死亡的游戏中,只有一条路。这条路好像不属于任何一个确定的地方——既不是医院也不是体育场,这让我很难受。”
  但伊尔凡很快重新把控住了自己的方向,他感受到了疾病给他带来的一种完全不同的看待生活的视角——“我不做计划,顺其自然。我想这就是我生活中一直缺少的东西,不可预知性和自发性。我觉得曾经的自己有点被自己的思想操纵了,我们生活在一个充满了计划的世界。但生活是如此神秘,有很多东西,我们要去尝试。”
  好友维品·沙尔马第一次去伦敦探病时,伊尔凡正和妻子在外面喝咖啡,维品在病床上看到了翻开的鲁米诗集:
  为何要谈论所有的已知和未知
  学会观察未知如何成为已知
  为何将今生和来世分开来看
  当生生世世相续延绵
  维品·沙尔马想,也许是鲁米的心境让伊尔凡走过了人生中这段最艰难最彷徨的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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