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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家们对于造成大规模损害需要多少剂量的肉毒素看法不一。或许是有意之举,关于这方面的数据几乎没有。不过2001年发表在《美国医学会杂志》上的一项研究称,一克结晶体肉毒素,“均匀散布并被吸入人体,能杀死逾100万人”。围绕着如何才能用这种肉毒素造出有效力的武器,业界人士争论不休,但即便只是存在着制造肉毒杆菌炸弹的可能性,美国政府也不敢掉以轻心,这也使艾尔建公司颇受瞩目。政府的警惕让公司加强了安保,两者的共同作用又赋予保妥适几乎无法撼动的准垄断地位。艾尔建公司称,保妥适占据了医用神经毒素逾90%的市场,以及75%的医学美容市场。1998-2015年担任公司CEO的大卫·普约特说:“我以前曾对人说,‘不只是药品行业,而是在所有行业里,像这样的市场占有率,你多长时间能见到一次?’人们笑着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因为他们此前根本没听说过(这种占有率)。”
仅在美国,每年就会发生数百起肉毒杆菌中毒事件,数人丧命。去年年初,一名男子在萨克拉门托郊外的一家加油站食用受到污染的玉米脆饼后去世,罪魁祸首是变质的芝士酱。
1820年前后,德国医生兼诗人尤斯蒂努斯·肯纳首次准确描述肉毒杆菌中毒症状:眼皮下垂,同时伴有吞咽和呼吸困难。他将该症状用一个术语“Wurstgift”来形容,意即“香肠中毒”。19世纪末,一些在葬礼上演奏的乐师吃了火腿后.出现视物重影和肌肉麻痹等症状,至少3人死亡。比利时微生物学教授埃米尔·范·厄曼格姆从这场悲剧中发现了肉毒杆菌,他也被认为根据“香肠”一词的拉丁语名字“botulus”将这种病菌命名为肉毒杆菌(botulinum)。
美国政府担心肉毒杆菌被用来制造武器并非杞人忧天,当年在联合国武器核查人员的督促下,伊拉克承认,作为生物武器计划的一部分,其在1991年之前便提炼了大量肉毒素.准备安装在25颗“飞毛腿”导弹中的部分弹头上。再往前,由于担心纳粹德国大量储备肉毒杆菌,盟军研发了疫苗并准备在诺曼底登陆之前给士兵接种,不过情报排除了德军使用肉毒杆菌武器的可能性,盟军也就没有接种。同样是在二战时期,美国开始研究用于自己制造生物武器的毒素,这项工作间接催生了保妥适。
保妥适基本上是艾伦·斯科特和埃德.尚茨这两位科学家的发明,二人使用肉毒杆菌的目的截然不同。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眼科专家斯科特意欲找到治疗斜视或斗鸡眼的方法,尚茨更关注军用而非医用,他在马里兰州弗里德里克的迪特里克堡化学小组.完成了提纯肉毒素的工作,迪特里克堡是美国实施生物武器研制计划的大本营。后来他来到威斯康辛大学,在那里完善了提纯的工艺流程,并在同事的介绍下认识了斯科特,成为后者的肉毒素供应者。
当时对于肉毒杆菌的运输管制近乎不存在,尚茨将结晶的肉毒素装入一个金属管,再将此管套入另一个金属管中,然后邮寄给斯科特。也正是斯科特将肉毒素变为药品。接着,他围绕着自己的这一突破,成立了一家名为“Oculinum”的公司。
这种药物也叫“Oculinum”于1989年获批上市,用于治疗斜视、眼睑痉挛(即眼皮跳)。艾尔建公司先是从斯科特那里获得了经营该药的授权,接着又在1991年将其完全买下(次年更名为“保妥适”)。从一开始,艾尔建公司就认识到,这种药品若被误用,有可能造成严重危害,因此对它采取审慎的态度。加文·赫伯特(Gavin Herbert Jr,即小赫伯特)曾长期担任公司CEO,也是公司创始人之子,他说:“一直以来这都是个问题,我们当然知道它是世上最烈的药品之一,从最初在欧文市生产出第一批原材料起就知道了。我们会租用私人飞机,配备保安,只为运送一小批量的药品。我们一直很谨慎。”

保妥适帝国之所以固若金汤,一定程度上是因为该药极其复杂。和可口可乐的配方一样,保妥适没有用专利来保护其秘密,它是一项商业机密,只要艾尔建公司守护得力,仿制者就得从零起步。即便把制药流程公诸于众也不怕,布林将生产保妥适比作酿造上等红酒,“最重要的工序是厌氧发酵:”他说,“耗时多久,对酒液的澄清与纯化,以及在这一过程中使用的试剂,都非常非常重要,而这些工序的秘密都是被严格保护的。”
2015年,艾尔建被生物制药公司阿特维斯(Actavis)以约660亿美元的价格收购。阿特维斯保留了艾尔建的名字,这说明保妥适的品牌力量很强大。

艾尔建的肉毒素也许是从欧文市近郊某个地方被运往韦斯特波特的,公司方面并不透露肉毒素会在爱尔兰何处着陆,或如何从着陆地点运往韦斯特波特。艾尔建韦斯特波特工厂的总经理保罗·科菲说,“肉毒素的运输从未脱离过艾尔建的掌控,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运送情况,而且这种情况不常发生,中间可能间隔一年或多年”,“尽管当前世界上正在发生着各种疯狂的事情,但公司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流程”。
科菲喜欢把工厂内的安保比作一层层洋葱,“我们把提纯的肉毒素存放在洋葱的正中心。”科菲说,肉毒素储藏室安装了许多摄像头,这些摄像头除了保护艾尔建最重要的资产,还用来帮助工程师远程诊断设备问题。获准进入该房间的员工少之又少,而且必須脱掉便服换上全套手术服方能进入。
繁忙的韦斯特波特工厂有逾800名员工,肉毒素就是从这个戒备森严的洋葱中心,开始其回归世界之旅的。制造保妥适的第一步是将盐水与剂量极小的提纯肉毒素混合。混合液流经一系列管道进入无菌灌装间。灌装间的温度、湿度、压差、非活性颗粒等指标均受到密切监控。艾尔建每月在这些无菌室提取约1.6万份样本,以检测空气中是否有细菌。即使出现一株细菌,也会进行调查。
保妥适的生产过程基本上是自动化的。在最后一道工序中,保妥适盐溶液被注入小玻璃瓶,然后炼成细微的粉末。这些玻璃瓶被挨个装盒,送到全球各地的医生手中。地球上最令人恐惧的物质之一,如今基本上丧失了破坏力.成为非常宝贵的东西,准备注入布满皱纹的额头或汗涔涔的手掌。也不必再由保安乘坐包机押运,联邦快递(FedEx)便可搞定。
[译自美国《彭博商业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