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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 海子有大量诗作直接从《圣经》取材，无论在外在形式还是在内在精神上都与基督教文化有着密切的联系。本文从基督教文化视角探究海子诗歌文本，解读海子诗歌与基督教文化的精神“暗合”与“共鸣”，旨在为全球化视野下的海子诗歌研究提供一种新的路径与启示。
关键词： 海子 基督教文化 诗学理念
骆一禾曾说过，“海子不仅是一位中国诗人，而且是一位有世界眼光的诗人。”海子在吸收东方传统文化的同时，也融入了异质文化的因素。开放的诗学视野，使海子的诗歌既包涵着对经典中国的文化想象，同时又兼具更深层面的对人类生命与生存的形而上探讨。通读海子诗歌，我们可以发现他有大量诗作直接或间接从《圣经》取材，作品中表达他对基督教文化的思考，甚至用基督教的观念反观和体认世界。显然，基督教文化是构成海子诗歌文化内涵的一个重要的因子[1]。
一、生命律动与肉体之美
诗歌是清洁的艺术，但也并不回避肉体，肉体不是赤裸裸的“下半身”，相反，肉体是承载灵魂之美的媒介，是表现人体与自然和谐共存的载体。因此，在诗歌中呈现肉体之美是生命律动的表征，乃是穿越形而下的诗歌之美。基督教并不是一个回避“肉体”的宗教，在其文化里，纯洁的肉体是生命、青春、力量、爱情的象征，它代表着纯洁、愿望与美好，这也在海子的一些诗歌里得到某种“共鸣”。
《圣经·雅歌》是一曲优美的爱情赞歌，正如开篇所言：所罗门的歌，是歌中的雅歌。身体叙述是爱情赞歌的一部分，在《雅歌》里，我们被那些炽热的“生命律动与肉体之美”所折服、惊叹！
“愿他用口中的热吻与我亲嘴，因为你的热爱比酒更美。你的膏油香气芬芳；你的名字如同倒出来的膏油；所以众童女都爱你。”（歌1：1—3）我们在这首诗歌里面，可以读到热情与纯洁、理智与感情的张力。这位女子使用很多词汇，来表达她对于爱情的渴望，对爱人的赞美。她更渴望爱人的吻，正如他的名字所表达的，好像膏油一样可爱迷人。这首诗里一直弥漫着一股芳香，它不仅代表着爱，也是美的表现。在这里相互吸引的是一种人格之美、健康之美。这位女子对于她爱人的热情，不是被荷尔蒙所激发出来的欲望，而是被爱人的美好性格所吸引出来的歆慕。这与使徒保罗对于爱的观念一致；保罗强调，爱就是一种性格：“爱是恒久忍耐……不求自己的益处。”（林前13：4—5）
我们再来看海子的诗：
当我俩同在草原晒黑/是否饮下这最初的幸福最初的吻//当云朵清楚极了/听得见你我嘴唇/这两朵神秘火焰//这是我母亲给我的嘴唇/这是你母亲给你的嘴唇/我们合着眼睛共同啜饮/像万里洁白的羊群共同啜饮//当我睁开双眼/你头发散乱/乳房像黎明的两只月亮//在有太阳的弯曲的木头上/晾干你美如黑夜的头发
——海子：《幸福（或我的女儿叫波兰）》
这首诗里不断出现“嘴唇”、“头发”、“乳房”一类表征着身体的词汇，爱人的身体是完美的，沉浸在爱情甜蜜中的海子，在诗歌中尽情想象着爱情的美好、纯真，“听得见你我嘴唇/这两朵神秘火焰”，燃烧着青春与肉体之美。“南风吹来/吹开花朵/我要亲你/花果咬破”（《南风》），诗人呈现出何其幸福的俏皮。在《雅歌》中，关于爱情与花果的比喻俯拾皆是：“我是沙仑平原的水仙花，是谷中的百合花。我的佳偶在女子中，正像荆棘里的百合花。我的良人在男子中，好像树林里的一棵苹果树；我欢欢喜喜地坐在它的荫下，它的果子香甜合我口味。”（歌2：1—3）正如黄朱伦所说：“中古世纪教会的禁欲主义和神秘主义，使寓意解经的发展更变本加厉。这是因为教会向来有一种错误的柏拉图或诺斯底式的信念，认为物质的世界（包括肉体，尤其是那些与性有关的），本质上都是邪恶的，是那些追求属灵生命的人应该避开的事。”[2]
“天上的白云/是谁的伴侣/谁身体黑如夜晚两翼雪白/在思念在鸣叫”（《献诗——给s》），“玫瑰花蜜一样的身体/玫瑰花园黑夜一样的头发/覆盖了白雪隆起的乳房”（《十四行：玫瑰花》），海子的这些诗句再现了肉体想象与生命真实，是诗人生命状态的表征。
瑞典神学家虞格仁的《历代基督教爱观的研究》一书是探索基督教爱之理念的经典名著。此书区分了Agape和Eros两种不同的爱。认为前者是自上而下的爱，以神为出发点；后者是一种自下而上的爱，以自我为出发点；前者是基督教之爱，后者是一切哲学和其它宗教所谈到的爱。刘小枫把这两种爱，Agape和Eros，分别翻译成“挚爱”和“欲爱”[3]。挚爱是为爱情本身而爱，而欲爱只不过是“力必多”（Libido，性欲）的发泄。显然，无论海子的诗歌还是《雅歌》中的“肉体”之爱都是属于“挚爱”的范畴。
二、大诗主义：献祭意识
当下有一些学者将海子后期的诗歌写作归结为“大诗主义”。学者董迎春认为：大诗，主要诗人集中于第三代诗人，比如海子、骆一禾等，他们是对“后朦胧诗”的超越与突破，因而这种写作也是“思想性写作”。“大诗写作”，显然是“后朦胧诗”为主导的“思想性写作”的提升与推进，这种“思想”显然是诗歌、艺术、神话、哲学、宗教、真理、文化、审美、伦理等多维度的“综合”，他们在“后朦胧诗”的“思想性写作”基础上，跨越民族，走向人类，将诗与真理融合在一起，是一种更趋向灵魂高度的歌唱，充满了普世价值。[4]因此，他也将其称为“普世性写作”。
海子的长诗是构成“大诗主义”写作的主要部分。这里涉及到的海子的长诗，一般主要指《河流》、《传说》、《但是水、水》三部与“太阳七部书”。海子的长诗系列代表着其诗歌创作的转型，亦是其生命状态与诗学追求的反映，它是海子彻底深入生命内部和诗歌内部后所留下来的生命体验和精神体验记录。“‘太阳七部书’是中国诗歌史上一份独特的精神和文本建制。它是海子彻底深入生命内部和诗歌内部后所留下来的生命体验和精神体验记录。它是在心灵的基点说出的透明、洁净的灵魂话语，是对人的生命存在根本处境的觉醒与道说，是人类精神苦难的本质表达。那也是一种在本体性的黑暗中揭发那黑暗的大行动。其最终指归也许是光明的，但那揭发者往往在仿佛目击到那光明的一刹那而崩溃——生命幻化为单子融入到永恒光明的以太中。它表征着人类心智活动的某种极限。敢闯这种极限的人最后要么大有一种背对存在一去不返的决绝心理，要么寻找到了皈依的‘窄门’。”[5]
关键词： 海子 基督教文化 诗学理念
骆一禾曾说过，“海子不仅是一位中国诗人，而且是一位有世界眼光的诗人。”海子在吸收东方传统文化的同时，也融入了异质文化的因素。开放的诗学视野，使海子的诗歌既包涵着对经典中国的文化想象，同时又兼具更深层面的对人类生命与生存的形而上探讨。通读海子诗歌，我们可以发现他有大量诗作直接或间接从《圣经》取材，作品中表达他对基督教文化的思考，甚至用基督教的观念反观和体认世界。显然，基督教文化是构成海子诗歌文化内涵的一个重要的因子[1]。
一、生命律动与肉体之美
诗歌是清洁的艺术，但也并不回避肉体，肉体不是赤裸裸的“下半身”，相反，肉体是承载灵魂之美的媒介，是表现人体与自然和谐共存的载体。因此，在诗歌中呈现肉体之美是生命律动的表征，乃是穿越形而下的诗歌之美。基督教并不是一个回避“肉体”的宗教，在其文化里，纯洁的肉体是生命、青春、力量、爱情的象征，它代表着纯洁、愿望与美好，这也在海子的一些诗歌里得到某种“共鸣”。
《圣经·雅歌》是一曲优美的爱情赞歌，正如开篇所言：所罗门的歌，是歌中的雅歌。身体叙述是爱情赞歌的一部分，在《雅歌》里，我们被那些炽热的“生命律动与肉体之美”所折服、惊叹！
“愿他用口中的热吻与我亲嘴，因为你的热爱比酒更美。你的膏油香气芬芳；你的名字如同倒出来的膏油；所以众童女都爱你。”（歌1：1—3）我们在这首诗歌里面，可以读到热情与纯洁、理智与感情的张力。这位女子使用很多词汇，来表达她对于爱情的渴望，对爱人的赞美。她更渴望爱人的吻，正如他的名字所表达的，好像膏油一样可爱迷人。这首诗里一直弥漫着一股芳香，它不仅代表着爱，也是美的表现。在这里相互吸引的是一种人格之美、健康之美。这位女子对于她爱人的热情，不是被荷尔蒙所激发出来的欲望，而是被爱人的美好性格所吸引出来的歆慕。这与使徒保罗对于爱的观念一致；保罗强调，爱就是一种性格：“爱是恒久忍耐……不求自己的益处。”（林前13：4—5）
我们再来看海子的诗：
当我俩同在草原晒黑/是否饮下这最初的幸福最初的吻//当云朵清楚极了/听得见你我嘴唇/这两朵神秘火焰//这是我母亲给我的嘴唇/这是你母亲给你的嘴唇/我们合着眼睛共同啜饮/像万里洁白的羊群共同啜饮//当我睁开双眼/你头发散乱/乳房像黎明的两只月亮//在有太阳的弯曲的木头上/晾干你美如黑夜的头发
——海子：《幸福（或我的女儿叫波兰）》
这首诗里不断出现“嘴唇”、“头发”、“乳房”一类表征着身体的词汇，爱人的身体是完美的，沉浸在爱情甜蜜中的海子，在诗歌中尽情想象着爱情的美好、纯真，“听得见你我嘴唇/这两朵神秘火焰”，燃烧着青春与肉体之美。“南风吹来/吹开花朵/我要亲你/花果咬破”（《南风》），诗人呈现出何其幸福的俏皮。在《雅歌》中，关于爱情与花果的比喻俯拾皆是：“我是沙仑平原的水仙花，是谷中的百合花。我的佳偶在女子中，正像荆棘里的百合花。我的良人在男子中，好像树林里的一棵苹果树；我欢欢喜喜地坐在它的荫下，它的果子香甜合我口味。”（歌2：1—3）正如黄朱伦所说：“中古世纪教会的禁欲主义和神秘主义，使寓意解经的发展更变本加厉。这是因为教会向来有一种错误的柏拉图或诺斯底式的信念，认为物质的世界（包括肉体，尤其是那些与性有关的），本质上都是邪恶的，是那些追求属灵生命的人应该避开的事。”[2]
“天上的白云/是谁的伴侣/谁身体黑如夜晚两翼雪白/在思念在鸣叫”（《献诗——给s》），“玫瑰花蜜一样的身体/玫瑰花园黑夜一样的头发/覆盖了白雪隆起的乳房”（《十四行：玫瑰花》），海子的这些诗句再现了肉体想象与生命真实，是诗人生命状态的表征。
瑞典神学家虞格仁的《历代基督教爱观的研究》一书是探索基督教爱之理念的经典名著。此书区分了Agape和Eros两种不同的爱。认为前者是自上而下的爱，以神为出发点；后者是一种自下而上的爱，以自我为出发点；前者是基督教之爱，后者是一切哲学和其它宗教所谈到的爱。刘小枫把这两种爱，Agape和Eros，分别翻译成“挚爱”和“欲爱”[3]。挚爱是为爱情本身而爱，而欲爱只不过是“力必多”（Libido，性欲）的发泄。显然，无论海子的诗歌还是《雅歌》中的“肉体”之爱都是属于“挚爱”的范畴。
二、大诗主义：献祭意识
当下有一些学者将海子后期的诗歌写作归结为“大诗主义”。学者董迎春认为：大诗，主要诗人集中于第三代诗人，比如海子、骆一禾等，他们是对“后朦胧诗”的超越与突破，因而这种写作也是“思想性写作”。“大诗写作”，显然是“后朦胧诗”为主导的“思想性写作”的提升与推进，这种“思想”显然是诗歌、艺术、神话、哲学、宗教、真理、文化、审美、伦理等多维度的“综合”，他们在“后朦胧诗”的“思想性写作”基础上，跨越民族，走向人类，将诗与真理融合在一起，是一种更趋向灵魂高度的歌唱，充满了普世价值。[4]因此，他也将其称为“普世性写作”。
海子的长诗是构成“大诗主义”写作的主要部分。这里涉及到的海子的长诗，一般主要指《河流》、《传说》、《但是水、水》三部与“太阳七部书”。海子的长诗系列代表着其诗歌创作的转型，亦是其生命状态与诗学追求的反映，它是海子彻底深入生命内部和诗歌内部后所留下来的生命体验和精神体验记录。“‘太阳七部书’是中国诗歌史上一份独特的精神和文本建制。它是海子彻底深入生命内部和诗歌内部后所留下来的生命体验和精神体验记录。它是在心灵的基点说出的透明、洁净的灵魂话语，是对人的生命存在根本处境的觉醒与道说，是人类精神苦难的本质表达。那也是一种在本体性的黑暗中揭发那黑暗的大行动。其最终指归也许是光明的，但那揭发者往往在仿佛目击到那光明的一刹那而崩溃——生命幻化为单子融入到永恒光明的以太中。它表征着人类心智活动的某种极限。敢闯这种极限的人最后要么大有一种背对存在一去不返的决绝心理，要么寻找到了皈依的‘窄门’。”[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