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有一个好听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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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过安逸的日子会让人心慌
  
  春天来的时候,艾米莉说,无论如何要出去走走了。
  南山在旁边敲着电脑,说,宝贝,等我忙完这一单,我们就去泡温泉。那一路上有花、有草、有鸟儿啁啾。
  望着南山淡淡光晕的脸,艾米莉忽然感觉厌倦。许多次他都是这样耐心又和煦的表情,许多人都说南山会是体贴又优秀的好老公。可只有艾米莉心里清楚,和这个写剧本的男人住在一起,连生活都觉得是虚幻的。他常常忙得晨昏颠倒,他有不错的进账却并不知足,他满怀激情地说只有好的剧本和艾米莉才是他的理想,两者不可或缺。
  等我忙完这一段,等我的名气、收入渐渐稳固,我要让你做世上最幸福的小女人。在夜里,南山搂着艾米莉描绘他们的美好前景。
  于是艾米莉想,那就这样,慢慢过着吧,他也是为了家庭的未来。不必要求太多,浪漫的花样都是留给小女生胡思乱想的,而他们已经结婚两年了。
  他身上依然有好闻的书卷香,这是艾米莉从前所迷恋的,但和他生活久了,每日也不过是琐碎的吃喝拉撒。艾米莉最受不了南山出门时一副风度翩翩的绅士样,回家就拖鞋袜子乱放的毛病。她每天下班回家,看见他还如痴如醉地坐在电脑前,厨房里锅冷灶凉,便感觉自己像一个照顾他饮食起居的保姆。
  生活是安逸的。他有才,专情。她美丽,贤淑。
  “美丽”是南山用来形容艾米莉的,他说漂亮太俗了。这些年,艾米莉渐渐有了“游泳圈”,有时她皱着眉头照镜子:我是不是太胖了?南山就在旁边和煦地笑:哪里,我就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可她是不满足的,就像讨厌腰部不知不觉生出的赘肉一样,她也腻烦了和他之间的温吞日子。这样的关系没有激情,没有争吵,像关在温室里的漫长春天,稍不留意有一方就困乏了。
  
  谁在枕边走神
  
  最近在床上,艾米莉习惯了走神。
  明明他是认真的,他火辣辣地看她的身体,他一心一意地进攻,她的心思却飘忽到了另外的地方。他的前奏变得潦草了?他是否在看她的“游泳圈”?这个周末做什么,大约又是乏味地度过吧……这些敏感又零碎的问题缠绕着艾米莉,在她和南山欢爱时不自觉地冒出,每每令她沮丧又尴尬。她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南山似乎并没有做错什么……所以,在那些感觉不舒服的过程中,艾米莉还是会闭上眼假装享受。
  如果把这个秘密掩藏在心底,他们的生活仍是安逸而和谐的。
  比如入夏的一天,南山从外面回来,碰巧看见艾米莉在厨房洗菜。他忽然问,宝贝,你用的是冷水还是热水?放下,快放下,让我来。
  呵,按他的推算,艾米莉该到生理期了,是不能沾冷水的。但他忽略了天气已转热,习惯性就问出了口。这个呆子。艾米莉扑哧一笑,心下滑过一股暖流。
  接着是艾米莉的生日,南山送她一张健身年卡。他说,不是我老婆不够苗条,是我希望你健健康康的,小脸红扑扑的,年年像十八。
  二十八岁的艾米莉笑弯了腰。原来,找个会写字会说话的老公还是有好处的。
  去了几个月健身房,艾米莉感觉身材确实轻盈了不少。有天晚上,她抹去浴室镜子上的水雾,看见里面的女子肌肤莹润,匀称的腰身,显得全身的比例都曼妙了,恍惚中又回到了最黄金的少女时代,艾米莉的一颗心飘起来……
  那晚的艾米莉反常地兴致高涨,翻出久未宠幸的性感睡衣,和南山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挑逗游戏。当爱人熟悉的气息将她覆盖,她仿佛嗅到自己的肌肤在畅快呼吸,吐纳如兰,一片片馨香地绽放。爱人的汗滴露水般浸润在她芳洁的身上,令她如置仙境迟迟不愿醒来。
  呵,真是难得的醉人夜晚。
  
  夜里十二点会想起的男人
  
  人总是不满足于一种状态的。
  入冬的时候,艾米莉去健身房的惰性越来越强,吃过晚饭,她宁愿泡一杯花茶,在卧室翻翻书。
  然后听到南山嗒嗒嗒敲键盘的声音。明明是两个人,相知相守近在咫尺的两个人,却还是感到寂寞。
  因为南山的作息混乱,他们有时分房睡,各自为安。艾米莉喝过两杯安神花茶,辗转看过数页书,还是难以入睡。她有时也想遵照书中一些智慧女性的教条,反复对自己说:没有人会重要到你十二点还不睡,你要养颜,你要美肤,你要安稳香甜地进入梦乡。
  可在暗夜十二点,艾米莉的大脑总会胡乱地蹿出许多模糊的影像。有一些过往的笑声,有漫山遍野的樱花香,还有从前她把小腿晃在单车后座的浪漫场景。
  有个少年的轮廓越来越棱角分明地在她脑海里激荡。
  直至有天南山外出开笔会,在暗夜空洞的房间里,艾米莉听到电话铃骤响,郭晓松的名字终于又一次清晰地出现在她的现实世界里。
  去见了郭晓松。这是他们分别八年后的第一次见面。郭晓松长胖了,有了胡茬,皮肤晒得黑黑的,也许是经常在外跑业务的缘故。
  这实在是个臃肿不堪且事业无成的男人。但他一笑,还是露出一口熟悉的小白牙。
  艾米莉的眼里似有温热的液体溢出。她听见他说,我一直都记得当年你在樱花树下等我的样子。
  他说着后来不得已分手的理由。不过是毕业后劳燕分飞,经济基础不稳固,时间和空间的距离,心态的变更,这些凡俗的缘由导致了一对小情侣的分离。没有任何铭心刻骨、荡气回肠,可现在听郭晓松说着,艾米莉还是哽咽了。
  那天她穿着纯白棉布裙子,扎蓬松小辫,化了淡淡的妆,依稀仍是校园时的纯真模样。她知道自己笑起来,眼角会有隐约的细纹,于是她每次只微微挑起嘴角,保持优雅的十八度微笑,争取不牵动眼角,不在他面前失态。
  他感叹,你没变,一点也没变。他又问,有男友了吗?这个年龄,应该考虑婚事了。
  她心下窃喜,似有小鹿乱窜,竟不觉脱口而出:“有交往的人选,不过还在考虑中。”
  这样暧昧闪烁的言辞,表明他还有机会。艾米莉从咖啡杯前微扬起睫毛,看见郭晓松的喉结正激动得上下起伏,她知道,她又一次让他血气方刚了。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颤抖着说,米莉,你是神圣的。从前我一直不敢碰你,我怕给不了你幸福。你那么纯洁,那么完美,就像我的小仙女一样……
  诗一般直接炽热的表白,一下子让艾米莉红了脸。她很享受这种被人赞美、被人追逐的感觉,自从结婚后,好久没有再找到这种感觉,尽管单位里也有男人对她表示好感,但知道她已婚后多半换了一副嘴脸。也许,女人的魅力只有在男人的追逐中才能得以体现,并且这种男人越多证明自己魅力越大,艾米莉现在正是收复失地的时候。
  她继续听他说,米莉,你就是我生命中的全部动力。我会想着你,好好奋斗。记得等我。
  她感动地笑了,然后总结陈词:我也会想你的。
  像一场偶像剧的情节。男女主人公迫于现实不得不暂时分离,有点凄美,又让人回味。
  
  寂寞是一束暗夜水仙
  
  回家的路上,凉风吹上身,微冷。艾米莉坚持一个人回家,说是希望和郭晓松保持一点新鲜和神秘。当走进熟悉的小区楼道,听到钥匙开锁的声音,她忽然一个惊醒。
  啊,终究还是回到现实了。方才的重逢,像是春梦一场。
  半夜的时候,感觉有男人爬上身来,缠绵地吻她,她挣扎着开灯,原来是南山提前回来了。他在她耳边喘着粗气:宝贝,几天不见,想死你了……也是想看看你有没有搞外遇,谁叫我老婆这么迷人呢。
  艾米莉蓬着发,笑着过去厮打,只听得台灯啪啪落地、灯泡碎掉的声音,她来不及出声,就被南山再次堵住唇,一双手被他蛮横地扭着,剩下的只有身体的交缠……在蒸腾的汗气里,艾米莉没有再走神,她感觉到面前的男人是如此有力,直到可以让她的心变得羽毛般柔软。
  三天后,艾米莉换了手机号。她想,如果多年后再遇见郭晓松,便装作痛心地说,啊呀,我手机丢了。号码忘了存。要知道,这样的数字时代,丢失一个人是多么容易。
  末了,她也诧异于自己瞬间的多情与无情。明明并非水性杨花的女人,潜意识却驱使自己那样去做了,去招惹、调戏另一个男人,然后瞬间抛弃、遗忘。
  几年后的一天,有一场老同学聚会。艾米莉在网上同学录里看到,暗里留了意,来到那家酒楼。她害怕进去,害怕真的再遇见郭晓松。但对其他同学的挂念又勾起她的热心。
  她踩着细跟鞋犹犹豫豫地往前行,一颗心惴惴难安,远远却听见大声的喧哗:“郭晓松怎么没来?听说他现在发财做老总啦!”“就是啊,一直没联络,只是最近听说他在打听艾米莉的消息。”“真不知道他怎么看上艾米莉,当年他还长得很帅呢。艾米莉那么普通,眼睛小,胸又平,没想到他一直记到现在……”
  艾米莉在包厢外听着,一阵又一阵地心慌,急急地逃遁出去,眼泪险些滑下来。她不是后悔当初没有跟着郭晓松,不是。
  如今的南山早已出了头,换了大房子,拿丰厚的稿酬。她这次亦是锦衣华服,抱了炫耀的心过来。虽然在安逸的生活背后,她总有隐约的寂寞与不满足,她一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现在,她终于明白,原来她自己是再普通平凡不过。因为有南山这样优秀的男人一直溺爱她,包容她,她才高估了自己的价值,才会滋生出那些不满足。
  她在枕边走神,只是因为觉得他没有如从前般关注她的感受,因为担心自己的身体曲线不再动人。
  她和郭晓松约会,只是想在他眼里看到她青葱时期所有美丽的影子,重温一遍“美丽”的自己曾经引起的爱慕。哪怕当时的郭晓松已变得多么糟糕多么丑陋,她也愿意和他暧昧不清。她不爱他,她爱的只是年轻时的自己。
  原来,每个女人都有或多或少的自恋,就像希腊神话中顾影自怜、化成水仙的美少年。以为自己很美,以为现世的安稳不足以盛放那些美丽,于是变得不满足。那些因自恋产生的不满足,才滋生了寂寞。
  再回到家的时候,艾米莉很想对南山说声谢谢。谢谢他给的一切。她觉得,此生再无憾。
  编辑 / 雨 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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