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抱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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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失恋了。这间接影响了我的工作情绪,一个月后,我决定辞职。走的时候,部门经理一句挽留的话也没有说。租的房子到期,房东要求加租金。我恹恹地买了一杯豆浆,一边走一边喝,强忍住快要掉下来的眼泪。
  然后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孩从我身边跑过去,一下子撞翻了我的豆浆。
  所有的委屈于一瞬间涌上心头,我像一个丢失了玩具的孩子蹲在路边,旁若无人失声痛哭。站起来的时候,面前站了两个男孩子,他们手里举着牌子:“来自陌生人的温暖,抱一抱。”
  男孩向我示意了一下他的牌子,问我:“要不要抱抱?”
  要是在平时,我肯定会脱口而出“神经病。”但是今天,我一下子扑进了那个男孩怀里,酝酿足了情绪惊天动地地大哭了一场。
  等我离开他的怀抱,才发现周围已有数十人围观。真是丢脸。我低了头准备逃之夭夭,男孩忽然拉住我,指了指牌子对我说:“要收费的。”我再一看,果然牌子上写了一行小字:“收费一元。”
  崩溃。
  温暖的感觉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被玩弄之后的愤怒。我在口袋里找了一元钱硬币,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后挑衅地问他:“你的瓷碗呢?”
  周围人群哄堂大笑。这个帅哥的脸也红一阵白一阵,我轻蔑地将钱丢到了地上。
  报复了那个帅哥,我的心情出奇地好了起来。我买了一只冰激凌,一边不雅地舔着,一边看着熙来攘往的人群发呆。放眼望去,那边还有好多抱抱团的帅哥美女,都举着个牌子在那儿等着生意上门。我心里全是鄙视。
  搬了家,很多东西都要重新购置。我一个人来到超市买日用品,锅碗瓢盆买了一大堆,吭哧吭哧地往外拎,忽然又看到了他,那个抱抱团的帅哥,冤家路窄。
  “喂!给你一个挣钱的机会,帮我把这些东西拎回去,给你5块钱。”
  我想他肯定是被我气疯了,他看着我一言不发。我继续逗他:“要不,10块钱?”
  他径直走过来,把他的牌子往背上一背,一只手拎起了所有的东西:“走吧!”?
  这回轮到我吃惊了。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想,他生气了吗?会不会到我家把我揍一顿?他这么爱钱,会不会半路上把我的东西拎跑了?
  他看出我的担心,没好气地说:“你放心,我不是坏人。我叫杨峥,你呢?”
  我听出他的语气很诚恳,于是放松下来调侃他:“我知道你不是坏人,只不过是想挣点钱而已。”这下杨峥有点生气,他回过头来:“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收费吗?收的钱都捐给郑州红十字会了,你没看到那个捐款箱吗。”
  我回过头去,果然看到一个老人在拥抱了一位美女后,把一块钱的硬币往红十字会的捐款箱里放。我一下子面红耳赤。
  到了家,我赶紧给他端茶倒水,给了他10块钱。杨峥笑笑:“我不要,你下次经过我们抱抱团,直接把钱放到捐款箱里吧。”我立刻小心翼翼地问:“下次你们在哪儿做活动?”
  杨峥拿过我放在桌上的手机,摁下一串号码,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机便在他口袋里叽叽叽地响起来。我看着他汗涔涔的脸,心里一动。他不但长得帅,人也挺好玩的。他下楼后,我趴到窗口冲他的背影大叫:“杨峥——”
  他回头,眼睛笑得弯弯地,我顿时舌头打结:“我还不知道,你在哪儿工作呢。”他说:“我是艺术学院的老师。”
  杨峥走后,我一直都在后悔。抱抱团那么多漂亮的女孩,应该都是他的学生吧,可是上次我却当着她们的面让他颜面扫地,他原谅我了吗?
  周一,我去一家大型仪器公司应聘,一路上非常紧张。我想,如果我能遇到抱抱团,得到一点鼓励就好了。可是一路上都没有看到,发短信给杨峥,他回复:“我正在给学生上国画课。祝你顺利。”
  应聘果然很顺利。3天后我接到录用电话,欢天喜地打给杨峥:“我请你吃饭吧。”杨峥答应得非常迅速,停了两秒钟,我们都心照不宣地笑了。
  西餐厅里有流水一般的钢琴声。我问杨峥:“你会弹吗?”他说:“小菜一碟。”有艺术气质的男人总是叫人神往。
  我又问:“你们还有国画课?”他说,是啊,艺术学院不光是教舞蹈啊。再问:“那你们有没有人体素描。”他的声音低了些:“有。”
  我兴致不减,刨根问底:“做模特要脱光鸣?在台上一件一件地脱吗?”
  “脱好后披着浴巾出来。虽然我们上课时不应该有邪念,但是如果模特在台上一件一件地脱,还是太暖昧了。”杨峥的脸有些微红。
  我哈哈大笑:“模特身材好吗?有不好意思的吗?”
  “有。有一个女孩,很年轻,第一次做完人体模特后痛哭了一场,后来就大方了。哭就是女人的蜕变,女人每哭一场,就意味着失去和跨越。”
  我张大塞满了牛肉的嘴,回味了很久他说的话。原来他并不是我想像得那么单纯和肤浅。
  回家的路上,杨峥犹豫着拉住我的手。我心里一颤,这就是别人所说的触电?我像小女生一样顺从地被他拉着,一个26岁的女人,仿佛回到了初恋时分。
  走到路口,我们忽然遇到了一个他的同事——那天和他一起参加抱抱团的男人。杨峥非常紧张,闪电般地松开我,他那个同事仍然狐疑地看着他。
  把我送到家里,杨峥去了卫生间。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提示有短消息,我拿过来一看,是一个叫张峰的人发的:“你不会和那个没素质的女孩谈恋爱了吧?想想她那天的作为吧,我和大家都不会看好。”准是刚才那个男人。
  要征服他的心,就要得到他身边人的认可。如果他带着我,永远像老鼠过街,那有什么意思。
  我斩钉截铁地对杨峥说,我要参加你们的抱抱团。
  杨峥第一次带我去抱抱团,还是在超市门口。我真有些不习惯,举着个牌子等别人来抱我,那个紧张啊。继而,我又想,杨峥会不会吃醋?如果他不吃醋,是不是就不喜欢我?
  第一个来抱我的,是一个民工。他先往捐款箱里投了一元钱,然后径直向我走来。我满脸微笑地伸出手去,我们相互拥抱了一下。没想到,他比我还紧张,拥抱时我都能感觉到他的激动。抱完后,他的脸笑得像一朵花似的。我一下子放松下来,原来与陌生人拥抱,并不是想像中那么难。付出一点点勇气,获得的开心在你的意料之外。杨峥在不远处向我竖起大拇指,我乐坏了。
  来抱我的人逐渐多了,男女老少都有。有的人意思一下就松手;有的人可能有什么心思,紧紧抱着我叹息一声,松手时脸上就有了难得的笑容;也有的老人拍拍我的肩对我笑笑的。人与人之间的距离顷刻拉近,关怀和爱悄悄传递。
  杨峥的那些同事、学生本来和我站得很远,见我春风满面,也开始主动和我讲话。最搞笑的是,我竟然看到了我们老总一家,我走过去,抱了抱他3岁的女儿。老总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后,给红十字会捐了50元钱。众人鼓掌一片。那一刻我发现,我们应该相信美好、帮助、信任、温暖这些老掉牙的字眼,在一些瞬间,你会被这种清晰而简单的拥抱感动得热泪盈眶。
  听说抱抱团有时候还会遇到一些老人,说大家伤风败俗,但是整整一天,我所遇到的,都是善良的市民,我们在一个简单的拥抱里相互温暖。
  晚上,红十字会的人来清点我们的成果,一共是3千多块钱,如果我们这样做100天,就可以救一个白血病患者。
  一群人兴致勃勃地去吃晚饭,张峰见我和大家这么快就打成了一片,有点不好意思。杨峥硬拉着我向他做介绍:“那天我们是误会她了,这不,我还为此走了桃花运。”大伙儿都开心地大笑。张峰腼腆地向我张开手臂:“陌生人都拒绝冷漠,何况我们还是熟人了呢。”
  回到家里,我倒在沙发上让杨峥给我剥开心果吃。他一边剥,一边感叹我漂亮,许诺要给我画一幅像。我忽然侧过头来问杨峥:“你组织抱抱团,是不是就想要通过这个找女朋友?”
  杨峥拼命摇头:“我每天拥抱几百个人,也有很多美女。可是在认识你之前,我的意志力都是非常坚强的!”
  我做轻蔑状。杨峥非常紧张,急于解释。我习惯性地伸出手去拿开心果仁,可是我忽然发现他递到我手里的只是一个开心果壳子。再一看,他在紧张之下,把开心果仁扔进了垃圾桶,而把果壳给我了。我强忍住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看他已经这样错误地扔了好几枚果仁,我终于忍不住,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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