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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喝了一口茶，看着面前的几个小孩，笑眯眯地说：“从前呐，有一位姑娘，她叫曼殊。不过，也许我们称她为‘两位姑娘’更合适一些……”
01
父母给这个身体取名叫郑曼殊。
可没人知道的是，在这个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一个灵魂，自身体出生之日起便存在，自然，曼殊这个名字就归她了。我喊她姐姐。
另一个灵魂，是这个身体七岁生日那天无缘无故苏醒的，这便是我。
我苏醒前，这个身体和常人无异。在我苏醒后，姐姐的灵魂在每天六时到十八时掌控着这个身体，而我的灵魂在十八时到次日六时掌控着这个身体。简单点说，白昼属于姐姐，黑夜属于我。
所谓掌控着这个身体，是指在这段时间内，这个身体的一言一行都是由这个灵魂来控制。而另一个灵魂，也能在对方掌控这个身体的时间里看到和听到外界发生的一切。
如此分配掌控这个身体的时间，并不是出于我和姐姐的意志，而仿佛是上天规定好的。每天一到六点或十八点，控制身体的灵魂便会自动切换。
我知道这样描述我和姐姐，听起来有点像双重人格，不过我们和双重人格并不太一样。在我出现之前，姐姐并没有遭受过什么重大的灾难，我的出现，是毫无预兆的。我们知道彼此的存在，可以通过别人听不见的方式交流。我们共享记忆，但我们性格与特长不同，也有着各自的想法与情绪。
这个世界上，大概从不曾有过这样的人吧。
02
姐姐天性外向，而我则天生内向。可在我苏醒之前的七年里，二十四小时控制这个身体的姐姐已经给所有人留下了“曼殊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的印象，而且白日里姐姐也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爱说又爱笑的性格。因此十八点之后接过身体掌控权的我不得不扮作开朗的样子，学着和别人说说笑笑。
至于我为什么要这样伪装，原因其实很简单。我害怕别人发现这个身体的不同，我害怕我和姐姐被当成怪物。
很多人都说，面具戴久了，便拿不下来了，戏演久了，便真的成戏中之人了。可我戴着这张活泼开朗的面具演了那么久的戏，性格却依旧没有一点和姐姐相似的地方。
在姐姐快到十二岁，我快到五岁时，我无意间在书中看到一段话：
传说中，忘川水边，奈何桥旁，有花名为曼殊沙华。花唤作曼殊，叶唤作沙华。这种花在人前花开叶落，红色花瓣铺满水岸；在人后则花谢叶生，绿色叶子映于水面。因此，人们往往只知曼殊沙华有花无叶。只有奈何桥前卖汤的孟婆常常叹着：“曼殊沙华有花有叶，不过是叶子从未被人看见过罢了。花叶同茎，却生生世世不能同时出现，正合了那句‘彼岸花开开彼岸，奈何桥前可奈何’啊！”
父母给这个身体取名字时，并不知道世界上有花名为曼殊沙华。可世界上就是有这样惊人的巧合，在十几年前就做出了对未来的预言。
等到姐姐十二岁生日，我五岁生日那天，我对姐姐说：“今年，我想送自己一份生日礼物。”
我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唤作沙华。结束了我五年来没有名字的生活。
名字取自曼殊沙华的沙华，那从未被人知晓的叶子沙华。但这个名字包含着被我另外赋予的一层含义。
我知道我是深藏于海底、不曾有人知晓过的一粒沙，可这样的现实并不能阻止我幻想成为一颗华美的、有人欣赏的珍珠。
可我知道，这对于一生只能扮演姐姐的我来说，注定是远到不能再远的奢望。
03
这个身体渐渐长大，小学、初中、高中。
白天掌控身体的姐姐，依旧只用负责听课和记笔记就好。而晚上掌控身体的我，却要负担越来越重的作业和复习任务。
在我学得越来越累，可姐姐似乎依旧轻松的日子里，曾经我从不会在意的事情，却慢慢在我心底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明明每一份作业上字迹工整的正确答案都是我辛辛苦苦、一笔一画写上去的，可白天接受表扬的却是姐姐——“郑曼殊是这次班上唯一一个作业全对的同学……”
明明每一次考试前，强撑着睡意一遍又一遍地背书，将知识放入记忆的人是我，可白天轻轻松松用这些知识考试的人却是姐姐——“郑曼殊这次月考是班级第一名……”
明明每年的那一天，过生日的有我和姐姐两个灵魂，可所有人都会根据和我喜好完全相反的姐姐的喜好来送生日礼物——“曼殊，生日快乐……”
明明给即将过生日的妈妈一针一针绣十字绣的人是我，妈妈生日那天倒也是由我将礼物送给妈妈的，可妈妈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谢谢曼殊……”
我是沙华，我不是曼殊。
可悲的是，不仅说出去没有人相信，我还不敢说出去。
正如我最喜歡的那首歌唱的那样：
如何束缚风跋涉山林苑囿
如何阻止执念生根梦尽头
当你为谁梦醒独登高楼
在我凭栏处亦有夜风吹满襟袖
檐水穿墙 再细的痒经年也刻成伤
长夜未央 盲眼偏贪看远道的光
作足凄凄惶惶 欢愉也添演三分癫相
织丝成网 系无解的死结在我心上
结外空旷 余我呐喊听回声彷徨
追得跌跌撞撞 寻找永久的一线远方
再奢望你流浪 似提供不止歇的方向
而我不反顾千里 只身前往
更可悲的是，姐姐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我甚至不能抱怨姐姐一句。
七岁那年，我苏醒时，姐姐只是吓了一跳，并没有哭哭啼啼地跑去告知天下，而是以超出一个七岁孩子的智慧，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我。即便我分享了她将近一半的人生时光，她也毫无怨言地接受了我的存在，陪我聊天，包容我的小脾气，带着我一起，一天天长大。
我常常笑话姐姐，说她缺心眼儿，自己最宝贵的东西被我抢走也不知道愤怒。姐姐却总是说，多了一个妹妹对自己这么好，谁有这样的福气。 缺心眼儿是我们家乡的方言，意思是善良。姐姐就是一个善良的老好人啊。
缺心眼儿的姐姐还特别粗心，我想要不是后来我告诉了她我心里的想法，她大概一生都不会发现我的不甘心。
我不曾获得过赞美和荣耀。
我不曾拥有过朋友与亲人。
不曾有人知道，有一位唤作沙华的姑娘曾经来到过这个世界上。
我不曾拥有属于姐姐的一切。
我一边嫉妒着姐姐，一边却又深爱着姐姐，整日心力交瘁。终于，在这个身体读高二的那一年，为一次大考熬夜复习了好久，大考之后又骤然松懈的我，生病了。
生病之后，不知为何，我的脑中常常浮现一句话：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
04
我想，在这个世界上，我大概是唯一一个知道灵魂生病是什么感受的人吧。
每当姐姐掌控这个身体时，一切都很正常。可每当我掌控这个身体时，却显得一日比一日力不从心。如果有人注意的话，这个身体在每日十八时之后总是显得那么疲惫。
到了后来，原先雷打不动的每日六时和十八时的自动切换，前者开始提前，后者开始退后。我掌控身体的时间在慢慢缩短。
曾经我无比怨恨，为什么可以和同学谈天说地的白昼属于姐姐，而大多时间只能在家中睡觉的黑夜却属于我。
如今我却无比庆幸，上天这样的安排让所有人都没有发现这个身体的异常。
我这个灵魂在一点一点地流散。我想，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彻底消失了。
姐姐心急如焚，到处去查阅资料，可天下说不定连像我这样的灵魂都没有，又哪里会有治疗灵魂的方法？更何况，我这大约属于心病吧。心病恐怕还需心药医。
缺心眼儿的姐姐，我消失了，不过是将本属于你的身体与时光还给你，你这个灵魂又不会受我连累。所以，姐姐你哭什么呀，反而常常要我这个生病的妹妹去安慰你了。
在我一日比一日衰弱的时候，一天，姐姐突然问我：“沙华，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我想了想，把深埋于心底许久的话告诉了姐姐。
我希望有一个人可以认识我，认识一个唤作沙华的姑娘。
05
其实，我当时只是随口一说，不过是想在生前最后耍一次小脾气罢了。
没想到，姐姐居然真的帮我实现了这个心愿。
先说点题外话。在外界看来，郑曼殊这个姑娘简直是十全十美。可是，天下哪里会有十全十美的人？不过是我和姐姐的爱好与所擅长的事正好互补罢了。比如姐姐擅长理性一点的逻辑推导，而我喜好写感性一点的散文诗歌。而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郑曼殊便是样样都很优秀了。
而姐姐想到的让别人认识我的办法就是，将我过去那些年间，完全遵从自己的想法所写的文章，全部以我的名字拿去投稿了。
過了一段时间，居然真的有文章发表了。更让我开心的是，我还收到了几封读者来信。
姐姐笑眯眯地对我说：“看，已经有数不清的人读到了你的文章了。读者看的是署名为沙华的文章，读出的也是完全属于你的思想，这算是认识你了吧？而且，我还可以在白天尽量多写一点作业，为晚上的你省出时间写回信。以后，这些和你通信的人，就是独属于你的朋友了。怎么样，姐姐厉害吧？”
我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困扰了我那么久的事，居然被姐姐这么简单地就解决了。
姐姐却又换了副平日里不常见的、略带正色的表情接着说：“沙华，你知道姐姐向来粗枝大叶，你不说，我可能永远发现不了你在想什么。姐姐明白你为姐姐考虑的心情，可我们血脉相连，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只有你开心地活着，姐姐才能继续快乐地过下去啊。所以，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和姐姐说说好吗？”
我笑着，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无须言语。
就在我强拖着这个生病的灵魂一边忙于学业，一边忙于写文章，一边忙于交笔友的日子里，我的病居然在不知不觉间就好了。
我曾经不为人所知。
可是谁敢说，不曾为人所知的人，在将来也一定会继续不为人所知呢？
“我可以去找这个大姐姐……呃，这两个大姐姐玩吗？”一个小姑娘满脸期待地看着我。
我把茶杯放回桌上，笑眯眯地说：“这不过是我昨晚做的一个梦，今个儿当成故事讲给你们听听罢了。不过是周之梦为蝴蝶与，还是蝴蝶之梦为周与？也许是我梦见了曼殊与沙华，也许是她们梦见了我，谁知道呢？”
谁又敢肯定，不曾发生过的事，在将来也一定不会发生呢？
01
父母给这个身体取名叫郑曼殊。
可没人知道的是，在这个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一个灵魂，自身体出生之日起便存在，自然，曼殊这个名字就归她了。我喊她姐姐。
另一个灵魂，是这个身体七岁生日那天无缘无故苏醒的，这便是我。
我苏醒前，这个身体和常人无异。在我苏醒后，姐姐的灵魂在每天六时到十八时掌控着这个身体，而我的灵魂在十八时到次日六时掌控着这个身体。简单点说，白昼属于姐姐，黑夜属于我。
所谓掌控着这个身体，是指在这段时间内，这个身体的一言一行都是由这个灵魂来控制。而另一个灵魂，也能在对方掌控这个身体的时间里看到和听到外界发生的一切。
如此分配掌控这个身体的时间，并不是出于我和姐姐的意志，而仿佛是上天规定好的。每天一到六点或十八点，控制身体的灵魂便会自动切换。
我知道这样描述我和姐姐，听起来有点像双重人格，不过我们和双重人格并不太一样。在我出现之前，姐姐并没有遭受过什么重大的灾难，我的出现，是毫无预兆的。我们知道彼此的存在，可以通过别人听不见的方式交流。我们共享记忆，但我们性格与特长不同，也有着各自的想法与情绪。
这个世界上，大概从不曾有过这样的人吧。
02
姐姐天性外向，而我则天生内向。可在我苏醒之前的七年里，二十四小时控制这个身体的姐姐已经给所有人留下了“曼殊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的印象，而且白日里姐姐也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爱说又爱笑的性格。因此十八点之后接过身体掌控权的我不得不扮作开朗的样子，学着和别人说说笑笑。
至于我为什么要这样伪装，原因其实很简单。我害怕别人发现这个身体的不同，我害怕我和姐姐被当成怪物。
很多人都说，面具戴久了，便拿不下来了，戏演久了，便真的成戏中之人了。可我戴着这张活泼开朗的面具演了那么久的戏，性格却依旧没有一点和姐姐相似的地方。
在姐姐快到十二岁，我快到五岁时，我无意间在书中看到一段话：
传说中，忘川水边，奈何桥旁，有花名为曼殊沙华。花唤作曼殊，叶唤作沙华。这种花在人前花开叶落，红色花瓣铺满水岸；在人后则花谢叶生，绿色叶子映于水面。因此，人们往往只知曼殊沙华有花无叶。只有奈何桥前卖汤的孟婆常常叹着：“曼殊沙华有花有叶，不过是叶子从未被人看见过罢了。花叶同茎，却生生世世不能同时出现，正合了那句‘彼岸花开开彼岸，奈何桥前可奈何’啊！”
父母给这个身体取名字时，并不知道世界上有花名为曼殊沙华。可世界上就是有这样惊人的巧合，在十几年前就做出了对未来的预言。
等到姐姐十二岁生日，我五岁生日那天，我对姐姐说：“今年，我想送自己一份生日礼物。”
我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唤作沙华。结束了我五年来没有名字的生活。
名字取自曼殊沙华的沙华，那从未被人知晓的叶子沙华。但这个名字包含着被我另外赋予的一层含义。
我知道我是深藏于海底、不曾有人知晓过的一粒沙，可这样的现实并不能阻止我幻想成为一颗华美的、有人欣赏的珍珠。
可我知道，这对于一生只能扮演姐姐的我来说，注定是远到不能再远的奢望。
03
这个身体渐渐长大，小学、初中、高中。
白天掌控身体的姐姐，依旧只用负责听课和记笔记就好。而晚上掌控身体的我，却要负担越来越重的作业和复习任务。
在我学得越来越累，可姐姐似乎依旧轻松的日子里，曾经我从不会在意的事情，却慢慢在我心底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明明每一份作业上字迹工整的正确答案都是我辛辛苦苦、一笔一画写上去的，可白天接受表扬的却是姐姐——“郑曼殊是这次班上唯一一个作业全对的同学……”
明明每一次考试前，强撑着睡意一遍又一遍地背书，将知识放入记忆的人是我，可白天轻轻松松用这些知识考试的人却是姐姐——“郑曼殊这次月考是班级第一名……”
明明每年的那一天，过生日的有我和姐姐两个灵魂，可所有人都会根据和我喜好完全相反的姐姐的喜好来送生日礼物——“曼殊，生日快乐……”
明明给即将过生日的妈妈一针一针绣十字绣的人是我，妈妈生日那天倒也是由我将礼物送给妈妈的，可妈妈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谢谢曼殊……”
我是沙华，我不是曼殊。
可悲的是，不仅说出去没有人相信，我还不敢说出去。
正如我最喜歡的那首歌唱的那样：
如何束缚风跋涉山林苑囿
如何阻止执念生根梦尽头
当你为谁梦醒独登高楼
在我凭栏处亦有夜风吹满襟袖
檐水穿墙 再细的痒经年也刻成伤
长夜未央 盲眼偏贪看远道的光
作足凄凄惶惶 欢愉也添演三分癫相
织丝成网 系无解的死结在我心上
结外空旷 余我呐喊听回声彷徨
追得跌跌撞撞 寻找永久的一线远方
再奢望你流浪 似提供不止歇的方向
而我不反顾千里 只身前往
更可悲的是，姐姐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我甚至不能抱怨姐姐一句。
七岁那年，我苏醒时，姐姐只是吓了一跳，并没有哭哭啼啼地跑去告知天下，而是以超出一个七岁孩子的智慧，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我。即便我分享了她将近一半的人生时光，她也毫无怨言地接受了我的存在，陪我聊天，包容我的小脾气，带着我一起，一天天长大。
我常常笑话姐姐，说她缺心眼儿，自己最宝贵的东西被我抢走也不知道愤怒。姐姐却总是说，多了一个妹妹对自己这么好，谁有这样的福气。 缺心眼儿是我们家乡的方言，意思是善良。姐姐就是一个善良的老好人啊。
缺心眼儿的姐姐还特别粗心，我想要不是后来我告诉了她我心里的想法，她大概一生都不会发现我的不甘心。
我不曾获得过赞美和荣耀。
我不曾拥有过朋友与亲人。
不曾有人知道，有一位唤作沙华的姑娘曾经来到过这个世界上。
我不曾拥有属于姐姐的一切。
我一边嫉妒着姐姐，一边却又深爱着姐姐，整日心力交瘁。终于，在这个身体读高二的那一年，为一次大考熬夜复习了好久，大考之后又骤然松懈的我，生病了。
生病之后，不知为何，我的脑中常常浮现一句话：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
04
我想，在这个世界上，我大概是唯一一个知道灵魂生病是什么感受的人吧。
每当姐姐掌控这个身体时，一切都很正常。可每当我掌控这个身体时，却显得一日比一日力不从心。如果有人注意的话，这个身体在每日十八时之后总是显得那么疲惫。
到了后来，原先雷打不动的每日六时和十八时的自动切换，前者开始提前，后者开始退后。我掌控身体的时间在慢慢缩短。
曾经我无比怨恨，为什么可以和同学谈天说地的白昼属于姐姐，而大多时间只能在家中睡觉的黑夜却属于我。
如今我却无比庆幸，上天这样的安排让所有人都没有发现这个身体的异常。
我这个灵魂在一点一点地流散。我想，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彻底消失了。
姐姐心急如焚，到处去查阅资料，可天下说不定连像我这样的灵魂都没有，又哪里会有治疗灵魂的方法？更何况，我这大约属于心病吧。心病恐怕还需心药医。
缺心眼儿的姐姐，我消失了，不过是将本属于你的身体与时光还给你，你这个灵魂又不会受我连累。所以，姐姐你哭什么呀，反而常常要我这个生病的妹妹去安慰你了。
在我一日比一日衰弱的时候，一天，姐姐突然问我：“沙华，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我想了想，把深埋于心底许久的话告诉了姐姐。
我希望有一个人可以认识我，认识一个唤作沙华的姑娘。
05
其实，我当时只是随口一说，不过是想在生前最后耍一次小脾气罢了。
没想到，姐姐居然真的帮我实现了这个心愿。
先说点题外话。在外界看来，郑曼殊这个姑娘简直是十全十美。可是，天下哪里会有十全十美的人？不过是我和姐姐的爱好与所擅长的事正好互补罢了。比如姐姐擅长理性一点的逻辑推导，而我喜好写感性一点的散文诗歌。而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郑曼殊便是样样都很优秀了。
而姐姐想到的让别人认识我的办法就是，将我过去那些年间，完全遵从自己的想法所写的文章，全部以我的名字拿去投稿了。
過了一段时间，居然真的有文章发表了。更让我开心的是，我还收到了几封读者来信。
姐姐笑眯眯地对我说：“看，已经有数不清的人读到了你的文章了。读者看的是署名为沙华的文章，读出的也是完全属于你的思想，这算是认识你了吧？而且，我还可以在白天尽量多写一点作业，为晚上的你省出时间写回信。以后，这些和你通信的人，就是独属于你的朋友了。怎么样，姐姐厉害吧？”
我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困扰了我那么久的事，居然被姐姐这么简单地就解决了。
姐姐却又换了副平日里不常见的、略带正色的表情接着说：“沙华，你知道姐姐向来粗枝大叶，你不说，我可能永远发现不了你在想什么。姐姐明白你为姐姐考虑的心情，可我们血脉相连，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只有你开心地活着，姐姐才能继续快乐地过下去啊。所以，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和姐姐说说好吗？”
我笑着，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无须言语。
就在我强拖着这个生病的灵魂一边忙于学业，一边忙于写文章，一边忙于交笔友的日子里，我的病居然在不知不觉间就好了。
我曾经不为人所知。
可是谁敢说，不曾为人所知的人，在将来也一定会继续不为人所知呢？
“我可以去找这个大姐姐……呃，这两个大姐姐玩吗？”一个小姑娘满脸期待地看着我。
我把茶杯放回桌上，笑眯眯地说：“这不过是我昨晚做的一个梦，今个儿当成故事讲给你们听听罢了。不过是周之梦为蝴蝶与，还是蝴蝶之梦为周与？也许是我梦见了曼殊与沙华，也许是她们梦见了我，谁知道呢？”
谁又敢肯定，不曾发生过的事，在将来也一定不会发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