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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房龙的《〈宽容〉序言》,让笔者最感惊异的是,文中的“无知山谷”与鲁迅《〈呐喊〉自序》中描写的“铁屋子”是何其相似。作为一个荷裔美国学者,讲的似乎都是我们民族的过去。因此,将两篇文章对比阅读,我们会发现不同民族的思想发展也有着相同的历史轨迹。
一、《宽容》与《呐喊》的写作背景与主题
荷裔美籍历史学家房龙,1925年出版了他的历史著作《宽容》,在这部书里,他以西方历史上重大事件和重要人物为依据,以社会和人是否宽容为标尺来感受和理解历史变迁,勾勒出一条从古希腊到现代社会的西方文明发展过程。他缕析人类思想发展的历史,倡导思想的解放,主张对异己宽容,谴责反动势力镇压新思想的罪恶。在全书的序言中,更是创造了一个“无知山谷”的形象世界,描绘了两种思想和行为的殊死斗争,勇敢地倡导和呼唤人类的“宽容”精神,并预言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过去,也发生在现在,不过将来(我们希望)这样的事情不再发生。
《呐喊》是鲁迅1918年至1922年所作的短篇小说的结集,作品真实地描绘了从辛亥革命到五四时期的社会生活,揭示了种种深层次的社会矛盾,对中国旧有制度及陈腐的传统观念进行了深刻的剖析和彻底的否定,表现出对民族生存浓重的忧患意识和对社会变革的强烈愿望。鲁迅的《〈呐喊〉自序》中写到他与老朋友金心异的一段对话:
鲁迅说:“假如一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金心异回答:“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
有了这段对话,也就有了鲁迅《呐喊》中的第一篇小说《狂人日记》。鲁迅的“呐喊”是唤醒民众的“呐喊”,是为国民的愚昧、麻木而“呐喊”,是在列强侵凌、国民不觉醒的残酷环境中“呐喊”。
在20世纪20年代,两个相隔千山万水的伟大人物,他们思想是相通的,他们对民族处境的理解是一致的。
二、“无知山谷”和“铁屋子”
房龙创造的无知山谷,没有年代,也不知在何地,这种时空的不确定性,使它具有一种超越时空的普遍性和象征性。村民们依靠千年的律法和古书以及一代代人的经验积累,来建立他们的社会规则和生活理念。多少年来,没有人敢打破这种超稳定的秩序,也不知山谷之外更广阔、更精彩的世界。但它的内部总有一天会产生“叛逆者”来打破陈腐的社会秩序,它也禁不起任何自然灾害的袭击,灾害一来,就会土崩瓦解,请不要以为这是消逝了的历史遗迹,它只是作者的一种象征,象征一种封闭、落后、专制的生存环境。这样的环境其实到处都有,它可能是一个单位和村庄,也有可能是一个地区和国家。落后的地方有、发达的地方也会有。
鲁迅描写的铁屋子,暗喻着当时腐朽至极的旧中国。五千年的封建文化深深地禁锢着人们的思想。人们不敢越雷池一步,乖乖地在铁屋子里生活着,他们把奴隶生活当着一种奢望,甚至是一种享受,一旦哪一位统治者满足了这一令人悲哀的要求,他们“自然就万分高兴”了。英国诗人艾略特在1922年创作了长诗《荒原》,通过人类失去自然生殖力来表现西方社会的腐朽、荒凉与死气沉沉,反映了西方整整一代人的幻灭与绝望。荒原是一种象征,象征着人类心灵的枯竭,表现人们对世界深刻绝望和对社会现实的批判意识。鲁迅虽然没有生活在一战后的西方社会,但作为一位文化巨人和思想家,他通过对人类悲剧命运的观望,特别是对危机四伏、凄凉惨败的荒原般的中国社会的透视,用自己的精神痛苦地铸造了中国的荒原意象——铁屋子。
三、“守旧老人”手中的古书和“封建统治者”的愚民政策
读《宽容》序言,首先给人的印象便是独特,它完全不像我们想象中的序言那样,倒像是一篇寓言故事,读这个故事能够引发人们的联想:那个无知山谷中人的愚昧与守旧老人似曾相识,无知山谷中演绎的悲喜剧与我们中国的封建社会历史何相似。“守旧老人”是“无知山谷”事实上的统治者、立法者、执行者。他们不是一两个人,而是一群人,组成一个统治集团。他们成天“对着一本神秘莫测的古书苦思冥想”,并将其奉为“圣经”,当作律法,而解释权、执法权牢牢掌握在他们的手中。他们教导村民要乐天知命,不要对外面世界有任何想像和幻想。他们对试图走出山谷的青年人毫不留情地进行法律制裁,极力维护着“无知山谷”的古老秩序。他们是最专横、最“不宽容”的一伙老人,绝不容忍年轻人有一丝冒险行为,甚至不允许你有思想自由。但当他们拼死维护的山谷部落遭受天灾之后,他们也跟随年轻人仓惶出逃,去寻找新的家园了,这又显示了他们人性中的虚伪。
中国封建社会森严的等级制度、封建伦理道德不就是守旧老人手中的那本古书吗?五千年的封建思想已经浸透到人们的心灵深处。鲁迅笔下的很多人物形象,那些“熟睡的人们”,如孔乙己、闰土、华老栓、茶馆谈客、刑场看客等,在“暂时做稳了奴隶时代”和“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中生活着,尤其是鸦片战争之前,中国实行闭关锁国政策,老百姓循规蹈矩,没有反抗、没有斗争,那个时代的中国,何尝不是“无知的山谷”呢?
四、“先驱者”与“寂寞里奔驰的猛士”
在《宽容》序言的第二部分里,作者集中自己的感情,为我们塑造了一位先驱者(漫游者)的形象,他可谓山民中的精英,是山谷里多少代试图找到通往出路的探索者的代表,他义无反顾地走出山谷,找到一条通往更美好家园的大道。他历经千辛万苦返回山谷,他要把自己在山外所见到的奇妙景象告知他的村民,揭穿守旧老人的谎言,使更多的人走出蒙昧,走向幸福。他的出发,见闻,无疑证实了千年不变的古训的荒涎,无疑粉碎了守旧老人的愚民政策。但是,“人们举起了沉重的石块,人们杀死了这个漫游者,人们把他扔到山岩脚下。”借以警告敢于怀疑祖先智慧的人,杀一儆百。
这多么像鲁迅笔下夏瑜的命运,为了大众谋求新路的创新者却死于大众之手。鲁迅笔下的另一种人物形象是“较为清醒的几个人”是“勇敢的在寂寞里奔驰的猛士”,如狂人、夏瑜。夏瑜宣传革命,大多数人不理解,“关在牢里还在劝牢头造反”,茶馆里的“群聊”中一个二十多岁的人说夏瑜是“发了疯了”,这本身就是社会麻木的悲哀,更是青年的悲哀。
房龙和鲁迅二位伟大的思想家,以不同不形式告诉我们同一个道理——对于新思想、新观念,应该采取宽容与平和的态度,不管以何种面目出现的专制主义、愚民政策,终将无法阻挡历史前进的车轮。就因为这样,读《宽容》序言,仿佛在读我们自己的历史,读我们今天的现实,读我们自己。
(作者单位:贵州省长顺县第二中学)
一、《宽容》与《呐喊》的写作背景与主题
荷裔美籍历史学家房龙,1925年出版了他的历史著作《宽容》,在这部书里,他以西方历史上重大事件和重要人物为依据,以社会和人是否宽容为标尺来感受和理解历史变迁,勾勒出一条从古希腊到现代社会的西方文明发展过程。他缕析人类思想发展的历史,倡导思想的解放,主张对异己宽容,谴责反动势力镇压新思想的罪恶。在全书的序言中,更是创造了一个“无知山谷”的形象世界,描绘了两种思想和行为的殊死斗争,勇敢地倡导和呼唤人类的“宽容”精神,并预言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过去,也发生在现在,不过将来(我们希望)这样的事情不再发生。
《呐喊》是鲁迅1918年至1922年所作的短篇小说的结集,作品真实地描绘了从辛亥革命到五四时期的社会生活,揭示了种种深层次的社会矛盾,对中国旧有制度及陈腐的传统观念进行了深刻的剖析和彻底的否定,表现出对民族生存浓重的忧患意识和对社会变革的强烈愿望。鲁迅的《〈呐喊〉自序》中写到他与老朋友金心异的一段对话:
鲁迅说:“假如一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金心异回答:“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
有了这段对话,也就有了鲁迅《呐喊》中的第一篇小说《狂人日记》。鲁迅的“呐喊”是唤醒民众的“呐喊”,是为国民的愚昧、麻木而“呐喊”,是在列强侵凌、国民不觉醒的残酷环境中“呐喊”。
在20世纪20年代,两个相隔千山万水的伟大人物,他们思想是相通的,他们对民族处境的理解是一致的。
二、“无知山谷”和“铁屋子”
房龙创造的无知山谷,没有年代,也不知在何地,这种时空的不确定性,使它具有一种超越时空的普遍性和象征性。村民们依靠千年的律法和古书以及一代代人的经验积累,来建立他们的社会规则和生活理念。多少年来,没有人敢打破这种超稳定的秩序,也不知山谷之外更广阔、更精彩的世界。但它的内部总有一天会产生“叛逆者”来打破陈腐的社会秩序,它也禁不起任何自然灾害的袭击,灾害一来,就会土崩瓦解,请不要以为这是消逝了的历史遗迹,它只是作者的一种象征,象征一种封闭、落后、专制的生存环境。这样的环境其实到处都有,它可能是一个单位和村庄,也有可能是一个地区和国家。落后的地方有、发达的地方也会有。
鲁迅描写的铁屋子,暗喻着当时腐朽至极的旧中国。五千年的封建文化深深地禁锢着人们的思想。人们不敢越雷池一步,乖乖地在铁屋子里生活着,他们把奴隶生活当着一种奢望,甚至是一种享受,一旦哪一位统治者满足了这一令人悲哀的要求,他们“自然就万分高兴”了。英国诗人艾略特在1922年创作了长诗《荒原》,通过人类失去自然生殖力来表现西方社会的腐朽、荒凉与死气沉沉,反映了西方整整一代人的幻灭与绝望。荒原是一种象征,象征着人类心灵的枯竭,表现人们对世界深刻绝望和对社会现实的批判意识。鲁迅虽然没有生活在一战后的西方社会,但作为一位文化巨人和思想家,他通过对人类悲剧命运的观望,特别是对危机四伏、凄凉惨败的荒原般的中国社会的透视,用自己的精神痛苦地铸造了中国的荒原意象——铁屋子。
三、“守旧老人”手中的古书和“封建统治者”的愚民政策
读《宽容》序言,首先给人的印象便是独特,它完全不像我们想象中的序言那样,倒像是一篇寓言故事,读这个故事能够引发人们的联想:那个无知山谷中人的愚昧与守旧老人似曾相识,无知山谷中演绎的悲喜剧与我们中国的封建社会历史何相似。“守旧老人”是“无知山谷”事实上的统治者、立法者、执行者。他们不是一两个人,而是一群人,组成一个统治集团。他们成天“对着一本神秘莫测的古书苦思冥想”,并将其奉为“圣经”,当作律法,而解释权、执法权牢牢掌握在他们的手中。他们教导村民要乐天知命,不要对外面世界有任何想像和幻想。他们对试图走出山谷的青年人毫不留情地进行法律制裁,极力维护着“无知山谷”的古老秩序。他们是最专横、最“不宽容”的一伙老人,绝不容忍年轻人有一丝冒险行为,甚至不允许你有思想自由。但当他们拼死维护的山谷部落遭受天灾之后,他们也跟随年轻人仓惶出逃,去寻找新的家园了,这又显示了他们人性中的虚伪。
中国封建社会森严的等级制度、封建伦理道德不就是守旧老人手中的那本古书吗?五千年的封建思想已经浸透到人们的心灵深处。鲁迅笔下的很多人物形象,那些“熟睡的人们”,如孔乙己、闰土、华老栓、茶馆谈客、刑场看客等,在“暂时做稳了奴隶时代”和“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中生活着,尤其是鸦片战争之前,中国实行闭关锁国政策,老百姓循规蹈矩,没有反抗、没有斗争,那个时代的中国,何尝不是“无知的山谷”呢?
四、“先驱者”与“寂寞里奔驰的猛士”
在《宽容》序言的第二部分里,作者集中自己的感情,为我们塑造了一位先驱者(漫游者)的形象,他可谓山民中的精英,是山谷里多少代试图找到通往出路的探索者的代表,他义无反顾地走出山谷,找到一条通往更美好家园的大道。他历经千辛万苦返回山谷,他要把自己在山外所见到的奇妙景象告知他的村民,揭穿守旧老人的谎言,使更多的人走出蒙昧,走向幸福。他的出发,见闻,无疑证实了千年不变的古训的荒涎,无疑粉碎了守旧老人的愚民政策。但是,“人们举起了沉重的石块,人们杀死了这个漫游者,人们把他扔到山岩脚下。”借以警告敢于怀疑祖先智慧的人,杀一儆百。
这多么像鲁迅笔下夏瑜的命运,为了大众谋求新路的创新者却死于大众之手。鲁迅笔下的另一种人物形象是“较为清醒的几个人”是“勇敢的在寂寞里奔驰的猛士”,如狂人、夏瑜。夏瑜宣传革命,大多数人不理解,“关在牢里还在劝牢头造反”,茶馆里的“群聊”中一个二十多岁的人说夏瑜是“发了疯了”,这本身就是社会麻木的悲哀,更是青年的悲哀。
房龙和鲁迅二位伟大的思想家,以不同不形式告诉我们同一个道理——对于新思想、新观念,应该采取宽容与平和的态度,不管以何种面目出现的专制主义、愚民政策,终将无法阻挡历史前进的车轮。就因为这样,读《宽容》序言,仿佛在读我们自己的历史,读我们今天的现实,读我们自己。
(作者单位:贵州省长顺县第二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