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一场彩色的艳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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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电影《朗读者》,汉娜从一个铁皮筒里倒出了一小截铅笔。三寸长?将将能握,探着脖子,逐行寻找她第一个认识的单词“The”,从此开始了她的识字生涯。一个不识字的女人拿起笔来,第一支笔从哪来?影片不用交代,总之有这样一截铅笔仿佛一直放在铁皮筒里等待着她。而它以前的经历、主人似乎都不重要了。但惟有这支铅笔能肩负起这个重任。一个不识字的女人显然也不会放一支钢笔在那里,时间久了不用也不能拿起来就保持出水的流畅。对于电影来讲,这个小道具设计得合理而自然,使那些不经意的东西在影片里合理出现是一项伟大的工程,这也是电影历经百年越来越让人着迷的原因之一。
  小时候用铅笔都是用到最后。就是经济上没有困难的同学,也有节俭的意识,铅笔头握到不能再握住,再套上一个铅笔套。铅笔套多数是铝的,漆上彩色的颜色,可以使铅笔用到一寸以下。再短的话,削铅笔也困难了,可还是有办法不让铅笔头浪费,把木头劈开,里面的铅笔芯拿出来放在自动铅笔里继续使。还有一种铅笔套是用纸卷的,到现在我仍然会自制铅笔套,但是已经没有地方用了。同学们并没有觉得把铅笔使用到这种程度是可耻的,大家都认为节约是光荣的事情。写作业的-时候最讨厌写到中途削铅笔,所以每次写作业都是以削铅笔开始的。也有自动铅笔刀,很少用,因为自动铅笔刀浪费铅笔,都是用小刀削的,那是技术活儿。也通过削铅笔知道了铅笔杆的好坏。好的铅笔杆木质软硬适度。松脆易卷,没有节子,笔芯细腻均匀,不容易削断。削好的铅笔排成一排,整齐地等我开始写作业。有时候被大人嘲笑写作业拉的架势太大,虽然小小年纪但已经从实践中体会到什么叫“磨刀不误砍柴工”。
  铅笔另一种玩法不是让铅笔在手指之间转来转去,而是把用剩下的铅笔头攒起来,把铅笔芯用小钉子顶出来,从空心里穿线,做成木偶,有人偶也有动物。有一个同学居然攒了整套的《西游记》和《三国演义》,下课的时候一帮同学围着他用铅笔木偶演戏,不知道怎么搞的,玩着玩着就打架了,铅笔木偶被没收,把那同学难过的!
  “九岁的男孩万卡·茹科夫三个月前被送到靴匠阿里亚兴的铺子里来做学徒。在圣诞节的前夜,他没有上床睡觉。他等到老板夫妇和师傅们出外去做展祷后,从老板的立柜里取出一小瓶墨水和一支安着锈笔尖的钢笔,然后在自己面前铺平一张揉皱的……”小时候,妈妈给我讲万卡的故事,我会拿出我的铅笔跟妈妈商量怎么寄给那个可怜的万卡。有一段时间我住在另外一个城市的姥姥家。每周给爸爸妈妈写一封信,写完作业,撕下一张田字格纸,抬头写妈妈爸爸弟弟你们好,我想念你们……本来没有思念的意思,一说我想你们心里就有点难过,咬着铅笔头把那点难过憋回去,笔芯有凉凉的味道。后来,爸爸去世了,真的知道了思念的滋味,一难过就胃疼,从胃里涌出巨多的铅笔芯味。
  小时候用的铅笔基本是中华的,也用过笔杆上有动物和花图案的圆杆铅笔,大概4分钱到6分钱,最便宜的麻杆(表面不刷漆)铅笔好像才2分钱一支。后来上班。单位有位老同事搬家,从他家无数莫名其妙的陈旧杂物中发现了一箱铅笔杆,没有笔芯。码得整整齐齐的,他家的老太太拄着拐杖站在屋子里监督,谁都不敢扔掉一样东西。不请搬家公司。搬家全靠同事帮忙,可把大家累个人仰马翻。直到那位大哥退休我们也没弄清楚他家为什么有那么多铅笔杆,那些铅笔杆又做什么用的呢?除了当柴火似乎也没有别的用途,他们家也用煤气呀,没有烧火的炉子。
  在宜家买东西,进门就有铅笔和纸的卷尺。显然为顾客的购物提供了方便,但难免是浪费,那些铅笔头都是一次性的,用过就扔掉了。而铅笔对自然的最大破坏当然是因为它的木质外皮。从1564年石墨在英格兰被发现到1795年法国化学家尼古拉斯·雅克·康提把黏土和石墨混合,在干燥炉中加热并插入木制外套时,人类还没有自然资源被耗竭的危机,而到了18世纪中叶,威廉姆·门罗,一个来自马萨诸塞州的细木工,他发明了一种切割并为木条挖槽的机器,可以精确地制作铅笔。所以那些看起来几乎使用不尽的云杉就成为了铅笔的首选外皮。两个世纪以来,人类到底使用了多少支铅笔、使用了多少木材来给铅笔做外套已无从考证,开始铅笔商所用的木材都是成片成片的森林。
  看铅笔的资料时。我跟三三说。哎,梭罗写《瓦尔登湖》用的是铅笔。三三问,你怎么知道的?我说,梭罗研究出来的铅笔是当时波士顿最好的铅笔。梭罗他爸爸还是铅笔厂的老板,他不用铅笔用什么?梭罗的父亲是一位铅笔制造商,而梭罗相信自己制作出的铅笔能够比当时使用的更好,他在一段时间曾专注于铅笔制造。完成试验后,梭罗向波士顿的化学家和艺术家展示自己的产品。他的产品以其与当时伦敦制造的最好产品相媲美的优质表现取得了专家们颁发的证书。他满意地回家后,朋友们祝贺他找到了敛财之道,但是他却回答说他将放弃铅笔制造。“我为什么要继续呢?我不会再做我已经做过的事情。”梭罗牛啊,他重新开始了无止境的漫游和混杂的学习,也正是因为梭罗对赚钱的不屑才有了后来的《瓦尔登湖》。梭罗去瓦尔登湖的时候是1845年。两年以后他写成的此书。他对铅笔的研究大约是在1837年左右,所以有資料说直到18世纪末只有英、德两国能生产铅笔是不对的。但拿破仑·波拿巴发动了对邻国的战争后,英、德两国切断了对法国的铅笔供应此事应该不假。因此,拿破仑下令法国的化学家孔德在自己的国土上找到石墨矿。然后造出铅笔。但法国的石墨矿质量差。且储量少,孔德便在石墨中掺入粘土,放入窑里烧烤,制成了当时世界上既好又耐用的铅笔芯。在石墨中掺入的粘土比例不同,生产出的铅笔芯的硬度也就不同,颜色深浅也不同。这就是今天我们看到铅笔上标有的H(硬性铅笔)、B(软性铅笔)、HB(软硬适中的铅笔)的由来。
  一样产品由必需品到不必需品,商家怎样给这种产品找销路呢?其中之一是把它做成纪念品和收藏品。
  芬理希梦2009年在中国推出了500色铅笔,呜哇,500种颜色呀!我哪里能经得住这种诱惑?像日本耽美女作家森茉莉一样犯了“奢侈”的毛病,立马去我的芬理希梦账户订购了一套,成为芬理希梦夏季首发客户。但它是分期到货,意思是从7月起每个月只能收到25支铅笔,20个月也就是2011年2月我才能拥有全部的500色铅笔。我不知道我的耐心和热情能保持多久,20个月,天呐!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有的人要是性急急死了呢?办公室的小女孩说,如果你急死了,可以变成遗产。写进遗嘱,继承人最好是我。我跟她翻白眼。
  这当然是商家的经营策略,它要你连续20个月都与芬理希梦打交道。这20个月中你难免要去芬理希梦买它的其他商品。还好的是,1992年芬理希梦在日本做这个推广的时候是要每个月在它那里购买 足够数量的商品才能得到赠送的一盒25支铅笔,你要连续20个月在它那里买东西才能把500色铅笔攒全了。有人问,你干嘛要500支铅笔呀?画什么呀?我说我干嘛不要500支颜色不同的铅笔呢?对于爱铅笔的人来说,还真的难以买到500种不同颜色的铅笔呢。商家当然把我这样的人研究透顶了,而像我一样经不住诱惑的人也不在少数。芬理希梦的500色铅笔今年夏天在中国和日本同步发售,并登上日本最轰动产品的宝座,仅3个月在日本已经被预定了5万套。
  下定单的时候我完全忘记了芬理希梦是日本的,它在中国推出的500色铅笔是在中国制造的,而制造用的松木来自长白山。我动用了一下我的经济神经元,认为这像他们的方便筷子一样是又一次的资源掠夺战略。他们一直有这个本领,把别人的东西用各种形式划拉到自己的腰包里。但是我的眼睛和手经不住500种颜色的诱惑。已经先比心到达了一步,点下了500色铅笔。
  “印加帝国是南美没落的文明古国,很多日本人都没有去过那里,但一说起那儿的太阳就应该是这种颜色。”芬理希梦中国董事长达家善继手中拿着的那支橙得发红的铅笔,名字叫作“印加的太阳”。这只是芬理希梦500色铅笔中的一支。我不知道印加的太阳是什么颜色的,像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先从小说里知道爱情一样。我先从芬理希梦那里知道印加太阳的颜色。还有“红叶交响曲”、“竖笛的音色”,“夜莺的歌声”,“呼唤幸福的金丝雀”……每一支笔都有一个独特的名字,当然,这都是商业噱头,但有什么关系?我们买哪样东西不被商业噱头诱惑过?
  芬理希梦的东东和无印良品的有些相像。在无印良品买过一盒12色铅笔,420日元,而芬理希梦的铅笔500支是2400元,就是一次付款享受优惠也要2200元,比无印良品的笔贵出一倍還多。但是,东东就是这样的,为什么LV的难看包包要卖那么多的钱呢?单位里的女孩子说。你家还有地方装500色铅笔吗?我直愣愣地盯着屏幕上500色铅笔的图片坚决地说。我要买房子,买大房子,放我的500色铅笔。女孩过来摸摸我额头,摇头叹气,哎,疯了,又疯了。
  至于好用不好用还有待检验,但是这么一套收藏的东西我舍得检验吗’真的要做有钱人啊,等我有钱了我一定买两套,用一套,收藏一套。但无印良品的彩色铅笔却真的好使,笔落到纸上,细腻地走,容易上色,色彩均匀,轻重都能表现出来,不似街边文具店里买来的彩色铅笔不用力画不出来,用力纸就被划坏了,笔芯里有硬硬的颗粒。不知道哪个方向就划掉一粒,而那种粗砺的手感让人十分不爽,画两笔就丢开了。有好的铅笔让人喜欢写字、画画。FELISSIMO(芬理希梦)以拉丁语中表示最高的幸福这一含义的词汇“FELICITY”为词源,与表示强调语气的“SSIMO”一词结合起来组成的一个新词,其含义就是“最大、最高级的幸福”。我深深知道拥有500色铅笔不会使我拥有最大、最高级的幸福,但我可以对那些难以想象的颜色充满期待,我想那一定是一场彩色的艳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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