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经主诊陈医生的安排,我到九龙法国医院做进一步的身体检查。给我做肠窥镜的龚医生,早上对我说:“你的肠脏一切正常,但你的胃有溃烂,而且不断流血,流失的分量颇大,所以你现在贫血,要输大约三包血(一包约400 c.c.)。你现在全身无力,原因在此。”
　　主诊的陈医生中午向龚医生询问病况,对我详细解释,说我的肝上次切割后的伤口(上次手术切除了四成肝脏) 本来应该慢慢增生复原,但再生的部分竟是恶性癌细胞,直径大约四厘米,又因距离胃部很近,所以增生的毒瘤插进了胃部,导致它溃烂而大量出血。
　　我剩余的肝脏,中间也发现了一个大约一厘米的恶性细胞。此时陈医生改用英语对话,他问龚医生新出现的癌细胞是否原发性(我原本最初是肠癌,经切除后再做化疗,一年后复发,由肠蔓延至肝,所以我的肝癌并不是由肝本身原发,它的原发是肠癌细胞),龚医生答道,现在还不清楚,要肝与胃的切片化验回来才可核实,但照现在表面情况,有可能是第二种(亦即非原发的)癌细胞,而且可能已非初期。
　　陈医生不知我明白他们的对话,他没有翻译给我,可能他不想我担心,因如再有新的癌细胞出现,将更难医治。他很婉转地对我说,“现在我都不能决定是否帮你做手术。全港首屈一指的肝病大师,现驻养和医院,名叫范上达,相信只有他才能决定做不做手术。”我见他说得这么隐晦,就直接问他:“如果手术做不成呢?是否很危险?”他瞪着我说:“你很聪明。”
　　真讽刺,我这份“聪明”就是意识到我会死亡!陈医生跟着说:“你现在留医,待明天我们跟范医生看过所有资料,再详细研究。你的胃仍在流血,我会给你开些止血药和胃药。你现在不可吃硬的食物,连饭也不能,只可吃白粥水,还要吊盐水和继续输血,直至三包血输完为止,明早我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这天由早到晚,除了女儿、女婿和儿子外,很多朋友也都赶来探望,想睡也不可能。直至午夜,他们才渐渐散去,。
　　回想第一次发现患癌,正好是农历大年初一,我和家人食团年饭的时候,突然腹部剧痛,那是几天来的第三次。我不想影响他们的心情,就说昨晚喝酒太多,睡眠又不够,想早些回家小睡一会,晚些再跟他们会合。回到家里,我拼命用药油在腹部涂擦,随着药性慢慢发挥,痛楚也逐步减轻。
　　那天晚上,我在348的士高订了间大房。刚过午夜12时,整个的士高充满了欢乐的气氛,恭喜发财之声此起彼落,我也预备了一大包红包准备派发,侍应们亦转告我很多房间的人说要等我去派利是。我说:“等阵!就嚟(等下,就来)。”煞是高兴。
　　刚好有一位在澳门赌场工作的朋友和他的妻子此时过来(他是澳门“街市伟”的参谋长,街市伟是澳门新世纪酒店的大股东,最近因钱和股权问题,與现时妻子发生纠纷,被人伏击受伤)。我和他曾经订下规矩,每次见面都要猜拳和估骰盅,岂料连输三次,大口喝下啤酒时,腹部再次剧痛,而且越来越厉害,急赶回家,但这次涂药也无效,心知不妙,就一个人跑到急症室求诊。医生一看一触,断定我是肠癌——腹部已经隆起了一大块。他说你怎么这么迟才来,劝我留院,但这几天是农历新春假期,没有专科医生诊治,要大年初四才可以。我决定不留医,求他给我打止痛针,回家再议。
　　此时我弟弟等一干人已经赶到医院,嚷着要送我回家休息。我对他们说:“不如一起到会所打牌(麻雀) ?”他们都傻了眼,说:“你还有心情打牌吗?”我说:“没问题,你们放心,如果我一个人回家独处,反而会胡思乱想。”他们和我一起到会所打牌,都在有意无意地讲一些安慰话。大家有些闷闷不乐,反要我找些话题逗他们。其实我很感激他们对我的关怀,对我得绝症,好像感同身受!
　　此时,接到一个从深圳打来的电话,他是一个我很疼的小弟,用很凝重的语调问我:“大佬!你在哪里?”我答道:“我在会所打麻雀。”他放声说:“是吗?不知哪些混蛋传你患了癌症入厂(厂即医院),真他妈的!”我说:“我真是患了癌症。”他抢着说:“那你还打牌,怎不回家休息?我们深圳的兄弟听到这个消息都很担心你。”我说:“请你对他们说,多谢关心,我得病当然不开心,但很乐观,日后等我康复的消息!”
　　谁说江湖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