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蒋介石恨得咬牙切齿
1945年7月,一个驻华的外国记者向其国内发回这样一条快讯:
"在重庆国民党军人中,部分中层军官企图发动的一场反对统帅蒋介石的政变,宣告流产......"
消息见诸报端,立即引起哄动。这是咋回事呢?原来,这只不过是国民党高层派系之间勾心斗角的又一次短兵相接。
1937年的"西安事变"中,在国民党军队中地位仅次于蒋介石的何应钦,自封讨伐总司令,企图轰炸西安,欲致蒋介石于死地然后取而代之。西安事变和平解决,蒋介石对何应钦却耿耿于怀。
1944年,据军统截获的情报称:"军政部内出现贬低领袖,褒扬何部长的言论,把战争失利归咎于领袖指挥不当......"何应钦是当时的军政部长,蒋介石遂下令军统"速查"。几经密查,这"反蒋拥何"的言论源出于何手下的"四大金刚"之嘴,而时任军政部兵役署长的程泽润尤为最。蒋闻之恨得咬牙切齿,但表面上仍不动声色,他在寻找机会伺机下手。
蒋纬国调查新兵站
1944年7月,侍从室传下蒋介石口谕:"兵役工作劣迹昭著。贪赃枉法,虐待壮丁之事报章常有披露,为何这方面报告不多。"
军统局立即成立"兵役专案",由渝特区负责查办。如此一来,关于役政贪污违法的情报纷纷上报"极峰"(指蒋)。蒋介石在一件报告中终于看见有虐待壮丁之事,十分生气,用红笔重重地划了一杠。此时蒋的两个儿子蒋经国、蒋纬国已先后到达重庆,蒋经国正忙于接任三青团组织处处长,而蒋纬国则在西安机械部队任上尉连长。其时,他正请探亲假来渝探望父亲,正好闲暇无事,就被蒋介石临时派上用途。蒋介石对蒋纬国说:"你与我办一件事,这里有一个新兵站,据报常虐待新兵,马上去看一看是否确实。我等着你的回报。"
蒋纬国奉命同一位侍从官坐上吉普车,来到民国路(现渝中区五一路)一座老式大院内。这里是一个部队接收新兵的转运站,门口岗警森严。蒋纬国进去后,看到一些骨瘦如柴的"壮丁"挤在一个臭气熏天的天井里,有的还被绳捆索绑着。屋檐下,一个壮丁面色苍白,奄奄一息地睡在草席上,无人过问。蒋纬国来回观看后,连连摇头,逗留了几分钟,便驱车返回金紫门军委会,如实向他父亲作了禀报,并说:"阿爸!这样的壮丁怎么能打仗?"
兵役署长沦为阶下囚
蒋介石听了报告后说:"我要亲自去看看。"蒋氏父子乘坐一辆小轿车,后面跟两部坐满侍从官和特警人员的吉普车,一路来到民国路。
到了民国路,蒋纬国和同他一道来过的侍从官引着蒋介石走进新兵站,接踵而至的侍卫人员立即布置了保卫岗哨。蒋介石见到横躺在地上呻吟的壮丁,气冲冲地问道:"谁在负责?谁在负责?"见委座亲自到来,又怒气冲冲,没有人敢应声。蒋介石说:"马上给我把兵役署长找来!"
立刻,两位侍卫官坐着吉普车直奔夫子池兵役署。署长程泽润不在办公室。侍从人员又找到署长公馆。其时程泽润"双喜临门":一庆署长公馆修缮落成;二庆四十九岁大寿,庭中大摆筵宴。他正站在上方接受贺客的参贺,突见侍从室人员到来,赶忙离座向前迎接。
侍卫官说:"署长大寿,我们道喜了。"
程泽润赶快地说:"不敢当,不敢当。是散生,亲戚朋友小聚一下。你们是贵客,请都请不来,快请上座!拿汽水来......"
侍从人员摇手严肃地对程说:"不坐!不坐!我们是来请署长立即到民国路新兵站,委座在那里亲候大驾。"
程泽润一听,慌忙脱下寿字马褂,向亲友们告罪一声后,匆匆登上侍卫官的吉普车,赶到"新兵站。"
怒容满面的蒋介石看见程泽润到来劈头就说:"你来看看,这就是你抽来的新兵!你是这样对待壮丁的!"接着不停地指着程骂道:"混蛋!混蛋!"并把手杖连连向程的头部击去。
身为中将军衔的兵役署长程泽润感到莫大侮辱,何况他对蒋本来就不是"绝对服从",因此对蒋不分皂白的打骂十分反感,虽然还保持立正姿式,却以极不服气的口吻说:"报告委座,这是××部队的新兵转运站,不属兵役署。"
程如此对答,无疑火上加油,蒋勃然大怒:"你强辩,强辩!"蒋的浙江奉化口音,在四川人听来,"强辩"与"枪毙同音"。程泽润是个硬汉子,也不示弱地说:"委座!我是军人,如果是我的责任,可以军法从事,但不能对我人身侮辱,我并不怕枪毙。"
蒋的性格哪容得这般顶撞,不禁气得双手发抖,转过身来对侍从人员说:"好吧!那就军法办理吧,把他扣起来......"说完敲敲手杖就匆匆离去。
程泽润公馆里正高朋满座,等"寿星"归来。万万没有想到"寿星"一去不复返,已从军委会直接押到土桥军法执行总监部的监狱去了!
蒋介石逮捕程泽润本属内部斗争,但由于人们不满役政,许多记者便把蒋介石新兵站斥程这件事描写成《蒋××微服出访,检查新兵站,怒打程署长》。有的报纸还写成特写,成为街头巷尾的新闻。
如此结果,蒋介石万分高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借此"机会",把剪除政敌的步调加快,用"明升暗降"之法,把何应钦推上由蒋控制的联合国军事参谋团中国代表团团长兼盟军中国战区陆军总司令的高位,而让蒋的亲信陈诚取代拥有实权的军政部长之职。从此以后,何应钦由军转政一直担任行政长官。
冯玉祥为程说情
程泽润,号沛民,为四川隆昌县龙市镇人,出身贫寒,中学未能毕业考入保定军官学校,毕业后在川军中从排、连、营、团至师长。抗日战争爆发后,军政部长何应钦为了加强兵役工作,提升程为中将兵役署长。当时役政制度弊端太多,民间强拉壮丁,怨声载道,程虽作了一些努力,但未见成效。他认为役政弊端是从上到下的,故常以"上梁不正下梁歪"之类言语抨击当局。对孔(祥熙)、宋(子文)也多指责,而对何应钦却备加赞赏。蒋要打击"拥何"力量时,自然就把程当着枪靶子了。
程被捕后,何庆钦表面保持镇静,只是托人带信希望军法总监何成浚手下留情。遇见蒋介石时对程事只字不提,以免涉嫌。程的家属四处奔走,设法营救,先后找过代参谋总长程潜、军令部长白崇禧以及从前线回来的傅作义等人。蒋的侍从人员均以"委座尚未息怒"为由,拒不传见。程的家属又找到身居副委员长的冯玉祥。冯去访蒋,侍从人员不敢挡驾。冯玉祥见到蒋,一提程泽润的事,蒋就打断他的话说:"焕章兄,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役政腐败,一定要彻底改革。这件事我想了又想,要借重老兄,你来主持,由你派人来当兵役署长才行。"
其实,程泽润被捕后,蒋已叫徐思平代理署长。当时抽壮丁要靠四川人,所以兵役署长以川人为宜。徐为四川人,当过中学教员,笔下通顺,以后投笔从戎,由刘湘保送至日本士官学校,与蒋成为先后留日同学。毕业后回国担任过刘湘部参谋处长,又进过蒋介石办的"陆军大学",镀金成为蒋的门生。程泽润出事前,徐任四川军管区(专办兵役)参谋长,曾向蒋介石上过万言书,建议兵役制度改革,并且制定了一份征募十万知识青年从军的方案,受到蒋的采纳。因此蒋意由徐代程,只是正式任命尚未发表。蒋当冯玉祥第一次来为程说情时,以"十分诚恳"态度对他的兰交大哥冯玉祥说:"役政腐败,天尤人怨,骨瘦如柴的兵岂能打仗。我很钦佩您当年练新兵一事,帮助您练新兵不是有个叫鹿钟麟的吗?我想借重他来办兵役。"
冯一面揣摩蒋的意图,一面答复说:"那怎么行!"蒋问:"为什么不行?"冯说:"他是陆军上将。"蒋说:"行啊,那就当兵役部长,不就解决了吗。"
这本是蒋"招冯压何"的伎俩,想借机制造冯与何之间的矛盾。冯洞悉其用心,将计就计,答应了下来,二人达成协议。于是兵役署提升为部,与军政部平行,由上将军衔的鹿钟麟当部长,冯的旧部秦德纯担任政务次长,蒋派徐思平为常务次长,并立即下条子。不几天便由军委会办公厅发表任命。
冯玉祥一见蒋介石,程泽润的问题仍未解决。程泽润家属又来找冯玉祥,冯玉祥二次晋谒蒋介石。寒喧以后,蒋未等冯开口,就抢先说:"鹿部长应该大力整顿役政,贪污勒索者杀,渎职者罚,有功者奖......"蒋的话等于封住了冯的口。冯不便再提程泽润之事。过了几个月,冯又来访蒋,开门见山向蒋提到程泽润之事,蒋答复冯说:"辞修(陈诚)当部长了,这是他部内的事,我不便越级过问。"几句话便把事情推开。
冯虽是蒋的兰交大哥,他们之间实际是政治交易,蒋让冯当副委员长,地位高高在上,权力却空空如也。抗战期间,冯玉祥组织"利他社",秘密反蒋,蒋知而不露。此次冯再三保程,反使蒋疑窦丛生,如果释放了程,对蒋来说,便增加了一份反对力量,而冯玉祥却加添了一个拥护者。所以蒋对陈诚说:"养痛必贻后患。"陈诚奉命回部后,罗织程的罪状,要军法总监立即执行。
遗书未写完就被处死
1945年7月6日,程泽润被绑赴刑场,在桂花园执行枪决。其罪状为:办理兵役舞弊多端,且利用职权,调用工兵建筑私宅,省工图利。
枪决程的当天早晨,程正在狱院放风,突见两个中将军官带了一排短枪兵进入总监大院,立即传程到法庭受审,程再三陈述无罪,但执行官亮出"委座"手谕,不容分说。程自知无可转回,遂写下遗书留给家人。遗书中称:"蒋介石一向以忠恕之道教人,何以对我不仁,二十九团新兵之事,理应由后勤部负责,我何罪之有?如不公布罪状,死不瞑目......"不等程的遗书写完,执行官立即执行了处死的"委座"手谕。
为罗织程泽润罪名,陈诚派人详查程的贪污行为。程办了一所"建川中学",自任董事长。这个校舍是利用该署兵工,用公家材料修建。但他毕竟是办学校,所以在罪状上也只好含糊其词。故尔有人认为,贪官污吏何其多,程泽润算老几?其中政治上的奥妙,则非常人可知也。
鹿钟麟走马上任后到各县视察役政,并发表"健全兵役制度,消除役政弊端"的演说,可是未及半年,蒋介石搁平了枪毙程泽润的隐患之后,又撤销兵役部还制于军政部门所属署,由徐思平为署长,从而结束了一场假戏真做的政治斗争。
(责编 武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