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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动货币
随着苏联解体和恶性通货膨胀的飙升,一些商店开始拒绝接受卢布,只收美金、德国马克或者英镑。
1993年,用美元标价商品的行为被禁止后,俄罗斯人开始寻求有稳定性和购买力的硬通货——那就是伏特加。
“我家里有20多瓶酒,但其实我自己根本不喝酒。”莫斯科实验室的职员德米特里·史米德里克在1991年12月告诉《巴尔的摩太阳报》。这种被他称为“流动货币”的货币在日常交易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如果你给修理工20卢布修理汽车或天花板,他可能会哈欠连连。但如果你能提供一瓶伏特加,那工作很快就會被完成。”
一开始,伏特加的供应出现短缺,部分原因是玻璃瓶生产链出现问题,以及与邻国白俄罗斯的酿酒厂发生贸易纠纷。但即使在供应正常化之后,伏特加仍支撑着转型中的经济。资金短缺的工厂用酒来换取原料,政府甚至允许一些公司用酒来缴税。
1998年,西伯利亚一个地区的政府给8000名教师每人15瓶酒作为工资。根据合众国际社的一份报告,最初的提议是用厕纸和棺材,但最终还是选择了伏特加,因为“伏特加是唯一可以自由出售或交换面包和其他食物的东西。”
这样的故事成为了西方媒体的头条新闻,想说明俄罗斯人正身处经济崩溃与混乱之中。然而,实际情况是,伏特加易货这种做法已经持续了几百年。
时局艰难时,伏特加不仅是一种用来消愁的产品,而且是可用于交易的货币。
暖身驱寒
16世纪,农业的进步带来了丰收。许多沙俄土地所有者没有把多余的谷物运到已经饱和的市场,而是把它们蒸馏成伏特加,这是一种更有价值的产品,也更容易运输。
在沙皇的鼓励下,伏特加开始流行起来,取代了啤酒和蜂蜜酒成为农民的首选饮料。在政府经营的酒馆里,越烈的酒越有利可图,伏特加当之无愧的成为了销量冠军,为国家创造了大量收入。
伏特加在俄罗斯广受欢迎还与俄罗斯所处的地理位置有一定关系。
俄罗斯大部分城市处于高纬度地区,冬季漫长而寒冷,于是像伏特加这种酒精含量极高的烈酒就“理所应当”的非常流行,因为它不但满足了俄罗斯人世代相传的酒瘾,还能在冬季里暖身驱寒。
在沙俄农村地区,有一种叫做“Pomoch”的聚会仪式,是伏特加作为劳动报酬的开端。地主为农民们在工作日提供食物,并在丰收后举行宴会,大家一起喝伏特加庆祝。
已故历史学家帕特丽夏·赫利希在她1991年的论文中写道:俄罗斯饮酒的仪式和典礼中,Pomoch被定义为鼓励人们团结一致并相互帮助的传统庆典,但也可能存在有剥削性质。
对于地主们来说,一顿体面的宴席和一桶伏特加要比付给20到30个贫穷的农民现金更划算。在这些宴会上,有些人会选择把自己那份酒倒进瓶子带回家。赫利希写道,伏特加可能是农民们“一天工资中唯一能带回家保留的部分”。
用食物和饮料来交换服务的传统一直延续到20世纪。谢尔盖·索特尼科夫是莫斯科的一名翻译,他回忆起20世纪70年代,他的家人在当时还是苏维埃共和国的乌克兰建造一栋房子。
他爸爸的朋友和同事前来帮忙建筑,而作为回报,他们得到的是晚餐和伏特加,或者是自家酿制的私酒——萨莫贡。索特尼科夫回忆:“如果他们说想要钱,那就太奇怪了。”
私下交易
帕维尔·叙特金和他的妻子奥尔加合著了《烹饪书:苏联烹饪的真实故事》一书。他在一封电子邮件中写道:二战后,女性尤其依赖靠提供伏特加从男性那里获得帮助。
叙特金说,在20世纪70年代,奥尔加的祖母总是把伏特加放在手边。“有时是给帮忙从地窖搬煤的邻居倒一杯,有时是给修理铰链的朋友倒一杯。”她每个月“花”大约一瓶酒来享受这样的服务。而那些买不起伏特加的人不得不酿造自己的萨莫贡。
叙特金说,酒精是完成小任务的首选报酬。因为“为别人的工作给一个卢布可能会被认为是一种羞辱,但是花同样的钱倒150克伏特加,再端上一份三明治——客人会很高兴,而且一般这样做还会减少你的支出。”
伏特加还是一种方便的媒介,用于非正式的,甚至是非法的交易。人类学家米里亚姆·希翁在她1994年出版的《伏特加:交换的“灵魂”》一书中写道,集体农场的工人可以将一吨国有肥料“卖”给村民,以换取两瓶酒。
对于像这样的私下交易,使用伏特加比使用金钱更“安全”。而在其他情况下,这种交易形式甚至可以帮助你避免违法。举例来说,通过用伏特加交换劳动帮助,一个人可以在不违反禁止雇佣私人帮手的苏维埃法律的情况下满足自己的需求。
现在,虽然俄罗斯人已经不需要伏特加作为易货的主体,但是伏特加作为一种“储值”的概念依然存在,一个名为“俄罗斯货币”的伏特加品牌还是俄罗斯最畅销的商品之一。
2014年,俄罗斯的卢布在油价下跌、乌克兰冲突以及西方对俄罗斯入侵克里米亚半岛的制裁中再次暴跌,以至于俄罗斯政府马上降低了伏特加的最低价格,足可见伏特加在其中扮演的重要角色。
(方彨荐自《国家人文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