淄河那边是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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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一口屋
  一
   建一所房子,用我们这里的话说,盖一口屋,是家庭中的大事。它是多数男人一生中必须去面对的,娶媳妇也好,居住也好,要成个家,没有口屋怎么行呢。父母有能力的,操心受累,把屋给子女盖好。要是家境不好,或孤苦无亲,盖屋就只有自己操持了。
   这里的风俗,正房一般盖三间,一间隔开当卧室,外边两间起居。配房盖一间或两间,做厨房或储物。
   以前没有建筑队,盖屋,全靠亲朋好友邻舍百家帮忙。今年我盖屋你来帮忙,明年你垒院墙我去帮忙。山村人的日子,就是相互帮衬着过的。
   盖屋前,要先备石料木料。
   石料,大的要备好门枕石、裙板石、窗台、门台阶,小的要备好墙垛子、屋檐的石板和垒墙用的石头。石头是淄河两岸民居天然的建筑材料,从先民们在这里落脚,石头就用来盖屋、垒院墙、铺路,还做碌碡、墩头等农具,碾、磨、石槽等生活用品。备料起石头,是盖屋的前奏。谁家起石头了,那就是要盖屋了。通常是秋后或入冬的农闲时节,父子或兄弟几人,带着大锤铁钎,找一个离村子不太远的山脚做开石场。先看好门枕石的料,把盖屋用的最大的那块石头定下来,采挖出来。这块安在屋门下、日后要天天踩踏的石头定好了,才能考虑窗台、台阶等石料。也可以说,选门枕石,是盖屋的重要开端和仪式。一米多长的门枕石起好,要找八个壮劳力,用铁索和杠子,才能把这块庞然大物抬回家。抬大石头,家里能顶上的劳力,一个不能少。青年人稚嫩的肩膀,抬过了门枕石,再没有不能承受的担子,才算有了成长成熟的资历。八个人,两人一根抬杠,谁都不能怯劲撂家伙,也不能撂倒出娄子。石头重,这一副四根杠子是个整体,哪个受力点脱离,弄不好就要伤着人,轻则扭腰,重则砸伤腿脚。这一路上,石头把大家压得呲牙咧嘴,脸上汗水淌着,眼睛瞪着,脖子上青筋鼓着,还要有人喊着号子鼓劲,及时传递着上下坡,躲避脚下障碍物的信息。门枕石抬到家,一伙人喘着粗气,都累得哎呀哎呀叫着,有的扶着墙,有的靠着树,有的蹲在地上,纷纷甩着脸上的汗水。而主家就仿佛大功告成一般,连连感谢着大伙儿,撒烟倒茶,晚上少不得酒菜款待。
   大石块众人抬,那些垒墙用的小石块用锤头钢钎开出来,则要用胶轮车一车车运回家。爷几个一趟趟推着胶轮车,往返村庄和石场间,衣服磨破了,手上磨起了膙子,脚下打起了血泡,从早熬到晚,从冬熬到春。他们人累瘦了,眼熬红了,心里的房子,那栖息和繁衍的圣殿,因了那一堆堆石块而有了模模糊糊的影像。
   木料要备好大梁、檩条、门窗、过木等。家里有树木能用的,先伐树,晾干,大树做大梁,小树做檩条,物尽其用。不够的,就要事先去集上买齐。
   砖瓦,就看个人实力了。有钱,垒的墙多用砖,屋面上多挂瓦;没钱,石头墙、麦草铺屋面,也冬暖夏凉呢!
  二
   盖屋的料筹备停当,就该打地基了。在规划好的地方,挖好地基,夯实了,填上根脚石。提前打地基,让它蛰实了,也为筹备腾下时间。有了地基,新屋的模样更具体了,一家人的目标更坚定,过日子的信心就更足了。接下来是请石木二匠。
   石匠要把从石场运来的大石料,进行粗加工。他们背着工具箱来到主人家,摆开马扎,系上围裙,接过主家送来的热水瓶,开始了打石头。也许是一块外观不规则的大石头,石匠们锤头钢钎錾子,叮叮当当雕琢起来。石屑飞舞着,石块慢慢变成了规则的石条;又叮叮当当,把石条錾平,在一面錾上平行的白色斜纹,青地白线的石条,就成了上等的建筑材料。那些讲究的人家,还要把墙角屋檐下的四个墙垛子,刻上福字,或雕个兽头。这样的细活,没有几个石匠能干。乡里几个有名的石匠,几乎天天有人家排队定下的活。
   木匠们来到,要把木料变成门窗,把大梁檩条诸根定下来,修整好。也许主家有人要结婚,说不定还得把日后要用的家具一块打出来。木匠们先要解木头,把圆木锯成木板。在没有电锯之前,解木头是个有技术含量的重活。粗大的圆木,剥好了皮,吊好了黑色的墨线,竖着绑在一棵树上。两个木匠踩着凳子,一人一边,开始用大锯从上往下锯圆木。他们拉大锯是有很强的节奏的,这一锯下去,再粗的木头,单程也只能拉两下。哧——哧——,哧——哧——,木屑像雪片一样飞舞,两个人一仰一俯,你推我拉,把锯拉得流水行云。木板锯出来,才能打成门窗家具。
   石匠木匠除了给工钱,还要管酒饭。但这样的饭好伺候,八个菜最好,人少四个菜也没人笑话。顶多男主人晚上陪着匠人喝两杯,他们中也极少有人贪杯。
   最难的是起屋时管饭。
  三
   地基打好了,石料木料备齐了,看好日子,该起屋了。
   起屋之前,还有两件事要筹备好。头两天,要去买菜买酒买烟。这是最头疼的。远离城镇,都要赶集买菜。有多少人来帮忙盖屋需要管饭?每天要置办几桌酒席?要割多少斤猪肉备几十斤豆腐几十条鱼?每样青菜买多少才合适?要去赶哪个集买菜,才能保证时间最短菜肉新鲜又不误事?这真愁坏了主家那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通常是盖屋前这几天,他都睡不着觉,心里一遍遍把该干的事盘算,而不时又有事想起来,发现疏漏不得,必须去操心落实。
   起屋头一天,要请厨师,把该准备的菜备好。肉要切好,菜要洗净。肉蛋要炸下几筐,鲤鱼带鱼要过过油,丸子、豆腐箱、藕盒也要做一些。从这一天,家里的女人和亲戚家的女人们,就开始进入角色,都来帮厨。临时支起的炉灶,火旺旺地烧起来。炸菜的嗞啦声,空气里氤氲的香气,家里穿梭的人影,让平凡的日子添了繁忙也添了喜庆。
   起屋的头几天,主人就兜里揣上两盒烟,去近处亲戚、要好的朋友和村里该说一声的人家串门,把盖屋的日期告诉他们,好来幫工。还要找几个有经验的人,把盖屋的事再谋划一下,大家看看还有什么遗漏,还会出现什么问题,帮忙出主意想办法。
   起屋这天一大早,主人就起床了。也许他这一夜根本就没睡着!几十口人要来干活吃饭,里里外外多少事要他去操心呢。好在几个能出谋划策的角色也很快来到了。大家凑了头,点上一棵烟,马上开始忙活:备的料过目确认。备的工具粗略清点。重要角色分工简单磋商,——也许那是主人在心里筹划了多少天的,亲戚、乡邻谁能领头干什么活,他心里有数。帮工的人陆续赶来,有抗着锨来的,有挑着筲来的,也有空着手来的。待人凑个差不多,那个有经验、有威望的亲邻,临时升任大总理,开始安排活:石匠带哪几个人,木匠带哪几个人;谁谁负责领小工,谁谁在什么位置;几个人挑水,几个人和泥。安排停当,大家招呼一声,各自上前抄家伙忙活起来。而这时候,主人望着热火朝天的场面,倒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去干什么,在一个角落里望着大伙发呆。但大总理——他既是工程指挥也是内务总管——马上就来找他了:今天来的人比预计的多了,要多出一桌饭。还要去邻居借一个小桌,借几个板凳马扎。还要去多买两条烟。来帮工的人,不论男女,每人每天发一盒烟,算个礼节。    这边盖屋的人往来穿梭,匠人的招呼声和小工的应答声不绝于耳。地基上安了门枕石,墙马上就垒到窗台了。那边饭棚里女人们摊煎饼,厨师边切肉切菜,边说着笑话,惹得厨房里的人们哈哈笑着。平时安静的农家小院,从来没这么热闹过。
   起三间屋,至少要两天。要是人手少,那就得三天。最关键的是上梁那一刻:墙已垒到屋檐,前后墙木架子上站了两排人。大家喊着号子,用绳子把大梁慢慢从地上拉到预定的位置。粗大的木梁中间,贴着一张红纸条,上写“上梁大吉”四个字。房梁落定,年纪大的匠人喊一声:“上梁大吉了!”一挂大红鞭炮便在新屋的空地上炸响,预示着新屋即将落成!
   上完梁接着上叉手檩条,铺上秫秸打的箔,再挂瓦囤麦秸。用不了半天,新屋就盖完了。
  四
   我家在八十年代初,翻盖了祖上留下的三间危房。我那年十七岁,刚从技校毕业。我那几天就干一样活:负责挑水给大家喝。我从河边的水井里挑上水,送到村西一个闲置的院子里。一个老街坊用一口大锅,负责在那里烧炒米汤。汤烧开了我再挑回家,给干活的几十人喝。几天下来,我的肩膀磨破了皮,结了薄薄的血痂。我是带着两肩血痂,离开故土走上工作岗位的。
   父亲这辈子不知帮人盖过多少屋,垒过多少墙。回家时经常听父亲在某个早晨吃完饭后念叨,谁家又盖屋了,得去帮个工,然后就点上一根烟,抽着去了。乡亲们在互相帮衬中形成了这样的约定:人家盖屋该你去帮忙,你要没空去,可以买一点东西送去,表示心意:可以送一条烟,也可以送一包啤酒,这叫还人情。父亲帮人盖屋的时候多,家里后来再有盖屋垒墙的活,总有人拎来一包包啤酒,来还人情。
  看新媳妇喝黄昏酒
   旧时的婚姻,要先说媒、再定亲,然后才是结婚。虽然新中国成立后鼓励婚姻自由、移风易俗、喜事新办,但山村里,许多人还是要遵循旧风俗,只不过删繁就简罢了。说媒,也许不需要媒人去当信使两边撮合串通,要是两个年轻人早就认识,并彼此中意,这媒人也就走个过场,顶个虚名。许多年轻人,先自由恋爱,再去找媒人,这媒人焉能不成就这桩婚姻?定亲,也不必看生辰八字写柬送聘礼,也许两家人见面喝一壶茶,亲就算定了。唯有结婚,许多人是奔着隆重、新潮去的,仿佛不花点钱、不闹点动静,就不算结婚。
   上个世纪的六七十年代,温饱尚未解决,山村人结婚,也没什么排场。但新媳妇过门,拜完天地,是要撒喜糖的。二分钱一枚的糖块,小孩子们一年也难吃上两块。现在来看,那时候小孩子们喜欢吃糖,不止是因生活清苦嘴馋,还因为身上缺乏糖类营养。因此,看新媳妇,抢喜糖,是半大孩子们热衷的事情。谁家有结婚的,大半个村的小孩子都涌了来凑热闹。见了新郎,是可以讨要喜糖的。新郎的裤兜里,总要带些喜糖,随手摸几块,只打发至亲好友家的小孩子。
   新媳妇迎进门,通常要在院子里站一站,举行简短的仪式。婚礼主持要么是长辈,要么是朋友,指挥一对新人,先对着堂屋鞠躬拜天地,再对等在院里的男方父母拜高堂,然后夫妻对拜。接下来放鞭炮、撒喜糖,新人入洞房。有大方的人家,还有把花生和喜糖掺在一块撒的。小孩子们等的就是撒喜糖这一刻。喜糖一撒,满院子男女老少都去疯抢,那半大孩子抢得最凶,有的扑在地上,有的滚成一团,哪管衣服脏净。天气干燥的话,院子里这时就腾起了尘土。主家要是大方,撒的喜糖多,你多抢上几块,能喜滋滋地吃好几天。
   邻居邢叔结婚的时候,婚礼主持是廷太舅,他们是要好的发小。那是廷太舅第一次主持婚礼吧,他一开始有些腼腆,兴奋得满面通红,说话时眼睛眯成一条线。指挥邢叔和新娘拜完天地,他接过一个小针线簸箩,准备撒喜糖。我站在院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因兴奋脸上冒出细汗的廷太舅。他满院子里看了一眼,就见他抓了一把糖,冲着我这边扬撒过来。啪哒啪嗒,花纸包裹的糖块,落在我脚下好几块。我飞快地弯腰伸手去抢,把四五枚糖块紧紧攥着手里。那是我抢糖块最多的婚礼。
   新媳妇过了门,亲戚、邻居中的长辈女性,会煮了早就包好的饺子,用盖着红包袱的箢兜送两小碗过来,給新娘子吃,这叫“传小饭”。洞房里,新娘子的面前摆了一碗碗冒着热气的饺子,她在婆家吃的这第一顿饭,“传小饭”的越多,越显得喜庆、场面,说明婆家有人缘。新媳妇当然吃不了那么多,但剩下的饺子也是有讲究的,“传小饭”的人要悉数带走,分给家里人特别是小孩子们吃,那是讨长命的。这说法虽牵强,充满迷信色彩,但它传递着爱惜食物的传统和美德。
   除了抢喜糖,小孩子们感兴趣的,是看新媳妇喝黄昏酒。
   结婚当日傍晚,主家要在新房的炕上放一张小矮桌,摆上四碟小菜,备一壶酒,让新郎新娘喝黄昏酒,以示入夜洞房合欢,自此成为一家人。通常是新郎的好朋友来劝酒助兴。新人一边一个坐在小桌两端,劝酒人坐在炕里边桌子中间,面对前来围观的人群。他手把小锡壶,把酒倒在牛眼小酒盅里,笑嘻嘻地端给一对因羞涩不太自在的新人。他要夸新娘子今天多么漂亮,新郎官是如何喜庆。他赞叹今天天气这么好,老天爷多么给面子。他说两家怎么般配,老辈人都多么勤劳忠厚。他说今天自己多么高兴,宁愿喝醉也要尽兴。他说的劝酒的话,也是一套一套的:喝了这杯酒,恩爱到白头;喝了这一盅,养儿进朝廷……
   新娘子对劝酒总是警惕的,任你说得天花乱坠,她总是抿着嘴,光笑不呼应。也许这是她平生第一次被众人齐刷刷的目光长久注视,倒不如去地里干活自在舒服;也许这是生来第一次品尝酒的滋味,她难领悟其中的真味,就像不能品咂婚后的生活一样。被劝酒人逼着端起酒盅,只抿一抿,喝的也不如洒的多。也许过门前,家里人早有叮咛,黄昏酒不可真喝,醉酒要出洋相。
   劝酒人几盅酒下去,脸上放出光来。他的表演渐入佳境。为了让新娘子喝一盅酒,他一会让满屋的小孩子们鼓掌,一会又让新郎给新娘鞠躬。他说的话也越来越放肆,暗示和隐喻中,离不开挑逗和撩拨,让小孩子们听不懂,让一对新人羞得不说话。碰上粗鲁的劝酒人,这时候说不定会端起酒盅,送到新娘子嘴边,硬要灌下去。这时候新娘子也不会恼,也许酒含进嘴里,并不咽下去,转头吐在炕沿下,还夸张地咳嗽着,直喊:“这酒这么辣!”    黄昏酒喝到这里,进入高潮。也许劝酒人不满意新娘子的表现,要让她出出洋相,于是怂恿几个年青人,把新娘子拖下炕去,有人抓胳膊,有人抓腿,就在地下一起一落地顛她的屁股——这就叫打夯。你不喝酒,再打夯。新娘子要不堪折腾,疼得哇呀叫起来,劝酒人和满屋的观众便兴奋得眼睛放光,如同看大戏一般。通常是新娘子被逼无奈,喝上满满一盅递过来的酒,众人才遂了心愿,齐声欢呼,脸上都绽放笑容,那气氛仿佛满屋人都喝了一大碗酒。
   这时候,主家也及时地把象征落脚、长久的面条端上来了。黄昏酒喝完,满屋的小孩子尽性而归。
   过门后,新娘子也许会像男人一样去生产队干活,默默无闻,出不尽的力,流不完的汗。但结婚这一天,她是风风光光,被人崇着让着捧着的。
  我们玩的游戏
   追逐快乐是人的天性。游戏则是能给人带来快乐的一种方式。对于儿童来讲,游戏既是学习融入集体的途径,也是生活里乐趣的源头之一。现代社会虽然造出了各种儿童玩具,但在我看来,现在的儿童一点也不快乐。现代游戏方式惯有的独立性,伴生的是儿童的孤独感。而许多游戏本身的功利性,又泯灭了儿童的天真和率性。
   我们小时候,没有花花绿绿林林总总的玩具,没有网络和电子产品。但我们有宽松的成长环境,有大自然的陪伴。虽然物质匮乏,但我们的幸福指数一点也不比现在的儿童低。它说明,快乐是精神层面的东西,是感受、意识的火苗,在劈哩啪啦燃烧。
   我们小时候玩的游戏,多是与自然环境结合在一起的。
   捉迷藏,是小孩子们最乐意玩的游戏。捉迷藏是书面语,我们叫“蒙眼藏巴”。天黑以后,特别是有月亮的晚上,是玩“蒙眼藏巴”的大好时光。几个伙伴凑齐了,先约定游戏的范围:不能越过哪条道,不能到谁家去,大致在什么范围。然后用“剪子包袱锤”的方式,选出谁藏谁找。通常是一个人找,大伙儿藏。找的人先蒙眼在一个角落里等着。大家分头找地方藏好,然后眼巴巴地等着人来找。找到一个藏的,他然后也就成了找的人,帮着找余下的藏者。游戏的兴奋点,就是藏得好让人找不到。但找不到不是一晚上找不到,那也没意思了。最好是藏得出人意外,最后一个被找到。于是,大门后边,柴火垛里,猪圈里,黑乎乎的犄角旮旯里,都成了藏身的地方。也许你蹭了一身灰、一头蜘蛛网,也许你得像狗一样蜷伏在某个角落,或需忍住猪圈或茅厕的恶臭,但一时找不到你,心里就高兴,就有成就感。月光下,寂静的山村突然热闹起来,传来小孩子们一阵喧哗,那肯定是所有藏者都被找到,第一轮游戏结束了。第二轮也许继续玩下去。
   藏槐,是夏天中午小孩子玩的游戏。大人正在午睡,狗吐着舌头卧在阴凉里,街上安静得很。去槐树上摘几柄羽状的槐叶,有几个人就摘几柄。将其中一柄上的叶子攥在手里唰一下撸掉,只剩下光秃秃的叶柄。然后有人把它混在其它几柄叶子中间,攥在手中让其它人抽签。抽中无叶子的叶柄者,蒙上眼一边等待。其他人则把抽到的那柄槐叶,在一定的范围内藏起来,让抽到叶柄的人去找。藏槐叶,可以放开你的想象力,墙缝中,树底下,泥土里,伪装,掩埋,无所不用其极。有次有人把槐叶悄悄别在了找槐人的后腰带上,果然一个中午让他找不到。
   打“棒子么”,类似打垒球或棒球。棒子么,用一截虎口长的小木棍,两头削尖做成,就像两头削尖了的铅笔头,不过是粗一些。棒子棍,就是垒球棒了,随便找截木棍就成。游戏是这样玩的:在空旷的地方,找一堵墙,挨着墙在地下画一个二尺见方的方框。甲方持棍子蹲在墙下方框旁守候,乙方在正前方,拿棒子么投向墙下的方框。甲方若被棒子么拦截击出方框外,则这局开打,积分开始。若拦截不到,则换对方来进行。打的方法是,先用棍子轻轻敲打棒子么的前端,待它蹦起来,再用木棍把它连击到更远的地方。这一局只能击打三次,依次击打并吆喝念口诀:么个拆!二个两!三个么!积分算长度,打完三次用一根高粱秸量棒子么至方框的距离,按几秆计分。
   棒子么,既可两个人玩,也可分队对抗。打它也是非常需要技巧的。么个拆!棒子么蹦起来,你没连击到它,它只向前蹦了几拃;二个两!你要连第一下敲打都没打到棒子么,不光不能连击,这一局也“瞎了”,没机会了!冬天空旷的麦场上,通常会有几伙人在那里打棒子么,玩得热火朝天。
   打宝是课间或放学后男孩子们玩的游戏。“宝”用厚纸叠成,一面是平面,一面有X型的花纹。两个人每人拿一个宝踩在脚下,“剪子包袱锤”决定谁先开打。用自己的宝去击打对方的宝,打翻或煽翻对方,即可将它嬴为己有。宝也分类型,有的宝厚,有重量,击打对方比较厉害。有的宝薄,面积大,适合煽风煽翻对方。这要根据纸的类型及性能,叠成合适的样式。出什么样的宝来投入战斗,也很关键,要根据对方的特点,有针对性地派兵遣将。最大最厉害的宝,通常是在最后压阵的。每个男孩的口袋里都装着一摞宝,谁赢得多,谁就美得不行。
   弹杏核是麦收期间杏子熟后玩的游戏。弹杏核的规则有点像打台球:每个人出一定数量的杏核。先玩者把两个人的杏核攥在手里,哗地撒在地上。根据杏核的间距,选择其中两个杏核,用指头弹击一个杏核,去击打另一个杏核,击中即可将两个杏核收获。若击不中,则换对方上场。两个小孩子趴在地上,撅着屁股投入地玩了一场,胜者兜里装着哗啦啦响的杏核,扬长而去。那杏核,最后的用场是大人拿它砸了杏米,做了食材。
   棋类的游戏有四顶、憋死牛、“择毛蒜毫”等,在地上画几条线,拣些草棍或石块,就能玩。最考验智力的要数“五福”:纵横五条线,两人轮流下子。斜角连三子,是三斜;斜角连四子,是四斜。做成三斜或四斜可吃掉对方一子。直线连五子是五福,对角连五子是通天。五福和通天可吃对方二子。一局棋里若做成五福或通天,基本就可稳操胜券。
   两个小孩子,每人背一大捆柴草从山上下来,累得龇牙咧嘴。走到村口河边,两个人把草往路边一放,荫凉里席地而坐。地上画几条线,两个人就头抵着头,用石子、草叶玩起棋来。淄河水在那边静静流淌,有人挑着担子一旁匆匆走过。机息坐忘盘石上,古今尽属蜉蝣。那一刻,饥渴、劳累都不存在了,少年的眼里,燃烧着快乐的小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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