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算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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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武纪·猪莲,玄武纪写作小组签约作者,李亮和赵晨光的死忠粉,能在没有看到署名的情况下准确辨认出偶像的作品。分子生物学专业,常年辗转于科学和文艺之间。
  一、新娘
  秋季的夜晚,星月仿佛离人很远,偶尔掠过的风与柳府中喜庆的人声交织在一起,纠缠不清。
  岳重峦穿着大红锦缎的新郎服端坐在床沿,身旁坐着他的新娘。
  她的盖头已经取下,面容在跳跃烛光的映照下显得艳丽绝伦。
  “辛辛,这次要你与我一同涉险,实在抱歉。”岳重峦看她一眼,苦笑着说。
  “何必这样说,我本来也是公门中人。”新娘说完这句,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况且能随你左右,我也不怕涉险。”
  数月前,岳重峦奉泰州府知府之命,暂调到海陵县县衙,调查一桩棘手的案子。
  在那之前,府衙听闻整个海陵县最大的珠宝铺、绸缎庄、古董店等接连遭窃,大笔金银不知去向,县令柳清槐调集手头所有人马苦查多日,仍一无所获,于是府衙便将擅长侦查的岳重峦下调,协助海陵县衙一同办案。
  凭借着多年在府衙查案的经验,岳重峦很快循着细微的蛛丝马迹,探知盗窃案的幕后黑手正是近几年来迅速崛起的地下组织——血玄会。活动在泰州一带的是其分会之一,由此地的首领“血狐”主管。血狐近来十分活跃,似乎在与常驻海陵县的一名接头人联系,而那几桩窃案,极有可能是两股势力合伙犯下的。
  岳重峦与血狐周旋良久,发觉这对手极为难缠。对方仿佛总能预知他的下一步动作,以至于不但他的抓捕行动次次落空,还侦查不到那名接头人的任何线索。正在一筹莫展之际,柳清槐却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岳重峦的调查已经让血玄会感到了威胁,甚至曾派出杀手刺杀他,而县衙中的其他同僚也不时遭遇血玄会的攻击。这说明己方已经离真相很近,这时若是故意露出破绽,对方定会狗急跳墙。
  于是,柳清槐精心策划了这场婚礼。他放出消息,岳重峦已经掌握了重要证据,破获窃案指日可待,而八月二十二正是黄道吉日,他将在这一天主持岳重峦与他独生女儿柳辛辛的婚礼,宴请所有公门中人,为的就是让血玄会以为有机可趁而突袭柳府,己方人马便可早做准备,将前来围攻的敌人一网打尽。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迫使血狐现身。
  柳辛辛在岳重峦调任到海陵县的那天就跟随他一同办案,时间久了,两人之间不免情愫渐生。柳辛辛不但貌美聪慧,更擅长机关术,多次在查案遇险时克敌制胜。
  屋外隐约传来金铁交鸣声,岳重峦一言不发地从床边坐起,退去身上的锦缎袍服。柳辛辛也伸手揭去凤冠霞帔,露出内里的一身夜行衣。两人互望一眼,双双从窗口跃出,无声无息地进入庭院,在柳府花园内隐匿了身形。
  “他们真的来了。柳大人果然没有料错,这是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好时机。”借着月光,岳重峦眼看着数十人从南面围墙的墙头落下,径直冲入厅堂。堂中公门众人原本还在喝酒,此刻纷纷站起拔刀,与杀进去的人斗在一处,竟似早有准备一般。
  柳辛辛点头,静待片刻,忽地将手探入一旁的水井,用力转动机栝。柳府围墙外立刻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呼,同时墙内的几处地面轰然塌陷,刚落地的一波入侵者顿时坠入坑洞中。
  “我们走。”柳辛辛站起身,疾步赶往厅堂的方向。
  此时宴会厅的大门已然紧闭,惨叫声不时从中传出,岳重峦知道自己的同僚早已事先做好准备,而他朝柳辛辛的背影看了一眼,抽出腰间佩剑,朝柳府正门走去。
  大门“砰”的一声被人踢开,六个身着黑衣的人一拥而上,将岳重峦围在中心。岳重峦看出他们的身法与曾经行刺过自己的杀手如出一辙,必是血玄会的高手无疑。
  眨眼间那六个黑衣人各自手持兵器朝着岳重峦攻来。岳重峦只觉身周杀气四溢,握着剑柄的手一紧,剑光蓦地一闪,将笼罩在四周的杀气切割得支离破碎。
  他的剑尖点中一人手腕,却不逗留,反手上挑,又割伤另一人手臂,同时向后一跃,顿时脱离包围。但他自己也并不轻松,突围时左肩的皮肤被利刃划破,渗出一片血迹。
  身周压力刚刚一轻,敌方众人又合身扑上,兵刃在岳重峦身侧织成密不透风的网。岳重峦挥剑抵御,过不多时身上便多了不少细小的伤口,所幸都是皮外伤,并不影响行动。
  这几人都是血玄会中一流的高手,武功比起曾与自己交手的杀手,还要高出不少。岳重峦不再刻意留手,也不顾身上的伤,看准时机又是一轮猛攻。
  战阵中响起几声痛呼,血玄会高手中已有两人中剑倒下。合围之势一破,剩下的人再也无法抵御岳重峦凌厉的剑芒,接连被剑尖刺中穴道,委顿在地。
  岳重峦的神情没有丝毫放松。审问地上这些人并不急在一时,而真正的主谋血狐还未曾露面。想到这里,他不由回头望了一眼宴会厅的方向,那里的打斗声也渐渐停歇。他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一个纤细的人影正静静蛰伏,等待着与他共同完成最后的一击。
  二、血狐
  不远的夜空中传来衣袍鼓荡的声响,岳重峦循声望去,只见一袭血红的长裙如同开在月夜的花,从院墙上空掠过,稳稳地停在他面前。身着红裙的女子肤色白皙,眼尾上挑,像极了一只妖艳又狡黠的红狐。
  岳重峦神情一肃,盯住面前的女子,用力握紧了剑。
  “岳捕头果然心思缜密,我等行事已经分外谨慎,却还是被你循着蛛丝马迹调查至此。”红裙女子冷冷一笑,“会中精锐倾巢而出,却还是制不住你,我只能亲自领教岳捕头的剑法了。”
  岳重峦心知官匪本不同道,也不多言,只横剑胸前,摆出了守势。红裙女子也不与他客套,右手一抖,一条红绫夭矫而出,如蛇信般朝岳重峦双目蹿去。
  这一击的速度与力道,又远非先前那几名高手可比。岳重峦闪身避开,只觉全身的伤口都在隐隐作痛。这女子的武功并不比他逊色多少,而他与先前几名高手相斗时消耗了不少体力,此时招架那女子疾如闪电的攻势,竟有些吃力。
  女子手中红绫“唰”地一抖,又以十分刁钻的角度向后绕去,将闪避到一半的岳重峦拦在原地。他挥剑劈向红绫,却在下一个瞬间剑交左手,用空着的右手将其握住。   红绫上灌注着女子的内力,边缘锋利如刀。他这一握,手上立刻鲜血长流。但他恍若不觉,用力一拽,顿时将女子拉近了一尺有余。与此同时,他左手长剑向前递出,刺向女子胸口。
  女子低头望去,眼神蓦地变得凌厉无比,弃了红绫,五指成爪扣向岳重峦的脖颈,竟是不顾自己的性命,使出了玉石俱焚的招数。
  就在此时,细微的风声自周围响起,岳重峦对这声音分外熟悉——那正是柳辛辛在远处发动机关的声音。
  他们事先计划的是,若血狐武功太高,岳重峦则需想办法与之战成平手,而柳辛辛趁其全力对敌,猝不及防地启动机关,如此方能一击中的。
  这一瞬他不禁有些愧疚。这女子武功虽是柔韧多变的路数,但也并未施阴招暗算他。而他作为公门中人,行事一向坦荡,却要用这样的诡计去应付对手,实在令自己汗颜。
  月光笼罩下,空气中浮现出点点金芒,柳辛辛事先在此处布下的金丝悄无声息地破土而出。
  岳重峦只觉四肢一紧,轻微的刺痛随之传来。他的剑尖生生停在女子胸前一寸处,而对方的手指已经扣上了他的咽喉。
  “岳捕头请不要轻举妄动,金丝是不会认人的。”红裙女子忽然一笑,放下扣在他喉间的手,封住了他的穴道。
  岳重峦动弹不得,却觉四肢传来的刺痛蓦然消退,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海棠,将他绑了吧。”
  红裙女子海棠应了一声,抽出被岳重峦握在手里的红绫,将他绑了个严严实实。
  岳重峦脸色一白,接着神思电转,顿时心都凉了半截,半晌才苦笑一声:“原来是你。”
  柳辛辛绕到岳重峦面前,伸手撕下了脸上的伪装。
  海棠刚想阻止,柳辛辛却摆了摆手:“告诉他也无妨。”她转向岳重峦,微微一笑,“我是血玄会泰州分会的会长云珊,也就是你们要找的血狐。”
  岳重峦点点头,看着她的脸。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相貌平平的脸,与之前的花容月貌大相径庭,但只看那双眼睛,岳重峦便知道,这正是数月来形影不离,跟随在他左右的那个姑娘。正因为她是血狐,血玄会才会知道他的每一步举动,让他的抓捕次次落空。
  云珊避开岳重峦的视线,招呼海棠道:“走吧。”
  岳重峦被海棠一路拽着,跟在云珊身后。而她走向的地方,正是知县柳清槐的书房。
  三人在书房外的空地上停下,云珊向海棠低声吩咐道:“将他关在书房隔壁,千万别让柳清槐察觉。然后你立刻回到前院,解开几位长老的穴道,一起守在宴厅外,不要让里面的人逃出来。”
  海棠皱了皱眉:“不行,以你的武功,若没有我跟在身边,就太危险了。”
  云珊瞥了岳重峦一眼:“无妨,按我说的去做。”
  “自古官匪不同道,你千万小心。”海棠也瞟了岳重峦一眼,目光中似乎藏着某种深意。她轻叹一声,也不再多话,将岳重峦推进书房隔壁的房间里。
  三、匪首
  岳重峦倚着墙壁坐在地上。这间房十分狭窄,没有窗子,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墙壁上亮着几盏烛火。昏黄的火光从接近屋顶的地方洒下,显得格外诡异。
  岳重峦心生疑惑。他记得柳清槐的书房隔壁是一个很大的储藏室,平时从来不许家仆靠近,没想到其中竟暗藏着这样的地方。
  他附近的墙壁上有一个倒扣水杯模样的凸起,颜色与墙壁几乎融为一体,并不显眼。岳重峦曾在云珊手里见过这样的机关,于是将耳朵贴上,凝神细听。
  不一会儿,隐约的说话声从隔壁传来,以岳重峦的内力,足以听清对话的内容。他知道这是云珊故意让他听到的,于是一边听,一边思索逃脱之法。
  “柳大人,人我给你绑来了,你是不是也该兑现承诺了?”若不是那冷漠疏离的语气,岳重峦几乎要以为,那个跟随在他身边的姑娘从来没有变过。
  “当然,待我解决了那姓岳的小子,便将会长的东西拱手相送。”
  这声音让岳重峦陡然一惊,原来柳清槐一早便与血玄会串通一气,看来那几桩案子,也是两人联手犯下的。难怪自己一直以来都查不到那名接头人的线索,柳清槐身为县令,若是刻意隐瞒一些痕迹,又有血狐从旁相助,自己确是无可奈何。
  岳重峦暗运真气,过不多时竟解开了穴道。他震落身上的红绫,站起身走到门口,推了一下门,果然纹丝不动。门上的锁扣竟是从里面扣上的,坚固至极,想来定是在海棠关门离去的那一瞬便自动闭合的机关锁。
  既然云珊故意将他关在这里,又让他听到隔壁的对话,那么想来他可以自行冲开穴道,定然也在那姑娘的算计中了。他不由在心里苦笑一声,与云珊形影相随的那数月时光,如画卷般在眼前展开。
  她的目光机灵狡黠,总透着一点让他也看不穿的神色。但跟在他身边的时候,总能恰到好处地补上他所有细微的疏漏,让他感到无比安心——谁又能想到这一切只是她的演技呢?
  岳重峦四下摸索,寻找离开的办法。忽然,他的手触到了一个方形的物事,凝神看去,大约有一人长短,竟像是个棺椁的模样。
  此处怎会放置着棺椁?岳重峦心中不禁一跳,这难道也是云珊将他关在这里的原因?
  他伸手缓缓推开棺盖,扑面而来的药材气味让他不禁屏住了呼吸。他稍稍侧头避开,再次凑近棺椁朝里看去,不由惊愕地睁大了双眼,愣在当场。
  棺椁里躺着的人,正是柳辛辛。
  岳重峦伸手探了探棺中人的鼻息,发觉她虽然面目如生,但已死去多日。骤然见到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而且早已香消玉殒,岳重峦心中顿时五味杂陈,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呆立片刻,终于叹口气,合上了棺盖。
  棺盖复位的一瞬,棺椁底部忽然传来一声轻响。岳重峦俯身查看,发现有一块青砖稍微挪动了位置。他伸手用力一推,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出现在眼前。
  他心中不禁一动。难道云珊一开始就并没有打算置他于死地,特意给他留下了逃生的出口?但若是如此,方才在书房外她便可下令让海棠将自己放走,何必多此一举?   岳重峦盯着那个洞口看了一会儿,终究回到了墙壁附近,再次将耳朵贴在了杯底形状的凸起上。
  “柳大人说了这么多,却不让我看到那东西,让我如何信你?”云珊的声音透过厚重的石壁传来,仍然清晰可辨。
  “会长也没有让我看到那个姓岳的小子。毕竟你们朝夕相处了数月有余,假戏真做也并非没有可能,我如何确定你当真会将他交给我?”
  云珊道:“柳大人多虑了。我身为血玄会分会会长,怎会与官差谈感情?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岳重峦默默听着二人对话,视线忍不住飘向棺椁的方向,半晌又移到地上。但他还没来得及仔细思量,却听到隔壁传来一声惊呼:“柳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姓岳的小子暂且不提,但血狐在我手中,这样的机会我怎能轻易放过?”柳清槐的声音里透着狠厉,似乎已经出手将云珊制住。
  “你……”
  “那几桩案子,说到底都是血玄会犯下的。无论岳重峦查到了什么,到时我只需咬定他与你们勾结,不怕我脱不了身……”
  听到这里,岳重峦猛地站起,朝门口冲去,用力扯了几下门锁,仍是纹丝不动。他在房内借着昏暗的烛火检视了一番,最终再次将目光投向地上那漆黑的洞口。
  如果云珊将这一切都算计在内,一定会给他留下破解机关的方法。他稳住心神,将手探进洞口,果然在第一级台阶上摸到了一把钥匙。
  他回到门口,刚准备打开锁,动作却停住了。细看之下,这把锁的形制,分明就是双子锁。这种锁是云珊自己制造的,两处锁头,只有一把钥匙,若是打开了其中一处,另一处就再也无法开启了。
  岳重峦看着手里的钥匙,不禁苦笑出声。另一处锁头在何处,他不用去思考也能知道——自然是在方才的地道里。只要打开了门上的锁,他从此处逃离的路就会彻底断绝。
  这是在让他选择出去救她或是自己逃走吗?她都说了不与官差谈感情,这时却要他来与匪首论情分,简直荒唐至极。
  然后岳重峦就在这样荒唐至极的选择面前,毫不犹豫地打开了门上的锁。
  四、人质
  在岳重峦推开书房门的一瞬间,几条黑影从四周落下,其中一人还押着一名红裙女子,竟是海棠。岳重峦认出那几人正是先前围攻自己的四位高手。他望向被柳清槐制住的云珊,后者也是一脸不解,随即又反应过来,立刻变了脸色,骂道:“叛徒。”
  岳重峦回想着与这几人相斗的情形。虽然自己受了些外伤,但并不严重,突破这几人合围的攻势,也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艰难,想来是这四名长老早已背叛云珊,当时并未对他全力出手。
  “毕竟做贼不是长久之计,柳大人能给我们安身立命之所,所以我们只能对不住会长了。”押着海棠的黑衣人说完,又转向岳重峦,“你也不必再做无谓的抵抗了。虽然我们四人联手也未必能胜过你,但你若轻举妄动,只怕这两名女子立刻就要死在你面前。到时死无对证,只要柳大人指认,与血玄会勾连的罪名一样会落到你头上。”
  云珊叹了口气:“也罢,原来柳大人还留有后招,是我疏忽了。”她的目光移向隔壁曾关押过岳重峦的房间,又在刹那间收了回来,有意无意地朝岳重峦瞟了一眼。
  在隔壁密室里看到的情景掠过脑海,岳重峦心中一动,思绪飞转,假装没有看到她投来的目光:“柳大人设下这么一个局,不但端掉了贼窝,还铲除了我这样一个内鬼。此事上报朝廷,也是大功一件。而我毕竟是知府大人派来的,若是运气好,再顺手扣上一顶用人不察的帽子,柳大人取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真是名利双收。”
  柳清槐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只是不知柳大人私吞了这么大一笔赃款,是在为谁做打算?”岳重峦面不改色,望向隔壁房间的方向。
  柳清槐的脸色顿时变了:“这与你无关。”
  岳重峦看到他的表情,心中的猜想又确定了几分。他低叹一声,脸上出现了几分惋惜的神情:“柳小姐姿容无双,但可惜早已香消玉殒,柳大人的一片心意,她怕是消受不到了。”
  “你!”柳清槐的面孔霎时扭曲,“一派胡言,她明明……”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低头看向云珊,手上的力道又加了几分,“是你!”
  云珊身上的骨骼发出轻响,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额前也渗出了冷汗,岳重峦看在眼里,却仿佛视若无睹:“不错,正是云会长将我关在了那里。我亲眼所见,柳小姐真的已经死了,所以柳大人做这一切,到底有何意义?”
  “闭嘴!”柳清槐用手掐住了云珊的脖子,“你再废话一句,我就杀了她!”
  “随你。我一介府衙捕头,你要杀匪首与我何干?”
  在柳清槐愤怒与惊愕交织的瞬间,岳重峦的身形忽然动了。剑光在并不宽敞的书房中一闪,中央圆桌上的烛火霎时熄灭。
  黑暗中,岳重峦的剑直直刺出。柳清槐只觉剑风扑面,刮得脸一阵疼痛。他一边将云珊挡在自己身前,一边喝道:“岳重峦,我真的动手了!”
  “随你。”与岳重峦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惨叫。
  这声惨叫来自那名押着海棠的黑衣人。岳重峦猝不及防的一击将他刺倒,接着迅速解开了海棠身上被封的穴道。
  电光石火间,另外三名黑衣人已各持兵器,朝着岳重峦围攻过来。高手受黑暗环境的影响并不大,攻来的三把兵器,每一把都对准了岳重峦的要害。
  在他回身格挡的同时,柳清槐已对云珊下了杀手。
  但下一个瞬间,柳清槐的右肩传来一阵剧痛,右手再也使不上力气,脱出掌控的云珊顿时坐倒在地。
  这一下形势完全逆转,柳清槐落入海棠手中,被一记手刀劈晕。三名黑衣人面面相觑片刻,忽然不约而同地朝门外飞奔而去。
  “追,别让他们跑了!”坐在地上的云珊咳嗽几声,朝岳重峦喊道。
  “你是在命令我为你做事了?”岳重峦冷笑一声,好整以暇地重新点亮了烛火。
  云珊愣了一下,没有回答,起身开始在书房里翻找。她将书柜里的书掀落到地上,摸索一阵,发现了一处暗格。她从暗格中取出一本小册子,略略翻看了一下,面有喜色:“找到了。”   海棠闻声拿过册子,唰唰几下将其撕得粉碎:“看来这东西本就不该留,还是毁了好。”
  “你……”岳重峦下意识地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这是什么?”
  “濯银录,也就是记录血玄会将赃款洗白的册子。”云珊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是很重要的记录,对你们官差来说则是铁证,但是它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岳重峦一时说不出话来,却听云珊又道:“但是我们会把柳清槐交给你,剩下的残局,你自己收拾吧。”
  五、有情人
  原本张灯结彩的柳府,此刻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而岳重峦做梦也没有想到,他有一天会和盗贼头子血狐一起,坐在柳府围墙外的树下,听对方讲述整件案子的来龙去脉——虽然他已经把真相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事情其实很简单,柳清槐的独生女儿柳辛辛在一年前被马车撞倒,不省人事,柳清槐为救治她花光了所有财产。恰逢血玄会在泰州一带发展势力,被柳清槐盯上,设法夺取了罪证濯银录,以此要挟从来只做小案,自保为先、行事低调的血玄会为他连续犯下几桩大案,赃款全部落入了他手中。
  然而即便如此,柳辛辛在半年前仍因伤势过重而离世。无法接受现实的柳清槐秘密购入大量药材,勉强维持柳辛辛尸身不腐,走火入魔般地寻找起死回生的办法。然而,岳重峦的到来不但让血玄会这个地下组织浮出了水面,他还顺藤摸瓜获得了大量线索,距离查出柳清槐仅有一步之遥。
  起初云珊跟在岳重峦身边是为了掌握他的行动,却被柳清槐顺势算进了局中。
  柳清槐对岳重峦万分忌惮,而云珊早已猜到柳清槐要釜底抽薪,于是这个计划便演变成了现在的局面。
  “就这样吧,我要走了。”云珊站起身,“这次我们不知道是谁欠谁的,等到下次见面,就真的是敌人了。”
  “是啊,云会长也说过,匪首不会与官差谈感情。”
  “岳捕头不也说了同样的话吗。”
  岳重峦无言低头,望着双手的手腕上被云珊的金丝勒出的红痕,他觉得这是今天最重的伤。当他再次抬头,只看见云珊一步步走远的背影。
  愣怔之际,忽然有人从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回头一看,却是一身红裙的海棠。
  “会长说的话,你当真了?”她皱着眉头,仿佛有些不满,“她本来有一百种更好的办法应对今天的困局,可偏偏要选择冒险在那间密室里设下机关,还故意让你听到一切,就是想看你在那个时候会如何选择……即便这样,你也相信她对你没有感情?”
  岳重峦并不意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我打开双子锁的时候,也没有犹豫过。”
  海棠沉默了一瞬,回答:“她知道的。”
  岳重峦点点头,目送那一袭红裙追随着云珊的背影离去。
  头顶的树上落下一片叶子,岳重峦仰头看去,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他想起今天是秋分,白昼与夜晚各一半。
  就像那渐渐走远的女子,对手与同伴各一半,欺瞒与真心各一半,机关算尽与一往情深各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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