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瘟疫大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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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英瑾 复旦大学哲学学院教授

  席卷全球的新冠疫情,时下依然还没有立即结束的迹象。不过,抽空考察中国历史上的瘟疫暴发的历史,研判其起因与消长规律,可能对当下的我们还是有意义的。因为篇幅所限,这里我们仅仅将目光聚焦于汉末的瘟疫。汉末倒数三个皇帝桓帝、灵帝、献帝在位期间(略去在位时间过短的刘辨),瘟疫不断席卷中土,并在献帝期间达到高峰。很多著名的词句,如曹操《蒿里行》中的“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以及曹植《说疫气》中的“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都与这一时期的人间苦难相关。不过,由于当时历史记载能力与医学水平的限制,我们已经无法在细菌学的水平上了解汉末瘟疫的真相。但是,依据常识、逻辑与想象力,我们不妨对汉末瘟疫的一些重要面相提出假设。
  首先,关于疫源。曹植本人在《说疫气》中提出的假设是“阴阳失位,寒暑错时”,简言之,乃是得缘于气候反常。但气候反常与疫情之间的因果链过于复杂与漫长,这一说法很难得到现代科学的支持。罗三洋先生在《袁本初密码》里则开了一个脑洞:罗马军队在162年向波斯发动战争之后,正好染上了中东地区暴发的瘟疫,尔后大批内亚人口向中原与欧洲两个相反方向的移动,促成了汉朝与罗马的瘟疫暴发。东汉首都洛阳当时往往是疫情的重灾区,这可能就是与洛阳比较高的国际化色彩有关的,也与罗氏的“境外输入”假设暗合。
  其次,关于汉末瘟疫的实际杀伤力。对于这个问题进行定量研究显然是过于艰难了,但笔者倾向于认为致死率应当不高,很多青壮应当都能靠自身免疫系统来克服,其根据便是184年爆发的黄巾大起义。黄金大起义与汉末瘟疫有着明确的因果关系,这一点已是通识,不必赘述。而起义领袖张角之流说喝下符水就能治病,这在科学上显然也是荒谬的。但另一方面,黄巾军的强大战斗力显然也不是带疫情的军队所能够具有的。对于这一矛盾,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黄巾军本身的招募过程就是一个自然淘汰过程,很多投黄巾的人若自身免疫系统不强大,很可能就死半路上了。但这反过来也说明当时的疫病有相当的自愈可能。
  再次,关于为何从桓帝到献帝,疫情越来越严重,而没有出现所谓的“群体免疫”,笔者的猜测是:当时战争过于频繁,大量尸体来不及处理,导致新的疫源层出不穷。另外,因为粮食在汉末三国的动乱中紧缺,史料中便开始大量出现了“人相食”的记载,甚至貌似敦厚的刘备,在广陵被袁术打败之后,也曾过上 “吏民相食”的恐怖日子。很多人肉的来源可能都是腐败的尸体,健康人食用后显然会大大增加细菌感染的概率,為疫情的再次暴发埋下伏笔。从这个角度看,人祸显然比天灾更为可怕。
  另外需要补充的是,汉末人们已经初步具备“隔离病患”的概念。汉末名将皇甫规发病讨陇右的时候,军中大疫,死者有三四成。当时病患都被安置于专门的隔离场所“庵庐”,以便与健康士兵相互隔离。然而,类似措施的实施需要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在政府统治失能的汉末,这是一种奢望。同时,汉末频繁的军事冲突大大增加了可能的病毒携带者的行动距离,这也使得疫情的控制变得难上加难。
  从这个角度看,我们目前的疫情虽然让人烦恼,但我们无疑是处在比汉末的祖先更幸运的一个历史境遇之中,因为目下全球的人流活动已经被大大限制,各国的防疫措施也正在逐步到位,现有的医学水平更是古人所不可企及,我们最大的不利条件,毋宁说是对痛苦的心理承受能力,已大大不如古人。为此,多复习一下瘟疫史中的那些灾难,或许能多带给我们一些莱布尼茨式的乐观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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