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都看得懂的书画鉴定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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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今年秋拍,北京保利古画夜场中的夜场“百代标程”要上拍一件重量级拍品,元代任仁发的《五王醉归图》。
  此画2009年在香港佳士得以4600多万港币成交曾吸引圈内很多注意力。元代著名画家任仁发的手卷,在全世界也不过十数卷,而在佳士得以这样“比较便宜”的价格落槌,实在不能不让人产生很多遐想:到底是“漏”,还是“雷”?
  把事情说清楚,需要专业的书画鉴定过程。7年过去,多方查阅资料,小心求证,谜团似乎已经不再重重。在此请保利拍卖的副总李雪松先生细细剖析此画。
  元代任仁发的《五王醉归图》,描绘的是登基之前的唐明皇李隆基和他的四个兄弟出游饮酒,喝醉后骑马回家的情景,画中共有五个王爷,四个侍从,九骑九乘。
  在元甚至更早,五王醉归已经作为一个重要的历史题材被文学上,绘画上广泛地使用了。
  鉴定第一步:对比是一切的基础
  画事君(以下简称“画”):首先介绍一下任仁发。
  李雪松(以下简称“李”):任仁发是元代一流的鞍马画大师,他不光是画家,还是个水利家,也做官。他画马学北宋李公麟,在元代和赵孟頫一样厉害。
  对古人来讲,马太重要了。又是交通工具,又是战马,保卫疆土,与将士一样重要。古代帝王名将特别珍爱名马,就跟现在人们爱好车一个道理。特别厉害的,立过战功的马匹,甚至会被画下来、塑成像传世。比如昭陵六骏、韩斡《照夜白图》,都是非常顶级的艺术品。
  画:任仁发是元代画家,可元代文人画是主流啊?
  李:对,但是别忘了,元代是蒙古人政权,他们可是很爱马的,因此画马在元代是盛极一时。任仁发画马继承唐宋技法,是当时的画马大师。
  李:传为任仁发的作品现在存世的只有十几件,分散在世界各地的博物馆和私人手中,我们先看看其中几件公认的真迹精品。
  北京故宫博物院有三件,都是难得一见的。第一件《张果老见明皇图》,画的是唐明皇李隆基面见张果老的故事。张果老现场表演变驴神技。
  第二件:《二马图》,画了一胖一瘦两匹马,肥的暗指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瘦马暗指清正廉洁的清官。第三件:《出圉图》,圉的意思是马厩,意思是这些马刚从马圈里放出来。
  美国还有两件精品。美国纳尔逊阿特金斯博物馆《九马图》。美国克利夫兰博物馆有《三骏图》。其他博物馆藏的任仁发没有精彩的鞍马人物,台北故宫博物院也没有重要作品。
  画:那拍卖的这件《五王醉归图》和前面几件作品比较起来如何?
  李:对比要有效,还要看细节。我们把《五王醉归图》的细节和上面这些作品中类似的部分比较一下就能看出来。先看人物开脸。
  很明显,任仁发笔下的人物脸盘子都比较圆比较大,这是古代标准美男子的脸型。这几个人物开脸和五官处理都具有非常明显的一致性。
  画:还真都是大圆脸双下巴,原来这叫美男子,感觉还是这画里的马脸比较符合我的审美。
  李:马都很俊美。你看《五王醉归图》中马脸的结构概括、用笔特征、渲染技法和《二马图》几无二致。
  画:他这马画得真好,是跟唐人学的?
  李:画马技术,从传说中的曹霸到韩斡,李公麟到任仁发,都是用勾勒线条,再施以淡色,这种染色是有层次的,古代叫“吴家样”,意思是吴道子所创。这一路技法到了明清应该说是失传了,明清没有一人鞍马的造型线条水平达到元人以及之前的水平,被视乎神技的仇英也不行。任仁发不仅线条功夫了得,染色功夫也是了得,你看那匹乌骓马,不是一片死黑,而是油光发亮的黑。
  画:据说日本另有一卷《五王醉归图》,跟这卷长得一样吗?
  李:日本的确藏有一卷《五王醉归图》,图片并不清晰。日本人说这卷作者是元代的赵雍,就是赵孟頫的儿子,也是个画鞍马人物的好手。但从图片看,这风格和赵雍并不像。
  画:我发现日本的这件《五王醉归图》很多构图造型和任仁发的《五王醉归图》很相似啊!你看这个喝醉了的玄宗需要两个仆人搀扶,这些人的动作几乎一样。
  李:日本卷与任仁发《五王醉归图》有部分人物形态构图相似,又有些不同的人马形态,说明二者可能源于相同的祖本。因为北宋的《宣和画谱》记载说,李公麟画过这个题目,所以我们也可以猜测,日本这套作品和任仁发的《五王醉归图》或许都是照着李公麟的那个祖本画的。
  两年前我曾经看过日本这件作品原件,水平与任仁发相差甚远。再说日本那卷是白描,《石渠寶笈》里面说任仁发的《五王醉归图》是设色的啊。
  画:说到颜色,我有个疑问,为什么这个任仁发看起来要色彩比故宫那个《张果老见明皇图》鲜亮许多?
  李:因为这件《五王醉归图》是我们发现的唯一的纸本,其他都是绢本。绢本容易氧化发暗,纸本手卷不太容易氧化,其实绢本原来的色彩也是靓丽的。另外东西的保存条件不同,也是原因。
  鉴定第二步:查著录查文献
  画:这件《五王醉归图》若是元代的作品,应该在古人的书籍中出现过吧。
  李:有。明中期程敏政(唐寅科场作弊案的主考官)的《篁墩文集》里有一首诗,叫做“任月山五王醉归图”,根据诗中描述的场景,应该就是这件作品。这应该是最早出现任仁发作者名的《五王醉归图》文献记载。程敏政诗是这样描述的:“缓策乌骓衣拓黄,颜赪不奈流霞浆。”拓黄是淡黄,颜赪是醉红色,诗人描述的正是这位身着淡黄衣,骑乌骓马、面部醉红的宋王。诗中另一句“二郎旧是临淄王,大醉不醒危欲醉,双拥官奴却鞍座”,描述的正是这位未来做了皇帝的唐玄宗,画上被两位侍从扶着。“申王伏马思吐茵,丝缰侧控劳奚人”,是下面这位需要侍从侧骑服侍、伏鞍欲吐的申王,注意马的缰绳,果然是由侍从牵着。“岐王、薛王年尚少,酒力禁持美风调,前趋后拥奉诸兄,临风仿佛闻呼召”,描写的是这两位顾盼前后的年轻王爷。
  画:诗词说起来还是有点勉强,也许是画照着诗画的呢?有没有专门的著录类书籍记载过这件作品,有详细描述尺寸印章的?   李:有,古代的收藏家会专门编写著录书,其中工程最为浩大的就是乾隆皇帝的《石渠宝笈》《石渠宝笈续编》和嘉庆皇帝的《石渠宝笈三编》,这三本书几乎记载了皇室所有的重要书画收藏,其中就有任仁发的《五王醉归图》。《石渠宝笈》一共著录了九件任仁发的作品,《五王醉归图》只是其中之一。
  “宋笺本,纵一尺一寸横六尺六寸三分,画五王伏鞍鼓侧而挟,且从者四人。”这个尺寸,换算下来和今天是相符的,内容是五个王爷,四个随从,这个也是相符的。还有很多的钤印,如清初梁清标、耿昭忠收藏章,还有晚明陈继儒、王永吉题跋的内容,我們也都可以——核对。
  除了乾隆编的这套《石渠宝笈续编》著录过,阮元在他的《石渠随笔》中,也提到了这件东西,而且花了大量笔墨:“一红衣伏鞍二人挟之;二淡黄衣黑马;三碧衣骢马;四红衣据鞍点子马;五绿衣枣红马后从骑二。设色鲜明可爱,人物态度规矩入神”。
  他的这部书里面还提到了任仁发另一件《出圉图》,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马出栏的那幅。不过阮元只写了一句:任仁发《出圉图》卷与《五王醉归图》法格相同。可见阮元对于《五王醉归图》比较看重。
  画:《石渠宝笈续编》中对这件东西记载过,就能说明《五王醉归图》是真迹吗?
  李:《石渠宝笈》著录过的东西,都是当时的国家收藏,包括了大量的历史名作。现在全世界博物馆的重要收藏有相当比例是《石渠宝笈》著录过的。今天在市面上,出现一件“石渠宝笈”也是了不得的事情。当然,经过《石渠》著录也不一定是真迹,事实证明,乾隆也收藏了不少赝品。相比较而言,梁清标、耿昭忠都是眼力超群的大收藏家,他们的鉴赏水准远高于乾隆皇帝。《石渠宝笈》著录的九件任仁发,有三件是梁清标的收藏——就是故宫的《出圉图》、克利夫兰的《三骏图》,还有这件《五王醉归图》,他们都看好并收藏这件作品,也说明这件东西的价值。
  画:《五王醉归图》在民国以来的书中出现过吗?拍场好像比较重视民国著录。
  李:因为民国开始出现图像著录,比之前的文字著录更靠谱。但这件东西并没有多少出版物提到,这里面有个原因。
  大约20世纪50年代以后,这幅画的收藏者变成了美国的侯士泰。侯是德裔美国人,为人低调。但他和王季迁打过官司,打输了,就不愿意跟中国书画圈往来。直到他去世之后,这件东西才又出现在拍卖场里面,所以之前连照片都没有流出来。不过后来我们从侯士泰的档案里找到了这件《五王醉归图》的黑白照片。
  侯士泰于2007年去世,香港佳士得于2009年第一次拍卖了这件名画,当年4658万港元成交,在当时因有人对真伪有疑义,成交价格远低于其应有价值。七年过去,此件国宝重归市场,相信有更多人可以看得懂了。
  鉴定第三步:材料是不会说谎的
  画:《石渠宝笈》说这卷子是宋纸,你能看出来是不是宋纸呢?
  李:《石渠宝笈》上这卷的材质著录是“宋笺”,宋笺品种很多,很难用文字描述,有经验的鉴定者能看出来。但这卷的宋笺纸,正巧是最容易说清楚的,因为它有二指宽的帘纹,我们可以从背面打光图片上看到这个细节,帘纹间距达到34毫米。后世造纸的帘纹一般不会这么宽。
  画:没有帘纹就不是宋笺吗?
  李:那不是。宋笺的面目非常多,有的看不到帘纹,也不等于窄的帘纹就都不是宋笺,但达到二指宽的一定是宋笺。
  画:这件《五王醉归图》的装裱是什么年代的?
  李:至少在明末重新装裱过。看陈继儒的题跋就可以知道,明末以前的题跋当时就失去了。
  梁清标可能重装过,但可以肯定的是乾隆没有大动过这个装裱,因为现在这幅画前后隔水还保留了原装的云鹤纹绫子,这是梁清标经常使用的绫子。
  画:这种古代的装裱材料也很有收藏价值。
  李:讲究的古代装裱都是用上好的材料,当然有收藏价值。这件《五王醉归图》上曾经有个乾隆原装玉别子,本来是在卷子上的,但被原藏家拿了下来,在2015年香港佳士得秋拍的时候单独拿出来拍卖。可见这个别子本身就是一个艺术品。可惜玉别子是在古董场出来的,现藏家完全不知道上拍之事,就没有与手卷合璧了。
  鉴定第四步:题跋印章,不可忽视的辅助依据
  画:《五王醉归图》上有不少印章,我发现其中有清代乾隆皇帝、嘉庆皇帝的收藏印,印泥的颜色好像不太一样啊?
  李:乾隆很喜欢在他收藏过的书画作品上盖印。我们知道,《石渠宝笈重编》应该会有八个印章,号称“乾隆八玺全”,这些印章盖的位置也有规范。
  画:我知道,乾隆特别爱盖印,所以拿出来盖一次又一次。
  李:他最开始打算编《石渠宝笈》的时候,整理出作品,就在上面盖收藏印。那时候规制还不严格,所以有钤印宝玺五枚、三枚、二枚,甚至一枚的。根据这些年陆续发现的实物来看,也有作品盖了印,没编入《石渠宝笈初编》的。乾隆五十八年,《石渠宝笈重编》书成,这次规矩就多了,要详细标注作品信息,还要加盖收藏宝玺。
  画:任仁发就是乾隆五十八年又被盖了一次?
  李:是的。这件《五王醉归图》,乾隆先钤印五枚,为卷前“石渠宝笈”、“乾隆御览之宝”、卷后“乾隆鉴赏”圆印,“三希堂精鉴玺”和“宜子孙”这一对儿。钤印时间应该在乾隆十年之前,也就是1745年之前。而“石渠定鉴”“宝笈重编”及“乾清宫鉴藏宝”这三枚是后来盖的,应该是乾隆五十八年。时间不一样,印色不一样,这很正常。
  画:那为什么后盖的印章颜色深,先盖的颜色浅呢?
  李:较早时期盖的“宜子孙”这枚,印色有颗粒感,而且很明艳,这种颜色的印泥很罕见,这是乾隆宫中专用的印泥,后代伪造不出来。到了乾隆五十八年后,“石渠定鉴”“宝笈重编”“乾清宫鉴藏宝”这三方印,用的印泥就有点不一样了,但这也是宫中特有的印泥。再看嘉庆帝盖的“嘉庆御览之宝”和溥仪盖的“宣统御览之宝”,颜色差异更大,或许用的是当时流行的印油。   画:所以是印泥质量“一代不如一代”咯。这种现象在别的《石渠宝笈》作品里有没有?
  李:经常在清宫旧藏中看到这种现象,正好故宫博物院所藏《元欧阳玄春晖堂记》中有和《五王醉归图》同样的印章,尽管印刷品颜色偏差严重,但还是很容易看出右边“三希堂精鉴玺”和“宜子孙”这两方印颜色浅一点。还有米芾的《行草诗牍册》,也是这样。
  画:我发现画心前后,有好几方半印,还能认出来是谁吗?
  李:这些半方印章其实原本是全的,应该是梁清标之前的收藏章,都是骑缝章。但明末清初的重新装裱,前后隔水换掉了,只剩画心的半枚印章。目前除了“朱尚宾印”这枚,朱尚宾是万历初年举人,与董其昌相熟,其余半印暂时未能考证出是什么人的了。
  画:任仁發自己在作品上盖了两处印?
  李:对,两方。一方“任氏子明”对着光看像是有挖补痕迹,另一方“月山道人”,也是任仁发的印章,与周边纸纹相同,未经挖补。“任氏子明”“月山道人”印章背光照显示,其中一方疑是挖补。
  画:为什么名章要挖补?这看起来很奇怪。
  李:挖补的可能性有很多,现在判断,从作品中其它位置移来的可能性比较大。如果作伪,那就直接重新刻一方印章直接盖上去不就得了?何必如此麻烦,还会漏出破绽?所以很可能古人重新装裱的时候把画后题字破损的地方给裁了,但这个地方有任仁发名章,名章对一幅画来说太重要了,重装裱的人不舍得扔,就通过挖补的方法放上去了。
  画:那为什么任仁发只盖了印章,而没有题款?
  李:只盖印章不题跋其实也不是不可能。但我猜任仁发很可能题过。之前我们提过北京故宫的《二马图》,是在画幅后面另起一张纸题款的,所以这件《五王醉归图》也有可能是类似的情况,只是题款部分在后世的装裱中被割掉了。
  画:说到印章,还有一件事也是疑问比较多的,就是你说这耿信公的收藏,为啥上面他的收藏印,和上博编的那本“印鉴款识”书里的不一样呢?
  李:你说是这枚耿信公收藏22字大印对吧?
  画:恩,“耿昭忠信公氏一字在良别号长白山长收藏书画印记”。这是他最重要的收藏印吧,都是盖在极重要的作品上的。
  李:这个问题也很好说明,只要参考材料多一点就明白了。上博编的“印鉴款识”收入的印面样式,是从辽博所藏的董源《夏景山口待渡图》上裁下来的。确实不是同一方,最明显你看耿字,任仁发这件上面耳字最上面的一横是一直拉到最右,像个盖子,但上博书里的是正常写法,还有“别”字也明显不同。
  画:所以呢,哪个是对的?
  李:那你多看看耿信公别的收藏,这个章出现过不只一次。比如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的《韩斡照夜白》,上面就有这方印。然后你再看《唐寅垂虹别意》图卷。
  还有故宫博物院的《马远十二景水图》,也是他的收藏。再看其他作品上的印,我们摘出来搁一块儿对比着看。
  这些重要的国宝级藏品上所钤的这方章,与《五王醉归图》上的是同一方,所用印泥都是晚明清初的水油性印泥。你把它们放一起看看,就算有色差,看上去感觉也是一样的。
  画:那难道“印鉴款识”上这个印是假的吗?
  李:这个取白《夏景山口待渡图》的印,反而像是个孤例。但是由于耿信公其他印章都是一致的,所以也不是伪印,可能是耿信公曾经使用原来的印石重刻了一次。
  鉴定第五步:看看先贤怎么说
  画:《五王醉归图》曾经被老一辈鉴定家们鉴定过吧?
  李:《五王醉归图》曾经被徐邦达先生目鉴。徐先生至少两次著录了这件任仁发。首先他在1960年代编写的《重订清故宫旧藏书画录》这部书中对“亲眼看过”的作品作出了鉴定评语。
  归纳起来,徐邦达对清宫旧藏几件任仁发评语如下:
  《五王醉归图》:(美国)真迹上上,有印无款
  《二马图》:故博,真迹上上
  《出圉图》:故博,真迹上上
  《贡马图》:故博,
  《三骏图》:(美国),真迹
  《花村春庆图》:故博,伪
  《横琴高士图》:故博(台北),伪劣
  “真迹、上上”是徐先生对于古画鉴定结论的最高评语。
  在最新出版的《徐邦达集第九卷·古书画过眼要录·元明清绘画》一书中,任仁发《五王醉归图》条后面按语则写道:“此画颇精妙。画上明有任仁发印记,而陈继儒竞题为唐人,糊涂可笑已极。一九四八年问经琉璃厂郝葆初售于美人杜博思,想已携去美洲矣。”
  画:为什么陈继儒会看不见任仁发的章啊?
  李:按道理陈继儒博学多识,不会不知道任仁发。我想他可能认为任氏印章是收藏印,画面中的高超技巧让他误以为是唐宋时代的水平。尤其是画马,唐代是典范,这也就能说明他对这件东西很看好,仅此而已。
  画:有没有可能陈继儒看到这个卷子时,并没有任仁发的章?
  李:如果卷后只有陈继儒这段题跋,这种推测也不无可能。但是紧接着有一段王永吉的题跋,他发现了李日华的文章里提到任仁发,才发现这卷有可能是任仁发作品,而不是唐人作品。于是他在题跋中对陈继儒的说法做了修正。
  画:那有没有可能是陈继儒看的时候没有印章,然后王永吉看的时候有人给添上去了?毕竟中间有时问差,又不是同一天题的。
  李:如果换个人题跋,有可能,但王永吉不可能。因为王是这个卷子的收藏者,是他爷爷留给他的,等于他拿给陈继儒看这个卷子,意思是让陈继儒来鉴别作者是谁。陈继儒看完,他就收起来了,不会经过其他人的手。退一万步,如果说,这个卷子是后人托名,那我们也要看看明代的人能不能画到这个水平。现在的美术史上明代鞍马人物画家能到这个水平的,我还找不出来。
  画:我看这件东西还经过宣统皇帝的手,是不是溥仪将这件东西卖出宫去了?
  李:这个卷子出故宫,是由宣统帝溥仪于1922年11月4日以赏赐溥杰为名,偷运出宫。后来由天津转长春伪满皇宫,凡是被溥仪带到长春的《石渠宝笈》书画,在市场上都被称为“东北货”。这《五王醉归图》也是典型的“东北货”。《故宫已佚书籍书画目录四种:赏溥杰书画目》清晰地记载了此卷被赏赐的时间,而在同一日被赏赐名单中,还包含了宋徽宗《摹张萱虢国夫人游春图》这件国宝级文物。由此可见这一批赏赐作品的珍贵性。
  画:《五王醉归图》的命运真是坎坷了,这件东西也经过了很多大藏家的手吧?
  李:我们能追溯到最早的收藏者是明代朱尚宾,后来到了王麟郭手里,王麟郭又传给了孙子王永吉。清初归了大收藏家梁清标,又到了耿昭忠父子手里,后来就进宫归了乾隆,一直是清代宫廷收藏。直到宣统,给带出宫去了,带出去后卖给了卢芹斋,卢芹斋的女婿杜博思带到美国去,最终归于侯士泰。这些人无不是中国文物鉴藏史中的大师级人物。好东西能够一代代传下来不容易,今天我们能够目睹这件佳作,还要感谢老天爷的护佑。
  画:我们今天聊了这么多,关于古画鉴定,您最想说什么?
  李:古画鉴定首先要看时代风格,再看个人水准,前人做的这些仿制赝品,无非是靠各种作伪技巧,蒙骗见识不够广博之人,拍卖市场发展的这二十多年,也是世界各大博物馆不断展览、出版真迹的二十年,市场上有不少高明者的眼光取得了极大的进步。虽然真伪之辨是个永恒的题目,2009年这卷出现的时候,会听到一些不同的声音,但七年过去,一些没有看明白的问题,现在已经明白。时间越久,真相一定会越来越清晰。能够流传七百多年的艺术珍品,卖多少钱是其次,关键是它的面世可能会引发学术界新的研究,带给世人新的艺术震撼,其中的意义是不能单纯用金钱来衡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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