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美国第七十任国务卿，特朗普总统是第四十五任总统。历史上，我这个岗位的流动率高得多，几乎是两倍。”出席公开活动时，蓬佩奥不止一次使用这段开场白。尽管他目前并无丢官之虞，但他总喜欢强调自己的首要任务是为总统服务。
　　近来，因为不断对中国恶语相向，蓬佩奥在中国媒体上的曝光率迅速上升。美国当前对华政策的焦点是经贸问题，牵头的是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和财政部，国务院并不站在前台，但蓬佩奥还是一头撞了进来，成了当前美国对华攻击最甚的高官之一。

身上缺少“外交气”

　　一年前的5月2日，特朗普入主白宫后首次走进美国国务院，出席蓬佩奥的就职仪式。初到雾谷的蓬佩奥喊出口号，称希望国务院从此“昂首阔步”。就任总统后，特朗普用一条推文炒一位部长鱿鱼的剧情不断上演，蓬佩奥的前任蒂勒森据说就是在马桶上得知自己出局的。面对这样一位非典型总统，内阁大员“昂首阔步”实属不易。但蓬佩奥是个例外，因为他是特朗普的“耳语者”。特朗普也曾说，蓬佩奥总是和他处于同一波段。
　　蓬佩奥出生于加州一个意大利裔家庭，父亲是机械师。23岁时，他以全班第一的成绩从西点军校毕业，随后加入陆军，驻扎在东西德边境。1994年，蓬佩奥在哈佛拿到法学学位，进了华盛顿一家知名律所当律师。再往后，他转战商场，先后投身航空制造和石油行业。
　　2011年，蓬佩奥当选堪萨斯州联邦众议员，随后又两次连任。2016年总统大选，毫无从政经验的纽约地产商特朗普问鼎白宫。就在许多共和党精英同他保持距离之际，曾任众议院情报委员会成员的蓬佩奥进入其视野，一跃成为中情局局长。2017年初，特朗普与蒂勒森的矛盾爆发，蓬佩奥成为首位当上国务卿的中情局局长。
　　冷战时期的从军经历，加上主管情报部门养成的思维习惯，让蓬佩奥总是带着狐疑的眼光看世界。相比亨利·基辛格、乔治·舒尔茨等前任，他身上的“外交气”不重，展现出的更多是一位保守派政治人物的形象。
　　今年4月，他来到与美国军方关系密切的得州农工大学。发表演讲时，他秀了段标准美式幽默：“很高兴来到得克萨斯，世界上最伟大的国家之一。我刚从南美回来，现在在得克萨斯，明天早上要回美国。”在保守派重镇得克萨斯，联邦高官不受欢迎，蓬佩奥对此了然于心。在美国，话语即是政治，政治人物的言语风格都经过精心设计。蓬佩奥上任后，接受采访的频率远超蒂勒森，讲话从不用精英词汇。许多记者抱怨他的话太“碎”，想要原文引用实在不好挑。蓬佩奥当然有他更上心的目标听众，一是天天守在电视机前的特朗普，二是日渐右转的共和党支持者。
　　近年来，美国保守派对全球化精英的敌意不断加深。这股情绪把特朗普送进了白宫，在国务院这个“全球化”的位置上，保守派也希望看到一个自己人。早在任众议员时，蓬佩奥就是共和党内极端保守派茶党运动的一员。他热心独立战争史、乡村音乐和大学篮球，还在家乡教堂担任执事和主日学校老师，合乎美国保守派的标准形象。今年3月，他回到堪萨斯州出席全球创业峰会，享受了“摇滚明星一般的待遇”。

紧跟特朗普

　　特朗普时代，白宫越过传统技术官僚左右政策的风气日重，很多人怀疑国务院失去了制定对外政策的发言权。对此，刚从代理助理国务卿任上退下的董云裳给出了很直白的回答——这取决于国务卿同总统的关系。
　　蓬佩奥同特朗普的关系很近。过去6个月里，特朗普与蓬佩奥见面超过20次，同一时段他和财政部长、国土安全部长见面只有3次，还有许多部长根本没被排上日程。5月初，《华盛顿邮报》载文《迈克·蓬佩奥，“无知”大师》称，蓬佩奥既避免了令人尴尬的丑闻（如财长姆努钦和环保局前局长普鲁特），也避免了引起总统愤怒（如前防长马蒂斯和白宫办公厅前主任凯利）。其成功的关键是，擅长在适当时候以适当的方式展现“无知”。更早时候，《旗帜周刊》曾描述时任中情局局长的蓬佩奥与特朗普打交道的方式：“他几乎每天都以一种严肃的方式向总统介绍情况，确保信息简单明了。更重要的是，他设法避免了总统的其他顾问流露出的屈尊俯就感，尽管这种态度是可以理解的。”
　　特朗普上任后，外交政策以“美国优先”為口号，频频选择“退群”，将华盛顿建制派外交圈、主要媒体以及传统盟友都得罪得不浅。退出伊核问题全面协议，两度同朝鲜领导人金正恩会晤，对委内瑞拉马杜罗政府极限施压……对这些白宫上心最多的外交议题，蓬佩奥都尽全力将特朗普的本能倾向转化为具体政策。这意味着有时要替特朗普挡枪，沙特记者卡舒吉遇害案就是一例。沙特是特朗普中东政策的核心。卡舒吉被杀后，美国国内对沙特政府口诛笔伐。特朗普不为所动，一再强调美国对沙特的军售很值钱。他定调之后，蓬佩奥在《华尔街日报》发表署名文章为继续支持沙特辩护，引发美国传统外交政策圈的猛烈批评。
　　媒体聚光灯之外，蓬佩奥的故事似乎又比“效忠总统”更复杂。他的前幕僚长切诺维斯说，“几乎所有关于蓬佩奥的报道都没有提到他到底有多聪明”。在担任中情局局长的一年多时间里，蓬佩奥既赢得了中情局员工的支持，也赢得了特朗普的信任。到国务院之后，蓬佩奥重新招募大量新人，并任命资深外交官担任负责叙利亚、朝鲜和阿富汗等热点问题的特使。有报道称，他比蒂勒森更善于管理。 　　许多政治分析师说，蓬佩奥目前似乎还在刷简历。过去几个月，有关他将参选参议员的消息不时传出，还有人猜测他迟早会投身总统大选。对这些，他都予以否认。今年3月，他被问及还打算当多久国务卿。他给出了标准的“外交”答案：“我会一直在那儿，直到他（特朗普）把我‘推’（指推特）到办公室外。”这语气，给人留下了想象空间。

“一个更危险的国务卿”

　　在政治崛起过程中，蓬佩奥同美国能源化工大佬科赫兄弟关系密切。科赫兄弟素来被认为是保守派头号金主，每次选举都重金支持保守派候选人。然而，近日有媒体曝出，科赫兄弟同蓬佩奥的关系出现了微妙变化。自担任国务卿以来，蓬佩奥一直力挺特朗普的贸易保护主义立场，在对华政策方面尤其如此。这一姿态同向来支持自由贸易、反对联邦干预的科赫兄弟发生了直接冲突。在农业州堪萨斯，许多农民在对华贸易争端中损失明显，对蓬佩奥的态度也变得复杂起来。
　　“蓬佩奥先生已经失去理智。他走得太远了。”4月份，中国驻智利大使徐步的这一表态，引发美国媒体的关注。中國外交官如此激烈批评美国高官实属罕见，而其背后是蓬佩奥不断跌破下限的涉华攻击性言行。出访拉美、欧洲期间，蓬佩奥一路渲染中国“债务陷阱”“腐败陷阱”“网络安全陷阱”。种种出格做法，完全超出了美国传统对华政策的框架。
　　一年多前，参议院对蓬佩奥出任国务卿进行听证期间，民主党参议员提出的最大反对意见是他身上政治气太重，难以提出独立、专业的外交政策。如今，华盛顿很多观察人士认为，蓬佩奥主政国务院一年的表现恰恰印证了当初的怀疑。
　　身为美国的首席外交官，蓬佩奥不断助长特朗普的单边主义冲动，在许多战略性问题上欠缺理性思考。他如此毫无底线地攻击中国，充分说明当前美国对华政策出了问题。
　　董云裳是美国外交圈公认的中国问题专家。在她看来，目前美中关系最大的风险在于政策制定正在成为“政治叙述”的囚徒，而这些叙述很多情况下只为狭隘、短期的国内政治利益服务。加州大学圣迭戈分校21世纪中国研究中心主任、前副助理国务卿谢淑丽也表示：“现在美国有一种从众的本能，这种本能正在把我们带下悬崖，对中国采取各种形式的过度反应。”
　　“通过激发特朗普最鹰派的本能，蓬佩奥可能成为一个更危险的国务卿。”一年前，特朗普发推文宣布由蓬佩奥接任国务卿时，塔夫茨大学教授丹尼尔·德雷兹纳撰文写道。时至今日，蓬佩奥身上的“危险性”和“反华基因”，正被更多人看到。
　　迈克·蓬佩奥
　　1963年12月生，西点军校和哈佛法学院毕业，2017年1月任美国中央情报局局长，2018年4月转任国务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