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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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便打开一部宋词,不出三篇五篇,就有登楼倚阑的句子。毫不夸张地说,宋代词人的创作灵感,不少来自“凭阑远眺”。登楼者大多喝了酒,胆子粗壮,不但爱上层楼,还偏要登上那些“上与浮云齐”的“危楼”。也许身在“危楼”而景致更佳,能尽览宽阔的天地。何况“危楼”上自有“危阑”之设。虽然,人若长倚或久站,也易于堕下或产生幻觉,在秋冬时节更不免着凉。这“危”并不是借喻而是实写了。
  骚人墨客“凭阑远眺”,在欣赏美景之余,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等待,而且是难有结果的等待。所关怀的人仍在远地,孤独的自己正羁旅风尘,这样的凭阑,是不容易等到彼此忽然聚首的。又如忠義之士看见国家衰弱、河山沦陷,乱鸦斜日不似故土,于是怒发冲冠,悲歌慷慨。这等待是漫长的,而这愁,就非酒可浇了。
  假如说,用良好的砖块铺路,铺成稳固的台阶,可以叫作“玉砌”;那么造得美观可靠的阑干,也真堪叫作“雕阑”了。历史上最早的“雕阑”,大概可见于所罗门王所建造的圣殿和王宫,据《旧约·列王纪》载,所罗门王从异国运来罕有的檀香木(almugwood),用来制作宫殿内的栏杆。圣殿宽二十七米;王宫更宏伟,宽四十四米,所需的栏杆不计其数。他的后妃每天在宫殿行走,倚栏挥扇,鬓影衣香之外,还有阵阵大自然树木的馥郁到处飘荡。
  所罗门王的宫殿已不可复睹,今天常见的西式古典栏杆,总多一排接一排,作瓶状设计,不是上窄下阔,就是上阔下窄,虽有婀娜之姿,却亦千篇一律,缺少变化。小时在澳门,小学的校舍是一座古雅大楼,阳台是一列古典栏杆,在那里打乒乓球,不知有多少白球儿从栏隙间飞到街外,新式金属栏杆出现后,这种仿古栏杆便式微了。
  西方建筑学上的栏杆,比较我国的阑干,孰为优美,我非专家,难以定夺。但是我国桥边的阑干、楼台上的阑干,却多的是优美的工艺。旅行家马可·波罗认为卢沟桥之美,举世桥梁鲜有及之。他的《游记》这样写道:
  桥两旁皆有大理石栏……柱顶别有一狮,此种石狮甚巨丽,雕刻甚精……每隔一步有一石柱,其状皆同。两柱之间,建灰色大理石栏,俾行人不致落水,桥两面皆如此。
  但不管马可·波罗曾否亲临桥上,是虚写或是实录,卢沟桥的宏丽不会因岁月嬗递而褪色。他还没有记下桥栏是高一点四米的。这高度,对于在桥边游赏山容水意,或要数算石狮的人来说,可说十分安全,不致因他们失神而掉到水里,而这只是中国古代桥梁可靠的一面。
  阑干本有“纵横”之意。白居易的《琵琶行》有句“梦啼妆泪红阑干”,琵琶女梦到年轻时自己的风姿,不禁泪流满面,纵横交错。想象一下泪痕仿佛红色的阑干,倒是凄美之貌。但中国古代也有不少“赤阑桥”,就是把桥阑髹成红色,大概在园林水榭所可见。就像砖头、瓦当、窗棂之类,在实用的事物上添加一种艺术品质,丰富了工艺品的美学层次。
  近年,为美化市容,市区路边的一些栏杆还挂了花盆;但花不常见,倒是盆子变成了垃圾收集箱。文物工艺,当其近在眼前时我们或不珍惜,而当其遭受毁坏时却又视同可朽之物,这又要责怪我们的“文化根基”日渐浅薄吧。眼底没有栏杆,心底也不免没有湖没有水,更别提什么桥或楼了。
  作者注:“阑干”,今作“栏杆”。本文在提及古代文学时不加木旁,有意并列两个写法,而事实上古代“阑干”亦不单为木制品。
  (选自《香港文学》2020年4月号)
  责任编辑:杨 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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