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向左我向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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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月13日 周四 白天 中雨
  13日就是不吉利啊,这不,一大早的,闹钟罢工了。闹钟这一罢工,老妈自然就没能按时起床。
  老妈叫我起床的时候,要比平时晚半小时。眼看就要迟到了,大冷的天,我没有半秒的迟疑,立刻一跃而起。穿衣洗脸刷牙夹杂着理书包吃早饭系鞋带,只20分钟,我就全部搞定。
  有惊无险,没有迟到。
  整个上午,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可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却发现餐巾布不在书包里。
  没有餐巾布本无所谓,我基本上用不着它,可调羹是包在餐巾布里的,我总不能吃手抓饭吧。没办法,只能做回猪头了,借韩老师那把备用的卡通猪头调羹一用了。
  走进办公室,英语老师Wendy就猜出我是去拿调羹的,很不怀好意地冲我笑:“Jenny,来拿调羹啊,要不要我借你一块胶布,把猪头遮起来?”
  “不用,不用,谢谢老师,我就是猪头。”
  韩老师绝对是故意的,什么调羹不好备用,偏偏在抽屉里备一把卡通猪头调羹。唉,这下麻烦了,“猪头”这个绰号要跟我到年底了。
  我刚出现在教室门口,里面就腾起一片哄笑声。这哄笑声我太熟悉了,一个月总会有几次,这几乎是我们班迎接猪头调羹的仪式了,我以前也这样笑,今天却站在了“舞台”中央。
  这么冷的天,笑得时间越长,饭冷得就越快啊!为了让我亲爱的同学们能吃上热饭,我加快脚步,几乎是跑向座位。
  突然,眼前腾起一个双手举着饭盒的身影,向我直冲过来。
  是徐晨!
  他居然看都不看眼前还有一个体积也不算娇小的靓丽女生,就这样直冲出来。
  我快他不慢,眼看我俩就要撞上了。
  这可真的称得上是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点刹加一个华丽丽的紧急侧身,身子倚住右边的座位,用调羹指着徐晨喊:“你向左我向右!”
  按我的设想,我已经让出“走廊”左边的通道,徐晨就算是停不下来,他只要挨着左边,侧一侧身子,应该可以勉强通过。
  不想,我话音未落,他就瞄准我撞了上来……
  我倒在右边的座位上,手上的猪头调羹直直地飞了出去。徐晨更惨,他和他的饭盒一起飞了出去,又一起散乱地落在地上。与此同时,我们这一地带腾起一片惊叫声,不知道惊立起多少无辜的同学,又不知道带翻多少无辜的笔袋和饭盒……当时场面之混乱,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绝对是我上学以来在教室里所看到的最最最最混乱的场景,没有之一。
  看着傻坐在地上的徐晨,我真不知道对他说什么好。徐晨兄弟,你每天都要去抢篮球架,这个我是知道且也能体谅的。可你也吃得太快了吧,我去办公室拿个调羹能有几分钟?
  有几个同学想扶起徐晨,被他摇头拒绝。他很“杜海涛”地傻坐在那,用手指了指我,居然很大声地笑了起来:“你向左我向右……伊闻,你太狠了!”
  不等我明白他在说什么,几乎全班同学都齐齐地疯笑起来,男生前俯后仰,女生花枝乱颤,总之,都笑得很过分。
  “伊闻,你傻啊,这不是一个方向吗?”
  “你向左我向右……”
  “伊闻你个猪头,你笑死我了。”
  “你向左我向右,哈哈,太好笑了……”
  “Jenny,你好强。”
  “猪头调羹,受小生一拜。”
  “猪头调羹,也受小女子一拜。”
  ……
  我这句话很可笑吗?
  “你向左我向右”,难道说错了?
  千钧一发懂不懂啊,我话还没说完,徐晨就撞上来了,我来得及说别的吗?
  对了,最可气的,就是谢晓玲也跟着起哄,“伊闻你个猪头”就是她说的。这是一个平时相互陪着一起上厕所的死党应有的态度吗?这还能算是我的死党吗?要是换她遇上这档子事,我肯定会第一时间站出来力挺她,绝对不可能笑她的。
  谢晓玲你给我听好了,我发誓,从12月13日12点02分起,你向左我就向右,永远不要指望我和你一起上厕所。
  12月13日 周四 夜间 小雨转阴
  “谢晓玲你个猪头,知道吗,你才是猪头,你才是!”
  感谢老爸老妈,从小培养我德智体美全面发展。这不,才几笔,一个猪头就已经跃然纸上了。
  画完猪头,我的气就消了一大半了,反倒得意起来。
  瞧这眼角,微微上挑,活脱脱就是谢晓玲。谢晓玲啊谢晓玲,猪画好了,你说,要不要写上你名字?
  以你今天中午的表现,这头猪是一定要写上你名字的。不过,下午有进步,你给我说了不少的好话,这个可以抵消一部分你的错误。
  当然,你的态度还是很有问题的,给我道歉时还一脸的坏笑,别当我看不出来。我这句话很好笑吗,给我赔个不是你还笑!
  “Jenny,电话,快,谢晓玲。”
  “不接,谁理她。”一听是谢晓玲电话,我赶紧跑出房间,拼命向老妈摆手。
  “你们每天晚上不打电话会死一样,今天不怕死了?怎么,吵架了?”
  “说我不在。”
  “不在你早说啊。我都来叫你了,你怎么可能不在?”
  “我洗头总可以吧,你告诉她,我正在洗猪头。”
  在浴室躲了几分钟,估摸老妈肯定把谢晓玲的电话给挂了,我才走出来。
  老妈就站在浴室门口,一言不发,瞪大眼睛看着我。
  “别这样,别这样看我啊,你们不是一直说这样打电话很浪费生命的。”
  “吵架了?”
  “没啥,小事。”
  我把白天在学校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讲给老妈听。为了便于老妈理解,我还站在大床边,模拟我当时是怎么被撞倒的。
  老妈边看边听边笑,我讲了多久,她几乎就笑了多久。
  “不理你了,你和他们一样坏。”其实,我已经不怎么生气了,刚才在床边演示时,我自己也觉得很好笑。   “这个谢晓玲,真是过分,她怎么可以笑我家闻闻呢。”老妈假装帮我。这语音语调,也太假了吧。
  “对了,她刚才电话里怎么说的,有说这事吗?”
  “她叫你上QQ呢,说什么过路人出现了。”
  “啊,过路人上线了,我得去看看。”
  “怎么,你不生她的气了?”
  对呀,我怎么忘了我还在生气呢。
  我们班有个QQ八卦群,晚上一做完作业,大家就会聚在群里八卦。一周前,一个叫“过路人”的ID申请加入,因为他知道入群暗号,群主谢晓玲就把他加上了。可是,这个过路人加入后,说话口气怪怪的,还一直不肯说他是谁。
  谢晓玲怀疑这个过路人并不是咱班上的同学,而是哪个拿到入群暗号的同学家长,他进我们群的目的在于刺探我们青春靓丽的动态,于是和我商量,要不要把这个过路人给踢出群。
  我也感觉这个过路人怪怪的,让谢晓玲先不急着踢人,再观察几天。想不到,这个过路人像是知道我们要观察他似的,这一周来,居然从来没有在群里说过话。
  这不,过路人终于上线了,难怪谢晓玲这么急急地打电话找我。而我一着急,居然忘了自己一分钟前还在生她的气呢。
  被老妈这么一提醒,我习惯性地摸了摸脑袋:“谁说看她了,我上去看过路人。”
  “什么过路人,你们怎么认识的?”老妈听了很紧张。
  “什么认识不认识啊,过路人是ID,理解不?他是我们QQ群的,他叫过路人,我叫Jenny,这样说,能理解不?”
  “那就是不认识的?你QQ上怎么会有陌生人?”
  “别瞎操心,我们群里都是同学,怎么会有陌生人。”
  “那就是认识的,那他是谁?”
  我晕,我还真不知道我算是认识过路人呢,还是不认识他。这么复杂的事,和老妈怎么说得清啊。
  “老妈,求你了。这是我们班的事,真心和你说不清,你就别管了。”
  “行,我不管。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从今天起,晚上睡觉前,就把书包理好,都说多少遍了。”
  “什么呀,我每天都理的。”
  “要把餐巾布也放进去,不要等到早上手忙脚乱的。”
  “行,行,知道了。”
  我可没时间和老妈争这个,我得赶紧上线,谢晓玲这会儿肯定等急了。
  “喂,喂,走路小心,又要撞上了。”
  我晕,刚打发走老妈,老爸又挡在我面前了。
  我举起双手朝老爸拜:“好吧,我也求你了。老爸,你就别吵我了好不好,我有急事呢。”
  “我不是在帮你吗,你看,我们如果不各行其道,就会撞上。”
  “各行其道,你当开车啊。”
  “总比你那个‘你向左我向右’强吧。要不,行车靠右?”
  “好,好,都好,都比我说得好。”我连连点头称是。
  “闻闻,今天这事很有意思,我帮你理一理吧。”
  看到老爸的眼睛都发亮了,我知道他又要过上课瘾了,忙提醒他:“最好快点,我还有事呢。”
  “就两个问题。”
  “快,第一个问题……”
  “你向左我向右,你觉得这样表述清楚吗?”
  “还行。”
  “那个,那个谁,对了,徐晨是吧。徐晨他应该怎么理解你这句话,他该向左还是向右?”
  “当然向左啊!不对,是向右。话是我说的,当然要从说话人的角度去理解,我的左边不就是他的右边吗?”
  “很好。”
  “快,第二个问题。”
  “没了,没第二个问题了。”
  “为什么?不是说有两个问题?”
  老爸笑了:“因为你已经抢答了。”
  “快说啊,我没明白。”
  “好吧,第二个问题,谢晓玲为什么会笑。注意,你要记得你刚才是怎么回答我第一个问题的。你刚才说了,要从说话人的角度去理解。”
  “有关系吗?她就是不该笑,我们可是死党,她难道不应该站出来挺我!”
  “你想,全班都在笑,换你是谢晓玲,你是先笑呢,还是先想到她是你死党,你要挺她?你会大义凛然地拦在她面前,大喊,谁也不许笑,让我先笑……”
  “让我先笑……哈哈……”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一打开QQ,就跳出一串谢晓玲的消息,群消息更是过分,这群猪头居然用了整整10页来讨论我中午的那句名言。
  天空永远蔚蓝:在不在?
  天空永远蔚蓝:快,快看群消息,那个过路人上线了。
  天空永远蔚蓝:你还在生气啊,当心我真的不理你。
  天空永远蔚蓝:电话也不接。
  天空永远蔚蓝:我错了还不行啊,快上线。过路人上线了,你逗他说话啊,他讲了一句就不说了。
  Jenny:你向左我向右,谁理你。
  天空永远蔚蓝:我理你。
  Jenny:猪头,你个猪头,害我老爸又给我上课。
  天空永远蔚蓝:群消息看了没?
  Jenny:正在找呢,你们也太欢乐了吧,刷成这样。
  Jenny:我还没找到。
  天空永远蔚蓝:我发给你。
  天空永远蔚蓝:过路人 19:20:21 有什么可笑的,我觉得他们都没错。
  这个过路人,真的很妖,无论他说什么,总让人感觉有点不对劲,可又想不出问题出在哪。这句话也是,看上去很公正,貌似还有点向着我,可为什么我还是感觉不对劲呢。
  问题出在哪?
  所有的人都欢乐得不行,几乎都亢奋了,可他却异常冷静,在分析我和徐晨的对错。
  他为什么这么冷静?
  因为他当时不在现场,所以,他根本无法体会当时有多欢乐。嗯,有道理,基本可以确定他不是我们班的同学了,应该是某个同学的家长吧。   靠谱。
  这个分析靠谱。
  Jenny:思维方式果然不是人类啊。
  天空永远蔚蓝:真的吗?要不要踢了?
  Jenny:我来试试,看他会不会上当。
  天空永远蔚蓝:你有办法?
  我先点开过路人,确定他这会儿还在线上,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Jenny:还有半个月,就2013了,2013可是我第一次过4个数字不同的年份啊。
  过路人:怎么可能?
  hiroro:我也是。
  小V:哇,还真是。
  ……
  一看过路人果然中计,我那个得意啊。
  Jenny:哼,和我斗。踢了。
  天空永远蔚蓝:啥意思啊?
  Jenny:你没看到他回答?
  天空永远蔚蓝:看了啊,可我还是不明白啊。
  Jenny:你不明白正常,你是猪头啊。
  天空永远蔚蓝:到底啥意思啊?
  天空永远蔚蓝:我就是猪头,你快说啊。
  Jenny:4个数字不一样的年份,离现在最近的是1987年。
  天空永远蔚蓝:这说明什么?
  Jenny:看一个人说话,要从他的立场思考,你要去想他在说这句话时是怎么想的。
  天空永远蔚蓝:快说啊。
  Jenny:你想啊,看到这个问题,要么一年一年往前推,要么先想到自己的出生年再往后推。他肯定是先想他的出生年。一看4个数字都不一样,就速度回答我。
  天空永远蔚蓝:强啊!伊闻,你也太强了吧。
  12月14日 周五 白天 小雨
  虽然一早有点小雨,这可丝毫不影响我的情绪。
  我好想知道那个过路人是谁的家长。哈哈,他今天一定特别郁闷,好不容易潜伏进我们群,还装学生样,自以为很孙红雷,突然就被踢了,他肯定特别想不通。
  不知道谢晓玲有没有到学校。一想到谢晓玲会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我,我那个兴奋啊,不由加快了脚步。
  走到教室门口,我就先看谢晓玲的座位。她已经到了,徐晨正站在她的座位旁,和她说着什么。
  看到我进来,谢晓玲像是找到救兵似的,指着我对徐晨说:“徐晨,找她,是她让我踢你的。”
  “徐晨,我告诉你,不许欺负谢晓玲。”我一时还没听清谢晓玲在说什么,先帮着她警告徐晨。
  “伊闻,我昨天又不是故意的,你也不能这样报复我啊。我不就猫在群里看看热闹,也没说啥啊,有必要踢我吗?”
  什么?
  踢他?
  他说我踢他?
  他就是那个“过路人”?
  我疑惑地看了看谢晓玲:“他说是他?”
  谢晓玲动作很小地点了点头。
  我盯着徐晨看了又看,实在是不敢相信,我竟然有这样猪头的同学。
  “有问题吗?”徐晨似乎很无辜。
  “你个猪头,你哪年生的?”
  “和你一样啊,你不是知道的,比你晚一个月。”
  “那你告诉我,你,你……”我发现我又不知道对他说啥好了。
  “我又没有仔细算,我就是感觉没这可能啊。”徐晨居然学会抢答了,“那句话要不是你说的,我还不会回复呢。就算我数学不好,也不需要踢我吧。”
  一大清早的,我怎么又撞上猪头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和昨天加起来,正好是黑色星期五?
  怪不得徐晨昨天那么公正,原来他是当事人啊。
  唉,我又撞上猪了。
  现在看来,仅仅转换立场,站在对方的角度想问题,是远远不够的。更加重要的是,你在想问题时,得把自己的智商降到对方的同等水平。
  也就是说,当对方是猪头时,你得像猪头一样地思考。
  这也太难了吧!
  12月15日 周六 白天 大雪
  事不过三,在这个飘雪的日子里,我又会撞上哪头猪?
  即使你向左我向右,如果你是猪头,我们免不了还是会撞上。
  天命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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