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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黎贡山,很多人知道这个名字,是因为中国远征军和日军那场你死我活的战争。我们此番前来,也和战争有关联:明代,一支戍边的湖南籍军人把手工纸从湖南带到这里。四百多年过去了,戍边军人的故乡手工纸已经消失了,但腾冲的手工纸却在高黎贡山的庇护下顽强生存下来。腾冲手工纸是战争的遗产,而我们便是奔这遗产而来。
到腾冲时,中缅边境高黎贡山脚下,一座现代的手工纸博物馆正在和一个传统纸村,以纸为棋对垒了多年。这不是一次你死我活的战争,是意念的对决。
祠堂与博物馆
特地雇了腾冲当地司机做向导,但司机把车开进一个名叫界头的小镇后就迷路了。这是一条指向高黎贡山的乡间小路,偶尔只有冒着黑烟的拖拉机轰鸣而过。
下车请教拖拉机司机。司机说,手工纸博物馆就在村口。车辆七弯八绕之后终于开始走上直路后,一路飞驰,村庄近了,村口的手工纸博物馆也开始露出脸。博物馆的样子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看过照片,那照片是春天拍的,照片中,新建的木质手工纸博物馆就像一只采完蜜的蝴蝶,在油菜花海中展翅欲飞。而现在的手工纸博物馆的木头房已经爬满了岁月的沧桑。她还独立寒秋,村外的晚稻已经收割了一半,两条山脉中间的谷地,一半是稻穗金黄,一半是稻桩下的土色。因而手工纸博物馆给我感觉的第一印象,就像是不经意间撞见女人卸妆。一半真实,一半梦幻。
打谷场上有人在收稻谷,还未等我们问话,长发美女就迎上来。她就是刘衎衎(音,kàn),我们要拜访的手工纸博物馆馆长。
手工纸博物馆是由设计师王焰发起,建筑师华黎操刀的乡建项目,以设计加手工的方式让乡村的经济和文化。而刘衎衎是一位在国内有着多年NGO经验,并且有海外工作背景的女生,是手工纸博物馆的现任馆长。
我问她为何要选择考虑高黎贡山脚下的这个村庄作为自己的乡建实验。她没有多说话,只提了两个人名:梁漱溟和晏阳初。她像她敬仰的乡建先贤一般,是个行动派。
和她一样做行动派的还有博物馆首任馆长龙占先。他在手工纸博物馆落地的过程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手工纸博物馆在建立时曾经遇到很大的阻力。因为博物馆的地址位于村庄的入口,这地方曾经是村里的祠堂。解放后祠堂虽然毁了,但在村民心中的分量依旧很重。因而当外来的设计师到来时,阻力可想而知。“后来我出面跟村里人说,手工纸博物馆不仅仅不是破坏,还是对传统的继承。因为村里的守护者是祖先从湖南带过来的。如今祠堂已经不在了,建一座手工纸博物馆,发扬祖先的技艺,正是对祖先最好的缅怀。”龙占先是龙上寨的老村长,在筹划手工纸博物馆时,他不是以行政干部角色的身份参与。而扮演的是传统的乡绅和族长的角色。
“在手工纸博物馆落成时,我们在手工纸博物馆举行的祭祀祖先的仪式。这一天全村人都来了。在祠堂消失之后,村民已经很久没有全村聚在一起。”他说。
去年,龙占先从手工纸博物馆馆长位置上退下来后,又恢复了往日生活:种田、放牛、制烤烟。客人来到时,龙占先才会穿上衬衫换上皮鞋回到手工纸博物馆。或在博物馆二楼看得到高黎贡山的书房写写毛笔字,或在博物馆三楼对着稻田的露台拉拉二胡。
一场纸醉
博物馆同时还是客栈,但只有客房两间。我们同行有十几个人,刘馆长就把众人一个个送到附近的民宅中。我在一家四合院住下了。腾冲县地处西南边陲,但却保存了汉文化的精髓:一株挂满红灯笼一般的柿子树,展现了主人的闲情逸致。
主人把我们安顿在二楼,听说住客黑余是留法海归,于是希望黑余能够给客栈取个浪漫点的名字。黑余若有所思。柿肉进肚,客栈名出:柿子树下。
领队佳雯本来计划带大伙去拍摄造纸作坊。但高黎贡山背后通透的蓝天和瀑布一样流动的云朵就像强力磁场,吸住视线,封锁脚步,所有住在客栈3楼的露台上架起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