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活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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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来自世界的各个角落,陌生与熟悉碰撞,孤獨感像与生俱来的基因在血脉里蜿蜒盘旋,停留下来的人全是少年不可说的遗憾。
  青春,汇聚着一群人蹓出去就回不来的果敢,藏下了迷茫者最深层次的阴暗,这里是起源,这里也是埋葬地,扬起的笑脸,低下……我们谦卑地把嘈杂宣泄,乱乱的,像野兽在不打烊的夜里沉浮。
  万物缘起生命,低落于不转动的太阳心脏,一针足以见血,创可贴无法遮挡,时间自然愈合又撕裂。听得太多的故事,微笑都变得勉强,选择在这里停留的人只是想把人海变得拥挤而不孤独。
  青春这个时期,最多的就是离散,要走就留不住的人,不想走也未必能留下。蒲公英离了家变成无根的浮萍于风雨中摇摆,少年没了青春再也回不去少年,盛夏的晚风里飘飞的全是少年的不甘与疼痛,像纪念版的她,镌刻美好,满是忧伤。
  “阿南,你长大了要去哪里?”
  “我?我可能会去苏州吧,那里有我很多解不开的情结。
  “哦,这样啊。”
  “嗯嗯,你呢?你想去哪?”
  “我也不知道,四处流浪吧。”
  ——2016.6.17
  “阿南,你以后会去哪里?”
  “苏州啊。”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总觉得这个地方对我有莫名的吸引力。”
  “好吧。”
  “你呢,七七?”
  “还没想好,再看吧。”
  ——2017.11.24
  “你对未来有什么想法?”
  “没有想法。”
  “想要去的地方也没有吗?”
  “没有了。”
  “你以前不是想去苏州吗?”
  “那是以前了,七七,人是会变的。”
  “好像也是。”
  ——2019.6.14
  三年的时间而已,想去的地方从有到无,从坚定到茫然,阿南变了又变,哪怕她还是她自己,我却有些认不清了。人为什么会变呢?为什么呢?
  2016年的夏天我遇见了阿南,她热情活泼,浑身洋溢着欢乐,是个笑起来就让人很喜欢的姑娘。那天的我一个人去学校边的公园玩,天气很是闷热,想要买个雪糕,结果忘了带钱,正尴尬地想要和老板解释的时候阿南出现了,一蹦一跳地替我付了钱。那是我第一次遇见阿南,她自来熟地和我聊天,我们一来二去的也就成了朋友,谈不上多好,能说上话而已。
  第二次见阿南是在学校,她比我小一级,再见的时候两人都有些意外,可是一想周末在公园里游玩的除了我们一中的学生也是没其他了,倒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了。
  因我比她大一岁,很多事情她都喜欢询问我。不过,她与我而言反倒是没那么重要,我从来不缺朋友,也尤其讨厌自来熟的人,不过出于礼貌,倒也不会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
  “姐姐,今天下太阳雨了,我偷偷拍了照,你看彩虹好不好看。”
  “我竞选了生活委员,大家都投了我,我好开心,一定要和大家一起让177班越来越好,变成一个小窝窝,嘿嘿。还有还有,我最近抢到了周杰伦演唱会的票,姐姐要一起去吗?”
  “压力好大啊,同学们都好优秀,我也要更努力。不过有点儿想家了,姐姐,你之前也会像我一样想家吗?你想家的时候都会去做什么呀,是不是去吃很多很多好吃的,然后就好了呀,我一定是个小机灵鬼,对不对,嘿嘿。”
  “姐姐,你快来,我们一起去公园玩,那里有表演哦,期待不,嘿嘿。”
  “啊,数学好难,数学虐我千百遍,我待数学如初恋,哭兮兮。”
  “哈哈,手账本好丑,和想象中的样子一点也不一样嘛,商家就是欺骗消费者,哼,再也不去他家的淘宝店了,再去剁手!”
  “中暑了,求抱抱,求温暖,姐姐。”
  “176班的付星河好帅,我感觉我要恋爱了,姐姐你说我能追到他吗?”
  “下雪了诶,有点冷但是好漂亮啊,班上的饮水机坏掉了,惨兮分的,我又得请假出去买,还要去找老班批假条,你说他会不会说我们啊。唔,太难了,不过没关系,挨骂的绝对不是我,我只是个被牵连的无辜者,嗯哼。”
  “上课走神被语文老头点名批评了,好凶啊,真烦人。”
  “快要到圣诞节了,我要给他表白。”
  “平安夜快乐啊,姐姐,苹果好吃嘛?是不是我的最好看?”
  “啊啊啊,姐姐,他答应我了,我真的恋爱了,好开心啊。”
  “元旦快乐啊。”
  “新年快乐,姐姐。”
  “情人节了,你说我送什么礼物给他好呢,好苦恼。”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阿南给我分享的事情由多变少,话也越来越短,从开始的热络到慢慢剩下的都是节日祝福。我并不失落,因为我知道她的注意力转移到那个男孩子身上去了,她更强烈的倾诉欲望换了人,不是我了。
  在我习惯了她倾诉的日子里,她的断联,我并不忧心。差不多两年的时间过去了,我和阿南的联系基本上属于断联状态,毕竟都在同一个学校,我听得到她的欢声笑语,更何况她那么疯疯癫癫傻乐呵的一人,并不会有什么事情,她没心没肺,我操心反倒是犯傻了。
  “七七,你在吗?”
  “七七,我爸爸妈妈昨天吵架说要离婚了,我很快就要没有家了。”
  “七七,我好烦啊,我有些搞不懂大人的思想,不愿意在一起就分开啊,一直吵是为什么?”
  “七七,老师好凶,同学们也好烦,她们总会议论一些事情,我都不能安静地休息一会儿。”
  “阿爸说只要我进入年级前一百,他就不和阿妈离婚了,我能做到对不对,我可以改变他们,他们还是在乎我的。”
  “七七,我进入年级前五十了,可以去实验班了,你说我要不要去?”
  “七七,今天有一点点开心。”
  “七七,大人都喜欢骗小孩子,他们还是不要我,我好讨厌他们啊。”   “今天那两人离婚了,我要搬到外婆家去了,下个月再见。”
  “小鸭子真可爱,一扭一扭的,逗得我好开心。乡下挺好的,没那么多的红绿灯,想去哪去哪,一声吆喝就能把我带回家,我又有家了呢。”
  “七七,又下雨了,我出去淋了一场,心情好了很多,我想通了好多事情。”
  “其实也不怪他们,比较不合适的关系在一起都会很难受吧,我原谅他们了,天空还是很蓝,我的世界还是很美好。”
  “杨柳树飘花絮了,落在手心里痒痒的。”
  “今日的棉花糖特别甜。”
  “七七,他也不要我了,明明他说过要我做他的小公主,可是我只是轻轻一推他就不要我了。”
  “七七,软刀子磨人好痛啊。”
  “七七,我快撑不住了,怎么办?”
  “又失眠了,我好想他,可是回不去了呢。”
  “今天去失恋博物馆了,她们好多人都在哭,我突然就哭不出来了。”
  “我把他删了,可是听到与他相关的事情我还是会好难过。”
  “我昨天喝醉了,差点回不去家了。”
  “学习好有什么意义吗?”
  “七七,图书馆人好多,我看到了一本特别好看的书,分享给你哦。”
  “哇,據说明天会有流星雨诶,我要去拍照。”
  “外婆做的菜越来越咸了,还是得我来。”
  “烧烤好辣呀,吐舌头。”
  “我拿到世锦赛的预选通知了,啊,激动。”
  时隔许久,阿南给我换了称呼,她不再唤我姐姐,开口闭口都是七七,至于原因,大抵是许久以前我告诉过她我偏爱数字7。从阿南的分享中,我猜测她已经走出来了,她的情绪越来越好,她还会是以前那个自来熟给我买雪糕的小女孩,过去了就挺好。
  可是一切与我所想并不一样,2019年冬我收到了阿南葬礼的邀请,我难以置信,上周我们所有的好朋友才聚会过,她打扮得很精致,笑得也很灿烂,她明明……
  最后我坐了六个小时的车去了她的故乡,我更愿意相信这是她一贯闹腾的恶作剧。可那天,雪大得砸到我都觉得很痛,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我至今忘不了那样的冷寂。从头到尾参加完了葬礼,我捞了一地的雪堆了一个雪人放在她的墓碑前,它笑着像从前的阿南一样,我也只能在葬礼上偷偷地哭。
  漫山遍野的雪,漫山遍野的白,漫山遍野都是阿南的笑声,她走的时候也在笑。
  我向阿南外婆请求说我想再看看阿南住过的地方,她点点头同意了,微微颤着步子带我上了阁楼,房屋里一切的物品都井然有序,干净亮丽,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寻死之人的小屋。
  “我把结局写好了,你看。从前有多灿烂,现在就有多寂灭。熬了半年多了,我好累。”我蹭着书柜向前看去,从她桌上摊开的日记本里找到了一张纸笺,上面的字迹工整清晰,就这么把阿南对世界最后的话语潦草收尾。
  一瞬间,我突然就释然了,想通了。是我们以为她熬过去了,是我们觉得她放下了,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觉得,都是她留给我们的最好的模样,她成功骗过所有人,一周前的阿南鲜活快乐,对所有人都洋溢着笑脸。
  她的最后一次月考年级第一,她的最后一次聚会所有朋友都推杯换盏,她的最后一次笑脸留给了最精致的妆容,她的最后一次都很圆满。
  她在离开前用所能做到最好的自己向仅有的牵挂说了再见。
  作者简介:张锦桃,20岁,笔名栀夜,楚雄师范学院在校学生,热爱写作。
  责任编辑:李 夏 玉 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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