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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征是一种常见的艺术表现手法，其通过某一特定的具体形象以寄寓某种思想和情感，在生活中人们也习惯运用它，如喜鹊象征吉祥、鸽子象征和平、鸳鸯象征爱情等。在艺术创作中运用象征这种艺术手法，可使抽象的概念具体化、形象化，使复杂深刻的事理浅显化、单一化，还可以延伸描写的内蕴、创造一种艺术意境，以引起人们的联想，增强作品的表现力和艺术效果。
有些作品“象征”的痕迹是十分明显的，像鲁迅的小说《药》中写夏瑜坟上的花环，意在象征革命还在继续，还在前进，这是作品局部使用了象征手法，像矛盾的散文《白杨礼赞》通过写白杨树赞美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北方抗日军民，讴歌中华民族的精神和意志，这是作品通篇使用了象征的手法。又如，唐代诗人朱庆馀有一首绝句《近试上张水部》：
洞房昨夜听红烛，
待晓堂前拜舅姑。
妆罢低眉问夫婿，
画眉深浅入时无？
就这首诗的字面来看，是一首“闺情诗”。写新娘子见公婆前问新婚夫婿妆扮得如何，是否合公婆的意。但只要我们联系标题一看，就知道这是借新娘子问丈夫妆扮之象来表达向水部张籍讨教之意，探问自己所写的文章是否合乎命题官的要求。这就是运用象征艺术婉曲地表达诗人的心迹。现代诗人郭沫若在“五四运动”前夕曾写过一首《炉中煤》的诗：
啊，我年青的女郎！
我不辜负你的殷勤，
你也不要辜負了我的思量。
我为我心爱的人儿，
燃烧到这般摸样！
啊，我年青的女郎，
你该知道我的前身？
你该不嫌我黑奴卤莽？
要我这黑奴的胸中，
才有火一样的心肠。
啊，我年青的女郎！
我想我的前身，
原本是有用的栋梁。
我活埋在地底多年，
到今朝总得重见天光。
啊，我年青的女郎，
我自从重见天光，
我常常思念我的故乡，
我为我心爱的人儿，
燃到了这般模样。
乍看这首诗，是一首咏物诗或爱情诗，再看诗的副标题“眷念祖国的情绪”，就恍然明白了，这是一首爱国诗，所谓“炉中煤”，只是一个比喻，实际上就是指诗人自己眷念祖国的那种感情，而诗里一再谈起的那个“炉中煤”所“心爱的”“年青的女郎”，就是“五四”时代祖国的象征。整首诗抒发出的内心燃烧得像旺盛的煤火一样的思念祖国之情，正是通过象征的艺术手法得以酣畅的表现。这些作品象征艺术手法的运用都是显而易见的。
有些叙事类文学作品，看上去是写实的，但实际上它们对社会生活的反映和观照也同样是象征的，可以说作者创作的初衷也同样运用了象征的思维艺术。海明威的小说《老人与海》讲述了二十世纪中叶古巴一个名叫桑地亚哥的老渔夫，独自一个人出海打鱼，在一无所获的84天之后钓到了一条无比巨大的马林鱼。这是老人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的比他的船还长两英尺的一条大鱼。鱼的劲儿非常大，拖着小船漂流了整整两天两夜，老人在这两天两夜中经历了从未经受的艰难考验，终于把大鱼刺死，拴在船头。然而这时却遇上了鲨鱼，老人与鲨鱼进行了殊死搏斗，结果大马林鱼被鲨鱼吃光了，老人最后拖回家的只剩下一副光秃秃的鱼骨架和一身的伤。最后却得到了人们的赞赏。虽然作者说“我试图塑造一位真正的老人、一个真正的孩子、一片真正的海、一条真正的鱼和真正的鲨鱼”，但是我们还是能从这个“八分之一露出水面”的故事，看到“八分之七深藏在水面下”的东西，这深藏在水面下的东西正是作品的象征意义。主人公老渔夫虽然老了，背运、失败，但他仍旧坚持努力，而能在失败的风度上赢得胜利；他的身上表现了一种奋斗的人生观，即使面对的是不可征服的大自然，但仍然可以得到精神上的胜利；即使结果是失败的，但在奋斗的过程中，成就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显然，他是一种精神的象征，“硬汉子”精神的象征。小说中苍茫而神秘的大海，也是一种象征，是海明威也是人类生存环境的象征。那些凶恶而可恶的鲨鱼，也是一种象征，是社会上邪恶势力的象征，诚如作者所说的“那可恶的鲨鱼……，就好比所得税。我努力工作，碰上好运气。我得到一张数目可观的支票，于是所得税就像鲨鱼一样跟踪而来，用尖利的牙齿大块大块地咬着吃”。就连老人梦见的“狮子”，也是一种象征，它是力与勇的另一称呼，象征着老人追求力与勇的搏击精神，这种搏击精神就是“海明威式”的硬汉性格的体现。正是有了这种立体的象征艺术的表现，《老人与海》这部作品才焕发出不朽的艺术魅力；读者也只有认识了这种象征的艺术思维，才能看出作品“八分之七深藏在水面下”的内涵。
《老人与海》（海明威）
并非独海明威这样象征主义文学的作家喜用象征思维与艺术手法，其他的作家也是如此。曹雪芹的《红楼梦》通过不同方式、从不同侧面进行多层次的象征，同一个“意义”由于众多“物象——意象”的反复暗示、启迪，给读者留下了含蕴无穷的印象。如通过贾府兴衰象征整个时代社会不可避免地走向没落这个重要思想，在小说中也多次进行了暗示，仅二十二回制灯谜和二十九回清虚观拈戏便集中地表现了两次。尤为难得的是，谜中有“谜”，戏中有“戏”，象征在不断地深入。制灯谜本是元春“有兴”，“差人送出一个灯谜儿”，于是从贾母起，大家都做一个。所以这些灯谜所象征的内容便都与元春的命运——从而引发贾府的变故——有关。贾母的谜语是“猴子身轻站树梢。打一果名”，谜底是荔枝，谐“离枝”，庚辰本脂批“所谓‘树倒猢狲散’是也”，暗示他日元春一死，贾府便立刻衰败。贾政之谜“身自端方，体自坚硬。虽不能言，有言必应。打一用物”。谜底为砚台，暗寓“树倒猢狲散”等谶语必将应验。果然，接下去的便是元春之谜，谜底为炮竹，虽然“一声震得人方恐”，但是“回首相看已化灰”，立马应证了上面两谜之言。下面迎、探、惜三春及宝钗之谜，也都个个“不祥”，都应了树倒之谶，确实是“散”了。当时在场的人虽然还有宝、黛、湘、凤、纨等人，写到制谜却只是以上几人。这一点似乎并非偶然，因为宝玉才思敏捷，爱凑热闹，这次竟未参与。将他们的名号连起来便是：“老祖宗正原应叹息!拆!”清虚观拈戏也与一般由长者或客人拈戏不同，作者突出这里是打醮演戏给神看，故点明：“神前拈了戏”。结果是《白蛇记》、《满床笏》与《南柯梦》三出。贾母知有第三出，感到不祥，但因知“神佛要这样”便不言语。作者通过三个戏不仅暗示贾府由兴起到极盛而败落，而且突出了这是命中注定(“神佛要这样”)的，是不可改变的规律。可以说，整个一部《红楼梦》就是局部象征和整体象征的立体结合，正因为这样多层面的象征，所以《红楼梦》才有读不尽的意味，才有了“一千个人的眼里有一千个《红楼梦》”。
象征，确为文学创作的思维艺术，阅读者也应具有象征思维意识。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走进文学作品的艺术世界，参透文学作品的深刻内蕴。
【作者简介】
赵克明，安徽省特级教师，执教于安徽省霍邱县第一中学，全国优秀语文教师，发表文章多篇。
有些作品“象征”的痕迹是十分明显的，像鲁迅的小说《药》中写夏瑜坟上的花环，意在象征革命还在继续，还在前进，这是作品局部使用了象征手法，像矛盾的散文《白杨礼赞》通过写白杨树赞美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北方抗日军民，讴歌中华民族的精神和意志，这是作品通篇使用了象征的手法。又如，唐代诗人朱庆馀有一首绝句《近试上张水部》：
洞房昨夜听红烛，
待晓堂前拜舅姑。
妆罢低眉问夫婿，
画眉深浅入时无？
就这首诗的字面来看，是一首“闺情诗”。写新娘子见公婆前问新婚夫婿妆扮得如何，是否合公婆的意。但只要我们联系标题一看，就知道这是借新娘子问丈夫妆扮之象来表达向水部张籍讨教之意，探问自己所写的文章是否合乎命题官的要求。这就是运用象征艺术婉曲地表达诗人的心迹。现代诗人郭沫若在“五四运动”前夕曾写过一首《炉中煤》的诗：
啊，我年青的女郎！
我不辜负你的殷勤，
你也不要辜負了我的思量。
我为我心爱的人儿，
燃烧到这般摸样！
啊，我年青的女郎，
你该知道我的前身？
你该不嫌我黑奴卤莽？
要我这黑奴的胸中，
才有火一样的心肠。
啊，我年青的女郎！
我想我的前身，
原本是有用的栋梁。
我活埋在地底多年，
到今朝总得重见天光。
啊，我年青的女郎，
我自从重见天光，
我常常思念我的故乡，
我为我心爱的人儿，
燃到了这般模样。
乍看这首诗，是一首咏物诗或爱情诗，再看诗的副标题“眷念祖国的情绪”，就恍然明白了，这是一首爱国诗，所谓“炉中煤”，只是一个比喻，实际上就是指诗人自己眷念祖国的那种感情，而诗里一再谈起的那个“炉中煤”所“心爱的”“年青的女郎”，就是“五四”时代祖国的象征。整首诗抒发出的内心燃烧得像旺盛的煤火一样的思念祖国之情，正是通过象征的艺术手法得以酣畅的表现。这些作品象征艺术手法的运用都是显而易见的。
有些叙事类文学作品，看上去是写实的，但实际上它们对社会生活的反映和观照也同样是象征的，可以说作者创作的初衷也同样运用了象征的思维艺术。海明威的小说《老人与海》讲述了二十世纪中叶古巴一个名叫桑地亚哥的老渔夫，独自一个人出海打鱼，在一无所获的84天之后钓到了一条无比巨大的马林鱼。这是老人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的比他的船还长两英尺的一条大鱼。鱼的劲儿非常大，拖着小船漂流了整整两天两夜，老人在这两天两夜中经历了从未经受的艰难考验，终于把大鱼刺死，拴在船头。然而这时却遇上了鲨鱼，老人与鲨鱼进行了殊死搏斗，结果大马林鱼被鲨鱼吃光了，老人最后拖回家的只剩下一副光秃秃的鱼骨架和一身的伤。最后却得到了人们的赞赏。虽然作者说“我试图塑造一位真正的老人、一个真正的孩子、一片真正的海、一条真正的鱼和真正的鲨鱼”，但是我们还是能从这个“八分之一露出水面”的故事，看到“八分之七深藏在水面下”的东西，这深藏在水面下的东西正是作品的象征意义。主人公老渔夫虽然老了，背运、失败，但他仍旧坚持努力，而能在失败的风度上赢得胜利；他的身上表现了一种奋斗的人生观，即使面对的是不可征服的大自然，但仍然可以得到精神上的胜利；即使结果是失败的，但在奋斗的过程中，成就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显然，他是一种精神的象征，“硬汉子”精神的象征。小说中苍茫而神秘的大海，也是一种象征，是海明威也是人类生存环境的象征。那些凶恶而可恶的鲨鱼，也是一种象征，是社会上邪恶势力的象征，诚如作者所说的“那可恶的鲨鱼……，就好比所得税。我努力工作，碰上好运气。我得到一张数目可观的支票，于是所得税就像鲨鱼一样跟踪而来，用尖利的牙齿大块大块地咬着吃”。就连老人梦见的“狮子”，也是一种象征，它是力与勇的另一称呼，象征着老人追求力与勇的搏击精神，这种搏击精神就是“海明威式”的硬汉性格的体现。正是有了这种立体的象征艺术的表现，《老人与海》这部作品才焕发出不朽的艺术魅力；读者也只有认识了这种象征的艺术思维，才能看出作品“八分之七深藏在水面下”的内涵。
《老人与海》（海明威）
并非独海明威这样象征主义文学的作家喜用象征思维与艺术手法，其他的作家也是如此。曹雪芹的《红楼梦》通过不同方式、从不同侧面进行多层次的象征，同一个“意义”由于众多“物象——意象”的反复暗示、启迪，给读者留下了含蕴无穷的印象。如通过贾府兴衰象征整个时代社会不可避免地走向没落这个重要思想，在小说中也多次进行了暗示，仅二十二回制灯谜和二十九回清虚观拈戏便集中地表现了两次。尤为难得的是，谜中有“谜”，戏中有“戏”，象征在不断地深入。制灯谜本是元春“有兴”，“差人送出一个灯谜儿”，于是从贾母起，大家都做一个。所以这些灯谜所象征的内容便都与元春的命运——从而引发贾府的变故——有关。贾母的谜语是“猴子身轻站树梢。打一果名”，谜底是荔枝，谐“离枝”，庚辰本脂批“所谓‘树倒猢狲散’是也”，暗示他日元春一死，贾府便立刻衰败。贾政之谜“身自端方，体自坚硬。虽不能言，有言必应。打一用物”。谜底为砚台，暗寓“树倒猢狲散”等谶语必将应验。果然，接下去的便是元春之谜，谜底为炮竹，虽然“一声震得人方恐”，但是“回首相看已化灰”，立马应证了上面两谜之言。下面迎、探、惜三春及宝钗之谜，也都个个“不祥”，都应了树倒之谶，确实是“散”了。当时在场的人虽然还有宝、黛、湘、凤、纨等人，写到制谜却只是以上几人。这一点似乎并非偶然，因为宝玉才思敏捷，爱凑热闹，这次竟未参与。将他们的名号连起来便是：“老祖宗正原应叹息!拆!”清虚观拈戏也与一般由长者或客人拈戏不同，作者突出这里是打醮演戏给神看，故点明：“神前拈了戏”。结果是《白蛇记》、《满床笏》与《南柯梦》三出。贾母知有第三出，感到不祥，但因知“神佛要这样”便不言语。作者通过三个戏不仅暗示贾府由兴起到极盛而败落，而且突出了这是命中注定(“神佛要这样”)的，是不可改变的规律。可以说，整个一部《红楼梦》就是局部象征和整体象征的立体结合，正因为这样多层面的象征，所以《红楼梦》才有读不尽的意味，才有了“一千个人的眼里有一千个《红楼梦》”。
象征，确为文学创作的思维艺术，阅读者也应具有象征思维意识。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走进文学作品的艺术世界，参透文学作品的深刻内蕴。
【作者简介】
赵克明，安徽省特级教师，执教于安徽省霍邱县第一中学，全国优秀语文教师，发表文章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