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稿》命运多舛的前因后果

来源 :书屋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Toowell_Star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2012年9月18日,冯明珠执掌台北“国立故宫博物院”,她因此成为该院第七任院长。
  冯明珠是闻名两岸三地的清史学者、文博专家与作家。早在台湾大学历史研究所攻读硕士期间,冯明珠师从著名史学家李守孔主修中国近代史,1978年毕业后凭其学术专长,进入台北故宫博物院工作。其代表作《清史稿校注》享誉海峡两岸,还有《中英西藏交涉——从廓尔喀之役到华盛顿会议》、《清宫档案丛谈》、《知道了:朱批奏折展》等专著。
  2013年6月11日,笔者赴台专访了台北故宫新掌门冯明珠,她对我说:“我是一名清史及清代档案学工作者。”随后,给我介绍了有关《清史稿》及其校注的一些鲜为人知的故事。


  “烽火岁月中遗留下来的史稿或有误,或不够完备,或流于草率与零乱,然它表达了一个朝代结束之际,史学工作者的思想与情感,其特殊的时代意义,非后代史学工作者所能替代。”冯明珠在谈到《清史稿》时这样说。接着,她讲述了海峡两岸清史纂修所经历的一波三折。
  “国可灭,史不可灭。”这是中国古代修史的传统。前代灭亡之后,继起的一代即组织人力为前代修史。“春秋而降,凡新陈之递嬗,每记录而成编”。从唐贞观年间建立史馆修成八部正史,至清乾隆年间修成《明史》,二十四史中半数以上为政府官修。辛亥革命之后,清政府逊位,南北统一。以袁世凯为首的北洋军阀政府开始着手编纂清史。
  1914年初,北洋政府国务院呈文给大总统袁世凯,提出纂修清史时机已经成熟:“尤宜广召耆儒,宏开史馆,萃一代人文之美,为千秋信史之征……以与往代二十四史,同昭垂鉴于无穷。”3月9日,袁世凯发布大总统令,批准成立清史馆。批文云:“应即准如所请,设置清史馆,延聘通儒,分任编纂,踵二十四史沿袭之旧例,成二百余年传信之专书。用以昭示来兹,导扬盛美。”
  作为曾经的清廷大员,又是清帝逊位的受益者,袁世凯对清朝历史的全面肯定不足为奇。为了延揽旧人,袁氏拟延聘赵尔巽为馆长。赵尔巽祖籍奉天铁岭,清代同治年间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历任湖广、四川与东三省总督等。
  起初,避居青岛的赵尔巽不愿就任此职。袁世凯于1914年8月派其贴身秘书吴璆,携带袁氏亲笔信前往青岛。信中大意是:修清史乃歌颂大清功德之事,正遗老所当效力之处。身为旗人的赵尔巽无话可说,是故,他抱着“修故国之史,即以恩故国”的初衷,走马上任清史馆馆长了。9月1日,清史馆正式开馆,馆址位于故宫东华门内的原清朝国史馆和会典馆。
  赵尔巽虽非史学专家,但却能知人善任。他履新后,“近取翰苑名流,远征文章名宿”,向一百三十六名著名学者发出了邀请,实际到馆共八十六人,还聘有工作人员两百多人,名誉职位三百多人。在纂修的知名专家学者中,史坛名笔柯绍忞在清末即致力于蒙古史和元史研究,历经三十年努力,撰成《新元史》二百五十七卷。此次修史,柯绍忞仍是领衔人物,后代理清史馆馆长;光绪年间进士缪荃荪,曾入国史馆为一等编修,此次受聘为总纂;还有参与修撰《国史会典》的夏孙桐,以及吴廷燮、王树楠、金兆蕃、马其昶、朱师辙、张尔田等学界名流。这些学者,于纪、志、表、传各有侧重,大多数人均十分敬业,即使领不到薪金,也能各尽其责。当然,由于他们多为前清遗老,大多在辛亥革命后退归故里,隐居不仕,闭门著述。他们对“家国存亡之故,未尝一日释怀”的诟病,为后来《清史稿》的命运多舛埋下了伏笔。
  对于撰稿任务的分配,赵尔巽根据每个学者的特长各得其所,而稿酬则是依质论价,奖优罚劣,奖勤罚懒,薪金待遇最高者月银达六百元。这六百元是什么概念?当时担任北大系主任的陈独秀,月薪是三百银元,这就是说,优秀撰稿者的薪金相当于大学一级教授的两倍。而薪金最低者仅三十银元,对于不能按时交稿或者稿件质量低劣的则停发薪水。
  由于清史馆是袁世凯的政绩工程,他不惜利用“善后大借款”之资金,每月给清史馆拨款十多万银元。只可惜,他没有看到自己催生的《清史稿》,就一命呜呼了。
  素好文史的黎元洪继任大总统后,虽然政府财政捉襟见肘,但他宁愿压缩自己的薪水,也要保障清史馆的开销。只是1917年7月,一介武夫的张勋复辟,导致史馆闭馆数月。后来虽然复馆,但政局混乱,北洋政府财政维艰,馆中经费骤减,每月只有三四千元,有时连这点小钱也不能准时拨付,常以国库券、公债券代之。最严重的时候分文无有,导致编纂人员也从早期的八十六人锐减至十四人,大家几乎等于尽义务。
  赵尔巽认为,事关一代国史,“失今不修,后业益难著手”,再困难也“不敢诿卸”。一方面节约开支,敦促同仁加快进度、多尽义务,一方面不得不动用自己的人脉,以其资望向各军阀张作霖、吴佩孚、张宗昌等募捐,以支撑清史馆。1927年6月,在奉系军阀张作霖的资助下,拖延已久的清史纂修工作出现转机,准备用几年时间完成。
  正在此时,政坛风云变幻,风烛残年的赵尔巽又病入膏肓,如不将自己呕心沥血十余载的清史提早付印,恐怕自己晚年的心血会付诸东流。8月2日,八十四岁的赵尔巽在《〈清史稿〉发刊缀言》中,回顾了十四年来纂修清史的种种艰辛,称“今兹史稿之刊,未臻完整,夫何待言……所有疏略纰缪处,敬乞海内诸君子切实纠正,以匡不逮,用为后来修正之根据,盖此稿乃大辂椎轮之先导,并非视为成书也”。于是,赵尔巽遂仿效明制,称所纂清史为“急就之章”,就在“清史”后特加一个“稿”字,名曰《清史稿》。
  一个月后的9月3日,赵尔巽撒手人寰。昔日的下属张作霖按其遗愿,续聘柯劭忞继任馆长,并派袁金铠办理刊印。袁金铠又推荐金梁担任校对,于次年端午节前夕,《清史稿》刊印最后成书五百三十六卷,八百余万字,总共印了一千一百部。
  由于成书之时,正是奉军遭受灭顶之灾之日,金梁奉命把其中四百部运往东北,这一版本后来被称为“关外本”。
  留存北京的史馆中人披阅《清史稿》后发现,金梁有擅改文稿的地方。所以,在馆长柯劭忞主持下,将剩下的七百部加以抽换改正,这一版本后来被称为“关内本”。


  国民革命军接管北京后,南京国民政府派农矿部长易培基于1928年6月18日接管故宫博物院,24日又接管清史馆,后组建“清史长编筹备会”,准备另行编写一部《清史长编》。
  次年10月,赵尔巽任内的清史馆职员、号称清末民初“康藏边地一支史笔”的刘赞廷呈文南京国民政府文官处,提出公开发售《清史稿》建议案,“供诸民众,以便正确修订”。
  官修史书本质上表述的是当时主流价值观对历史的认识,正如梁启超在《中国历史研究法》中所描述的那样,“十年来之民国,袁世凯及其游魂为主动”。因此以北洋政府其立论观念编修的《清史稿》,南京政府难以接受。于是当局召开国务会议讨论,决定将《清史稿》及清史馆所存书籍,悉数运往南京接受审查。
  对于南京政府决定查封《清史稿》,故宫博物院理事长李煜瀛首先提出异议。他于12月2日致电国民政府主席蒋介石:清史馆所存书籍多为史料,故宫正在整理编辑,恳请收回成命。4日,国民党中央委员张继也致电国民政府文官长古应芬,力挺李煜瀛。6日,古应芬复电,称蒋介石表示“国务会议决议之案,碍难变更”。11日,故宫博物院院长易培基致电古应芬,提出为避免清史撰写工作“前功尽弃,可否先将《清史稿》百部及重复书籍送京”,同样碰了壁。
  有鉴于此,易培基作最后努力,于16日提出一折衷方案,直接呈报行政院院长谭延闿,列举《清史稿》内容“反革命”、“藐视先烈”、“不奉民国正朔”、“例书伪谥”、“鼓励复辟”、“反对汉族”、“为满清讳”等十九项罪名。而且满清入关前,建州三卫,受明藩封;康、雍、乾三朝滥兴文字狱,诛连惨酷;戊戌政变后,慈禧复垂帘听政,实肇庚子拳乱;宣统逊位,民国给予优待等关键史事,《清史稿》或故予缺略,或曲为之讳,呈文建议将“《清史稿》一书永远封存,禁其发行”,待故宫《清代长编》编成,“再行呈请国民政府就其稿本,再开史馆,重修清史”。谭延闿接报后,于20日召开行政院会议议决:“《清史稿》永禁发行,长编准其完成,重复书籍先行运京,具呈报告蒋主席请示。”
  这样一来,方将《清史稿》在北京与南京分途存放,于1930年初运抵南京的三百余部《清史稿》,则分发给国立、省立图书馆及部分高级官员阅读参考。同年2月19日,南京政府明令要求:《清史稿》“所有从前已经发行者,应一律严禁出售”。《清史稿》馆藏之争才告一段落。
  因为编纂《清史长编》是一项系统工程,受多种因素制约,及至1934年底,该计划不得不中辍。为此,行政院呈请国民政府核发《清史稿》,由该院负责纠正。一年后,参议员吴宗慈起草的《检校〈清史稿〉报告》完成,教育部将该报告送往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征求意见。该所所长傅斯年指出:“重修清史,此自是国家应作之事。然此时国家力量恐不能顾及。且十年来史料之大批发现,史学之长足进步,皆使重修一事,更感困难。非以长久之时期,大量之消费,适当之人选,恐不能济事耳。”接下来,全面抗战爆发,修清史一事不了了之。抗战胜利后又爆发了国内战争,始终未能重修清史。
  1960年,台湾“国防研究院”组织“清史编纂委员会”,以《清史稿》关内本为蓝本,稍加修订,于1961年10月与台湾“中国文化研究所”合作,刊印出一部《清史》,共八册。由于这部《清史》从一开始就被定位为“献礼工程”,留给修史者的时间仅一年,因而诸多问题并未纠正,《清史稿》书中之谬误阙失在该书里一仍其旧。所以该书一面世,便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场笔墨官司几上几下,沸沸扬扬打了一年多,成为震动台湾地方朝野政界学界的一段公案。


  不少名士认为,《清史稿》虽然存在诸多问题,但其在史坛的地位无法替代。同盟会“先天会员”、著名辛亥革命报人、民初参议员刘成禺认为:“《清史稿》一书大致可用,只须略加改正,即可杀青。”中国史学会发起人之一、著名学者金毓黻亦谓:“平心论之,是书积十余年之岁月,经数十学者之用心,又有国史原本可据。而历朝所修之实录、圣训,及宣统政纪,并蒋、王、潘、朱四氏之东华录,采摭甚富,史实赅备,囊括以成一代大典,信足以继前代正史之后,而同垂于奕祀矣。”
  纂修清史,需要大量充实之史料。而在台所存资料,残缺不全,重修清史不易进行。而《清史稿》尚有甚大参阅价值,因此学者乃提一折衷建议:何如对《清史稿》不修改其原文,只加校注,谬误乃见。鉴于原清史馆所有部分档案、书稿,均由台北故宫博物院典藏。所以,1978年10月,经著名国学大师钱穆等建议,“国史馆”馆长黄季陆与台北故宫博物院院长蒋复璁,一拍即合,两家联手开始了《清史稿》的校注工作。
  正好这一年,冯明珠自台湾大学历史研究所毕业,经清史业师陈捷先教授推荐进入台北国立故宫博物院从事《清史稿》校注工作。
  自1978年10月至1984年10月六年间,冯明珠会同昌彼得、索予明、刘家驹、庄吉发等台北故宫博物院十位同仁,担负起对《清史稿》校注的初步工作。
  冯明珠说,他们以“不动原文,以稿校稿,以卷校卷”办法,凡歧误纰缪,或同音异译,皆逐条考订,并注明出处。所引史料,则除清史馆存档纪、志、表、传原稿外,还有清国史馆历朝国史稿、传包,暨实录、会典、东华录、文献通考、耆献类征、清史列传、满汉名臣传、碑传集等。其中利用最多之书是清历朝实录,许多问题大都由“实录”加以验证和确定。除“实录”外,还充分利用清朝众多官书,旁及各类史乘,以及文集、笔记、方志,乃至外国史籍,并及近人、今人论著,注意吸收运用最新研究成果,仅书后注明所引之文献资料即达八百余种。至1984年10月,冯明珠会同台北故宫学人共校订了四万余条。
  《清史稿》校注总集成工作,由国史馆的蒋君章、许师慎、朱沛莲、杨叔荪、胡健国、朱重圣等十四人完成。他们试加新式标点,校阅校注条文,凡原书立论或史法失当处,又皆分别标注纠正。经再聘请蒋复璁、黎东方、杨家骆、黄彰健、宋晞、王家俭、吕实强、李守孔、刘凤翰、成惕轩、王恢、陈捷先等为审查委员,慎密复审,计新增校订二万余条,务求赅实,方成定稿。
  《清史稿》校注部分共计三百余万字。包括《清史稿》原文在内,《清史稿校注》一书共一千二百余万字。自1985年10月起,定稿后陆续出版,以十六开本,活字排印一千部,每部精装十五册,1991年全部出齐。这套书是迄今对《清史稿》作出的最为详尽的系统考订,基本上摸清了《清史稿》的底细,且将其存在之问题,大多点明、诠释,实为破天荒之举。至此,终于将数十年来聚讼纷纭的一桩历史公案做一了断,并向学术界提供了较为准确有据、翔实可信的丰富资料,为进一步纂修为国人企盼已久的大型清史提供了可贵的依据。
  与此同时,七十多年来,特别是近五十年来海峡两岸学者为重修清史做了大量工作。其主要努力是对《清史稿》存在问题的清理,从各个方面对《清史稿》进行纠谬,仅见诸杂志报端的文章不下三百篇。我们期待一部清代正史早日面世。
其他文献
周瘦鵑(1895—1968)与徐志摩(1897—1931)虽非深交,却时有往还,这是尽人皆知的旧事了。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周在上海文化圈子里长袖善舞、左右逢源,身任多家报刊主编、主笔,与徐志摩、陆小曼夫妇多有交往,他的若干文章中皆有记录,他主编的报刊上也多有发表。  譬如,1925年6月创刊的《上海画报》,起初由毕倚虹主编,从第七十期(1926年1月)开始,周瘦鹃接任主编,直至第四百三十一期(19
没想到要写有关邓拓的文章。更没想到为他立传,一切缘于偶然。  那是2009年11月中旬的事了,我应邀前往福州观摩福建省第二十四届戏剧会演,住在五一广场阳光假日大酒店。那儿离乌山近,我还从未登过此山。一天上午,便与同住一室的编剧陈则东先生相约登临乌山。陈老师是本地福清人,自然成了向导。上山途中,见到一座舊民居,门边立着一块石碑,上书“邓拓故居”四字。我当即不禁叫道:“哦,原来邓拓的故居在这儿呵!”想
尘埃飞扬在虚空里,随着气流回转着。  古人常常说“尘埃落定”,总是相信着它们最终会有一个归宿。它们会落在一个地方,黏附在那,仿佛自己飘摇的样子仅仅是一场长长的梦——恍若人生。  但是,风来了,它们又飞扬了起来,身不由己——在这里,空间与时间似乎就是同义词,尘埃流动,仿佛从不做梦。  既然如此,某一个时间的尘埃与今日的尘埃,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不知道著名历史学家唐德刚先生取《五十年代的尘埃》作为集
唐德刚先生可以说属于民国时代的最后一代知识人。他和黄仁宇、夏志清、周策纵和余英时诸先生一样,都是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末期来到美国就学,少年时代经历了民国年间的动乱和烽火,同时也沐浴了民国年间的浓厚书香。他们身上积淀了民国年代的逸风、情趣和想望,我们不妨称之为“民国情结”。他们笔下所沿传下来的诗歌传统(尤其是他们所写的旧体诗词),则是那种民国心结的最佳体现和表达。诗歌是以特定的形式来优美凝练地表達诗人
牵头,作为一种不被社会所认可的非法勾当,具有极大的风险性。对牵头者来说,一旦奸夫淫妇奸情败露,面临的可能是一场灾难:轻则身败名裂,或者像《蒋兴哥重会珍珠衫》中的牵头薛婆那样,其家被戴绿帽、喝绿汤的蒋兴哥“打得片瓦不留”,安身不得,只能选择远走他乡;重则要受皮肉之苦,甚至有性命之忧,王婆即是其例,最后“吃了一剮”,一命呜呼。那为什么又有人肯做牵头呢?其答案很简单,不外乎图个不义之财。捞取钱财,是牵头
1949年后,被誉为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最用心经营,最有趣”的小说《围城》,在大陆一度声名湮没,直至1980年在陈梦熊以及柯灵等人的“劝说”下,钱钟书将《围城》做了一番修改,重新刊发。《围城》的这次“出土”,又一次引发了阅读的热潮,直至今日,小说几乎年年再版。  八十年代末,孙雄飞和黄蜀芹多次与钱钟书沟通,希望他同意把《围城》改编为电视剧,而钱钟书以“拙作不宜上荧屏”为由多次拒绝,此外并不再做解释。
文学评论家杨光祖教授在其相关文章中,多次批评当代小说——即便是一些著名作家的作品,也未脱“三俗”的鄙陋。作家只会技术,不懂艺术,缺少思想,作家没有思想,其作品必然不可卒读(详见《杨光祖集》,甘肃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这是一个很有见地的论断,切中了时下文学作品的弊端与作家的弱点。  技术是人为了满足物质或精神需要,用自身的经验、知识以及相关工具从事某种活动的能力。作家为了创作,也需要技术,这个技
一  2014年11月,邵燕祥先生来深圳出席一个会议,我趁机把手头几本他的书带到现场,请他签了名。2016年10月间,他寄来了他的新著《我死过,我幸存,我作证》。2017年6月,我翻检旧书,发现还有几本他的书:《绿灯小集》、《迟开的花》、《邵燕祥诗抄·打油诗》、《找灵魂——邵燕祥私人卷宗:1945—1976》和《沉船》,于是,修书一封,希望他签名。我觉得麻烦先生,却无以为报,便用朱墨抄了一幅小楷《
一  在美国的中部平原,与美东华府有一小时时差的地方,有一个小镇,位于肯塔基州的西端,叫作帕笃卡(Paducah)。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小镇北侧的俄亥俄河曾经泛滥成灾,这个小镇几乎消失在滔天的洪水之中。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这个地方在安静了一些年之后忽然声名大噪,因为这里是美国核武器的生产地。但是最近五十年来,这个小镇却逐渐地与世界上最美丽的一种手工艺品联系了起来,这种手工艺品叫作“百衲被”(Quil
在中国学术史上,有清一代学术繁荣发达,群彦云兴,著述如林,各擅专精,只有春秋战国和宋代堪与比并。乾嘉学派作为清代学术的主要流派,被称为“正统派”,梁启超在《清代学术概论》中称当时的学风“家家许、郑,人人贾、马,东汉学烂然如日中天”。然而,恰在此时,有一位伏处乡僻的一介寒儒崔述,与乾嘉考据以明音训、究名物者迥异其趣,反对泥古崇汉,以疑古、伪辨、考信和求实的精神,耗尽毕生心力,撰写出以《考信录》为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