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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整合企业”是21世纪的新型商业模式,它们改变了传统定义中“跨国公司”的战略、管理和运作模式,在全球范围内整合生产、合作创新、汇揽专才,并把价值带给客户。IBM公司主席兼CEO帕米萨诺指出,“全球整合企业”的新趋势必将对地缘政治、贸易和教育等诸多领域产生颠覆性的深刻影响。
——编者
超越跨国公司
跨国公司通常被认为是推动全球化发展的首要动力,如今已悄然地以新的形式出现了。不管是对于企业来说,还是对于整个社会而言,这种新的形式无疑都会带来新的希望之光。从企业的角度来看,这种新型企业被人们透彻地理解成“全球性的”,而不再只是“跨国性的”了。在漫长的历史过程中,公司一直都在不断地演变。20 世纪后期的跨国公司同百年前的国际公司之间已经鲜有相同之处,而这些百年前的国际公司又同18世纪的大型贸易企业也大相径庭。全球整合企业是一种新型的企业组织形式,目前虽正处萌发阶段,但却标志着企业演变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在全球化的辩论中,许多人错误地把20世纪的跨国公司形象丝毫不变地硬塞给未来,误以为未来的跨国公司同今天甚至同昨天的跨国公司没有什么两样。这种误解不仅在反对全球化的阵营之中经常会出现,而且在那些鼓吹自由市场论调的人群中同样也经常会存在。但是,在组织结构、经营方式和企业文化等方面,企业却一直都遵循自己固有的根本方式在演变,顺应全球化和新技术的要求。作为IBM的董事会主席和CEO,我已经在IBM内部和我们客户身上看到了这一点。我相信,假如监管机构、学术界、非政府组织、社区领袖和企业高管人员愿意就未来的全球公司及其对管理新途径、教育、贸易和商业的影响意义做一番深思熟虑,而不是一味地沉湎于过去模式,他们肯定会受益匪浅。
公司演变
最初,公司是国家的产物。政府特许和支持公司代表国家及其统治者履行特定的责任。19世纪中,英美和其它一些国家把公司转让给公司的所有人,这样,公司的形式就发生了一些变化。到了19世纪中期,所谓的国际公司开始崛起,这种合股公司颇富开拓创业精神,采用简单的中心辐射型网络进行组织,通常依仗母国的武装力量作为保护,建立和控制着国际贸易通道。在某些行业中,公司利用这些通道进口原材料(钻石、橡胶、茶叶和石油),出口制成品(巧克力、肥皂、人造黄油和其它消费制成品)。几乎每个行业都在采用母国制造加国际分销的基本结构。
随着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突然爆发和美欧经济的相继崩溃,公司的生命于1914年开始进入了第二个阶段,国际公司发现它们以贸易为基石的网络已经不再畅通无阻了。20世纪20-30年代间,由于保护主义蔓延盛行,导致了关税上扬,外汇管制和其它的贸易壁垒。为了适应新的局势,企业开始发生演变,发展成为我们今天所说的跨国公司。跨国公司是一个混血儿。它要借助发展本土生产来适应贸易壁垒的变化,例如,美国跨国公司,如通用汽车公司和福特汽车公司,在欧亚地区建立汽车生产厂,承担某些全球性的任务,如研发和产品设计。
当然,在整个20世纪中,也有从可口可乐到索尼随身听等许多公认的全球产品,这些产品能在世界范围内取得成功,说明品牌建设和市场营销变得越来越重要了。但是总体而言,公司仍然局限于单一民族国家的传统界限内,按市场组织生产。
然而,在20世纪70年代,整个世界经济开始发生了一些重要的变革。第一,随着经济民族主义日趋势微,贸易和投资壁垒回落。贸易和投资流的日渐自由化改变了公司对“什么样的全球化才能行得通”这个问题的不同认识。第二,信息技术领域的革命从上个世纪70年代初开始萌动,它不仅明显地改善了全球通讯和商业经营的质量,而且还把它的成本压缩了好几个量级。
更重要的是,这场信息技术革命促使全世界的技术和商业经营活动走向标准化,连结和促进了公司内部及公司之间的工作。共用技术和共用业务标准之间的这种结合,全都建立在全球信息技术和通讯设施的基础之上,改变了公司认为可以采用的各种全球化过程。总之,公司关注的焦点由产品转向生产,深化了企业全球化的进程,即从公司选择做什么转向公司选择如何做,从公司提供什么服务转向公司如何提供这些服务。简单地说,新兴的全球整合企业是一个为追求新的目标而改革其战略、管理和经营业务的公司:在全球范围内整合生产和价值交易。在这种背景下,国家边界已经越来越不能划定企业思想或实践的界限了。
全球整合
跨国公司向全球整合企业的转型采用两种截然不同的形式。第一种形式涉及到公司组织生产场所的变化,而第二种形式则涉及到公司产品生产主体的变化。以前,公司通常是在目标市场附近组织生产待销的产品,因此,大多数外国投资都把目标瞄准特定的国外市场。如今,公司开始改变投资方向,把更多的资金用于改变其服务整个全球市场的方式。生产的全球整合不仅压缩了生产成本,而且也开辟出新的技能和知识源泉。
在中印两国可以看到这个变化所出现的各种最明显迹象。据一份资料估计,单是在2000-2003年间,外国公司在中国就建立了6万个制造厂。其中,有些工厂是专门把中国本地市场作为目标的,而其它一些市场则把全球市场作为目标。欧洲化学公司、日本汽车生产厂和美国工业集团全都纷纷地在中国建厂(或已宣布想在中国建厂),向全世界的出口市场提供商品。同样,银行、保险公司、专业服务公司和信息技术公司也都一窝蜂地聚集印度,开设研发和服务中心,向散布在全世界的员工、客户和生产提供支持。
但是这些变化远非只是局限在中、印两国。美国放射线工作者把X射线图片传到澳大利亚请求解读,加拿大新斯科舍省的客户服务中心接待美国购物者的担保查询,菲律宾马尼拉市的采购中心则为全球的大大小小公司代理企业的采购决策,都柏林的后端办公室为全球的各投资银行代办金融衍生物交易业务。欧洲生物技术与制药公司,如罗氏、勃林格殷格翰和艾本德等,全都在美国建设制造和研发中心,以支持其全球的研究和生产。芯片生产商和芯片制造设备公司,如三星集团、英飞凌科技公司和东京电子公司,都在利用美国工程技术人员和专业技术来提升自己的制造技术。企业采用共用的业务和技术标准,就可以同真正全球化的生产体系接轨。各地正通过采用共用的标准来推动经济活动转而向外发展。同时,有了这些共有的标准,公司在决定选择让生产主体方面也有了选择权。随着共有的业务经营惯例广泛传播,再加上共同的业务活动联络方式,公司就能够把越来越多的企业内部工作(从发票办理和员工福利管理等后端的配套支持工作到研发、销售和客户支持)转包给外部专业机构完成。
以前,公司被看成是基于国家的分支机构、事业单元或产品线的集成体(例如,30年前,在许多方面,IBM都被看成是跨国公司的典型。而在过去10年中,为了响应全球化和新技术,IBM及其客户在组织结构、经营方式和企业文化方面都发生了变化)。而目前,业务对外委托已经广泛地盛行,这就促使公司把自己看成是多个专门业务模块的组合体:采购、制造、研究、销售、分销及其它等等。就其中各模块而言,在经营业务的全球整合过程中,公司要决定这部分工作要在什么地方完成,公司还要选择这部分工作到底是由公司自己来做还是通过外部合作伙伴来做(例如,宝洁公司在几乎所有的业务领域中都依仗着外部专家)。然后,公司再出场把各种各样的功能和技能合并起来,有的紧密捆绑在一起,而有的松散地挂连在一起,它从全球角度对企业活动和生产的这些模块进行整合,为客户提供产品和服务。在公司宗旨和使命方面,这些简单变化也有许多不同之处。
系统变革
全球整合企业需要在生产、分销和劳力配置等方面采用完全不同方法。这种情景目前已经开始出现。由于有了新的技术和经营模式,公司可以把自己的不同职能和业务切分成组块来处理。“自己在哪些经营活动上要超过别人,自己哪部分业务对合作伙伴最适合。”——公司可以根据战略判断,把这些业务组块拆分开来,然后再并到一起,形成新的组合。这些有关业务分合的决定既不是把非核心业务扔掉,也不是把劳力套利,而是关于如何更有效地管理不同的业务、专门知识和能力,以便于能多层面地开放企业,并同合作伙伴、供应商和客户建立更密切的联系。
由于提供各种专门知识的服务公司大量涌现和发展,这种整合活动也得以行得通。例如,寰宇药品资料管理公司为医药公司管理产品,天弘集团制造电子设备,美国道富公司管理金融资产,工业光影魔幻公司为电影配制尖端技术音响效应,国际香精香料公司专门为其它公司的消费用品生产香精和香料。从越来越复杂的公司间生产网络到开源软件运动,新型的协作无处不在。这有助于改变传统的模式。
今天,创新已经不再靠蜗居陋室孤军苦干的发明家们来引导,而是融技术和营销知识的协作产物。这种开放途径的影响要比软件和信息技术要广泛得多:它们对教育、治理和许多其它行业也同样适用。可持续的竞争优势从来都不是仅源于生产率或发明创造的能力。任何时候都不会像今天这样,溢价来源于把发明创造和改变做事方法的远见卓识融会起来。真正的创新不只是简单的生产设计和推出新产品。真正的创新是关于服务如何交付、业务过程如何整合、公司和机构如何管理、知识如何转移和公共政策如何制定、企业、社区和社会如何参与决策以及各方如何在参与决策中获益等方面的创新。技术学者卡洛塔·佩雷兹认为这个深层次创新的黄金时代现在已经开始了。她认为,在过去的250 年中,有5大类技术领域的创新——河道工程;蒸汽机和铁路;钢铁、电力和重机;汽车、石油和批量生产;计算和电讯,每种创新起初都经历快速增长,而后进入修正阶段,再经历数十年稳步采用,最后这项突破性的技术完全溶入商业和社会的机体之中。
在引发网络公司的爆炸式增长和随后的泡沫破裂之后,信息和网络技术现在正步入整合阶段。鉴于该项技术的性质具有内在的全球性,全球整合与创新之间的这种联系就绝不是偶然的巧合。反过来,由于整合和创新这两个孪生因素使跨国公司以国家作为中心的原有网络丧失了效率,甚至沦为多余的累赘,形势越来越清楚:20世纪的公司模式不再是有助于创新的最佳模式。
机遇与挑战
无论是在发达国家,还是在发展中国家,全球整合企业都能带来巨大的经济利益。在发展中国家,把劳动者队伍整合到全球生产体系之中,总是能够提高这些国家的生活水平,改善其工作条件和增加工作岗位。尤其是各地的中小型企业受益最大:开展新服务项目,从后端管理到销售支持,带来了一度只有大组织才能用得上的基础设施。因此,这些中小企业如今也能涉足于全球经济活动。
看一看印度电信运营商Bharti公司,它通过利用遍及各地的网络和外部合作伙伴的专业技术及能力,如今已经发展成为印度最大的私营部门电讯提供商。Bharti公司把其经营业务的心脏部分外委出去,把投资资本释放出来,寻求增长机会。
从注重规划增长到注重服务客户和配置新生网络能力,该公司正在转向全新的工作经营方法。在2005年,Bharti营运收入增幅超过了60%,过去两年中,其用户基数也由当初大约700万个增加到了1800万个左右。类似这样情况的机会很多。但是,向全球整合企业模式转换也给社会各行各业的领导者们带来了巨大的挑战。
全世界这么多人在获得生产过程和进入市场方面的机会越来越平等,这意味着贸易量要不断加大,同时竞争也日趋激烈。尽管这种局势有助于创造财富和机会,但也引起中断和担忧,这两者都可能会对全球整合构成威胁。有关岗位丧失和技能不足等合情合理的担忧,必须得采用积极主动、脚踏实地的方式予以解决。
向全球整合企业转型是驱动当今大多数商务决策的考虑因素,在此过程中,一个最重要的挑战就是要保证有高价值的技能。无论是一个国家,还是一个公司,都必须进行投资,改善基本教育和培训规划。各种新型的管理技术也不可或缺。层级森严、命令加控制式的模式再也行不通了,它们阻碍了公司内部的信息流动,破坏了现代工作所固有的易变不定和需要协作才能完成的本性。
第二个重要步骤就是全世界切实地加强对知识产权的管理。一方面,盗版剥夺了发明者的合法权利,使其丧失了积极性,因此,盗版必须得予以遏制。另一方面,公司及其伙伴、供应商及客户间的协作是现代创新活动以及技术和经营模式整合中的一个主要特点,必须予以鼓励和保护。在这两个方面必须取得平衡,在全世界范围内得以实行。否则,全球整合经济的巨大创新潜力就会稀释。
在21世纪中,知识产权将成为一个重大的地缘政治问题。幸运的是,一些颇有前途的新方法正在试验。知识产权保护工作重点已经从以限制使用为主要特点转向如何通过共同拥有、投资和资本化而最大限度地实现智力资本的价值。
第三个挑战就是鉴于公司的经营模式日益分散化,就要考虑怎样才能维持人们对这种模式公司的信任。公司的产品和业务即使是分散在10多个国家之中,由10多个组织经手办理,也要保持公司的治理标准、公开透明度、保密性、安全性和质量水平。公司必须以超越国家和组织边界的共有价值观作为出发点,在此基础上,通过采用培养信任的新办法来增加人们对一个职能部门、企业或国家内部的等级制度的信心。
最后,全球企业整合将涉及到组织文化,各种企业和各种社会阶层之间的新型合作伙伴关系和管理更复杂市场的许多新标准。就好像从百年前的纵向整合和批量生产向当今的综合一体化供应链的转移过渡一样,这些变革非常重大,将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从本质上来说,全球整合企业比现行的模式更优越,也更经济有益的,能高效地组织商业活动。但是资本市场充斥的都是追逐短期回报的资本。向全球整合企业的转化不仅要把关注焦点从预期回报转向能为增长和创新带来资金的真实收益,这离不开企业领袖们的远期愿景和持续不断的投资。这还需要各种利害相关人士的耐心和理解。
全球协作
共有技术和业务标准的广泛传播给全球整合带来了空前的机遇,使整合不再只是局限于社会的各个部门,而是横贯社会的所有领域。随着传统“领地”间的限界变得日益通透,新企业会形成经营、学习和良好治理的新方法。政府领导人将会发现企业是很热心的合作伙伴,它们乐意帮助改革卫生保健和教育事业,发展世界的贸易和电子商业、培训和提升难民的技能,解决环境问题,遏制传染病和应对全球化所带来的各种各样的挑战。
新兴的全球性机构所面临的最紧迫挑战就是全球安全和秩序,没有它们,一切都是不可能的。公司只有在相信地缘政治关系能够保障自己投资持续稳定的情况下,才会投资全球生产体系公司。没有这种信心,投资就会失败。
在增加全球稳定性方面,一个让人满怀希望的新动向就是世界各国监管和立法机构正在加强政府间横向联系。这些建立在共有的专业标准和跨国专家社团关系之上的网络值得深思。它们同商业社会中新型业务组织工作很类似,如全球整合供应链、商业“生态系统”。
如果对这个问题不予理睬,人们对全球化的不满情结就会增强,最终有可能会选出极端保护主义的政府,对贸易或劳动实行严格的管制。更糟糕的是,甚至可能会发展成为极端的民族主义、排外主义和反现代主义。跨国公司向全球整合企业转化给推动业务增长和社会进步创造了机会,但同时也提出了一些问题,这些问题太大了,盘根错节,单靠企业或政府都无力解决。全球整合企业是世界舞台上一颗新星,有着无限的前途。现在,企业、政府、教育和所有民间团体的领导者都必须了解它的成长变化情况,帮助它朝着有益于全球社会、经济和人类进步的方向发展,走向成熟。
(段晓军编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