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在“大都会”中的一代皇族公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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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凡当今重庆市区的人 山城最繁华地段高楼林立簇拥的解放碑旁,有一座富丽堂皇、群阁连袂豪华的“大都会”广场,当年重庆首屈一指。它为香港著名实业家李嘉诚的和记黄埔实业(重庆)有限投资公司兴 建,是重庆直辖之初最具影响力的综合商业地产项目,一处具有现代化多功能、最大规模综合购物娱乐中心。
  大都会广场在改变曾被戏称为“大县城”的重庆为初具现代风韵国际化大都市格局中,起到了先锋作用。今年正值重庆直辖15年、香港回归15年,大都会广场也作为享誉“重庆城市国际新地标双城”美名迎来了15周年的庆典。
  然而现今少有人知,这一片凸现出国际面孔新形象、代表重庆时尚水平的所在地,其前身便是上世纪以来“老重庆”无人不晓的大阳沟——“民以食为天”一日三餐与人们生活息息相关“菜篮子”的发祥地;同时亦是沉淀了千年人文历史和一处民居典型代表升级版——豪华气派公馆的风水宝地。
  兰陵别墅旁的繁荣市井
  早在清末民国初期,大阳沟就是最大的农贸集市,菜摊、肉摊、水果摊,连排成串;茶馆、酒馆、餐饮馆,错落点缀;喧声、闹声、吆喝声,交合混响;一派生机盎然、热闹沸腾的景象。
  上世纪二十年代,在这繁荣市场的中段, 一座金黄大门朝外八字洞开,气势轩昂;一块厚重紫铜色的大横匾镌刻着“兰陵别墅”四个古朴苍劲的大字,颜体楷书,出自名家之手,悬挂在门楣正上方,俗称萧家公馆,为重庆市区当时唯一最大之遗存——封建王朝没落皇族世家的居第。其主人姓萧,官宦人家,家中尚藏有先辈朝廷用的朝帽、朝服、朝珠、朝笏、朝棋(围棋),闻名遐迩。
  萧氏为殷人后裔,本出子姓,得氏于春秋,子孙以氏为姓。因相于汉(名臣萧望之),帝于齐(萧道成——萧何24世孙、齐国开国皇帝、齐高祖427年—482年)、梁(萧衍、梁国开国皇帝、梁武帝464年—549年、公元502年4月即位48年),着于唐,宰相世家之盛,古罕有匹。出南北兰陵,萧氏郡望首称兰陵。
  重庆的兰陵萧家公馆紧靠依仁巷口,左斜面有一家油炸馆,专卖“油钱”、“糍粑块”、“熨花糕”早餐,还有一家“允丰正”酒店(“允丰正”酒又称“渝酒”,产于九龙坡西彭,已有200多年的历史,为重庆黄酒名牌,驰名全国。当时在西南地区,如成都冬青树街等处就有设点经营,此酒盛行至今),来来往往的红脸醉仙,青面酒翁,真还不少。右斜对面为一家“麦庐”西式糕点铺,奶油鸡蛋糕、夹心面包,花样新颖、口感特别,质地疏松柔软,是难得的上乘洋食品,非常有名。顺走约150米处,便为重庆名老中医鄢志秋(民建创始人之一鄢公復的堂兄)所居的“鄢家公馆”,正对面是一个更出名的徐汉三老中医私宅,前往徐家看病就诊的人较多。
  当地生意最红火的当数“咸酸和”等一些包席馆,通常是逢红白喜事、生日寿辰庆典,厨师便带着原食料、餐具上门服务,到设宴者家里办席,专门烹制鱼翅席,海参全席等大菜。特别是婚嫁,迎亲、送亲,更为讲究,上席者礼节性地只吃最精美的前三碗佳肴。另外,包席馆还备有玻璃纸盒,便于客人携带一点自己喜爱的食物回家,俗称带“杂包”。除此,包席馆一般不卖堂菜,对外供应。经常来联系的人络绎不绝。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一热土上,明末清初,随着象征威严、圣洁白龙腾驾降临的传说,诸葛亮的后裔——来自江西的“葛家祠堂”也便入驻到此。除族长葛寿南——晚清的一个落地秀才,写得一手好字,专书横匾招牌享誉市区外,葛家更是率先把古代就闻名九州的景德镇瓷器带入内地,经营得十分火爆。景德镇瓷器随着“八大碗”散布各类餐馆席桌上和进入黎民百姓家中。其家族中的葛植民还担任了上世纪20年代重庆瓷器公会会长。
  萧家公馆中的皇族气派
  以下是今年95岁高龄的王德懿老人对于兰陵萧家公馆的亲身回忆,从中可以让后人一窥当年之盛景:“因为我的二姑妈嫁到萧家,而姑父萧老先生过世较早,所以上世纪20年代,我们王家就居住在萧家公馆里。
  走进公馆,首先是门厅,中间有一口石盖的水井,一年四季都蓄着清澈透底的净水,不因旱夏而枯竭,不因雨季而溢出,取之不尽,用之不完。往前行,就是中国古老传统四水归堂、具有典型采光、集雨、通风、关财的四方天井,吐呐天地阴阳之气,体现出‘通天接地’、中国文化天圆地方的原理。左右两边均为厢房,各分大小两间。左边大的一间为私塾馆,小的一间为老师下榻居住处;右边大的一间为客厅,小的一间为我的妹妹王德芬及保姆吕嫂的卧室。接下去,就是前厅,写照出一重天井一重厅古人‘天人合一’的哲学理念。我与父亲王世禄、母亲鄢慧芬、长兄王德峻分住两边堂屋。穿过二门,映入眼帘的又是一番新天地,花卉铺径、染翠点红,遮阳廊道、雕栏玉砌的侧径,衬托着集聚清闲、祥和、幽雅气息的庭院,顺道踏上几步阶梯,就是我二姑妈萧王氏安居的正厅。大厅古朴高雅,两边挂有楹联:‘相国家声远、兰陵世泽长’,正中供着萧氏数代祖先的三座神龛,庄严、肃穆,使人感觉敬畏、神圣。每日敲磬、击鼓、烧香、嗑头、觐拜是萧家必行的待奉之事。逢年过节,却是热闹非凡,张宫灯、结锦彩,悬挂红绸缎绣花堂帐,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方显出往昔的皇族本色。兰陵萧家公馆还有一个后厅,走出去直通小较场,那里还有他们一幢华丽的大洋房和我们王家第五代老大王德元借居的小院。估计兰陵萧家公馆直径约一条半街,横穿过现在的五一路,占地方圆有一个足球场之大。 ”
  整个兰陵萧家公馆从外到里,气派恢宏,方位向仪朝东,寓有紫气东来之意。基本上承袭了我国古代西周时的前园后院、前堂后寝的庭府格调,既可仰息清风雨露、日月精华,又能养生纳气通风、代谢新陈。
  通过层层门、廊、墙、栏、径,婉转曲折,形成含蓄、朦胧之美;并颇得儒家文化“登堂入室”风范。三重堂殿的房、厅、室主体建筑,多为穿斗式木质结构;外墙砌以青砖基石,渲染着白粉块面;镂空花窗,拱形穹顶门户;途中两旁有朱漆“万”字结构扶栏;屋脊上琉璃瓦镶盖,飞檐翘角盘龙,雕梁画栋点金。放眼望去:有序分布着殿厅、闺阁、书斋、花园、经堂、厢房。这一切景致以川东和江南传统古典建筑相结合的风格,集秀、幽、静、雅为一体,被高大的立柱衬映、逍遥的走廊串连,呈现出一种时过境迁、与世无争的境界;同时又贯穿着“阴阳之枢纽,人伦之轨模”传统民居院落之精髓;而处所在具有“庭中兰蕙秀,户外市尘嚣”鲜明对比地带的“市井”之中。   豪门院落内的贤达名流
  据王德懿老人回忆,当时兰陵别墅的常客有其亲祖母夏氏(重庆南岸玄塘庙夏家是原“黄山”最初的拥有者)家的夏必贞表姐。还有众多戚族亲友,人来客往,如九舅舅鄢公復(原北京大学学生会主席、政学系毕业、民建创始人之一)、六哥王化行(家名王德辉、在抗战时期任民生轮船公司宜昌分公司经理,亲自坐镇“三斗坪”,辅助卢作孚指挥“中国敦刻尔克大撤退”)等名流,他们聚集兰陵萧家公馆,谈古论今,或搓麻将、玩纸牌,闲适度日。
  由于兰陵萧家公馆地处市区中心,因而它实际成为了当时王氏家族在城里一个最好的休憩处和落脚的“娘家”。如除萧表姐本家在这里出嫁外,王德懿的七姐王德珍(早期是著名教育家徐特立的副手、延安大学校长、解放初中共中央宣传部教育处处长)嫁给刘质君(南岸黄桷桠牛奶场刘质君、刘仲衡、刘文楷三兄弟,刘文楷为中共巴县第一个支部创始人之一)也是在这里举行隆重结婚仪式的;还有王家一些重大活动同样也是在此操办。
  在此院落,上世纪30年代创办金融历史“银河系”带上的一颗新星——泰丰钱庄的陈德恕(王德懿的表姐夫),抚育着儿女。因为得到上世纪30年代名商卢澜康、百货业名宿魏老太爷的支持,他生意越做越大,并成为中小钱庄中的佼佼者,曾一度担任重庆市钱业公会理事和理事长、重庆市银行公会主席。其后来的三男六女颇有成就。较为优秀、突出的有二女陈昌溶,解放后攻读人民大学,在深圳特区的创建中,成为王光英曾任名誉董事长的大型中外合资企业——南油集团的总会计师;三女陈昌惠,北京大学博士生导师教授,享受国务院特殊贡献津贴专家;六女陈昌龄,成都电子科技大学副教授;幺女陈昌琪,华西建筑工程四公司总工程师;二儿子陈昌柄重庆中医研究院副教授等等。尤其是大儿子陈昌绪经济师,上世纪40年代就与重庆名商卢澜康的二女儿卢有琪结为秦晋,使两家成为世交。
  几年前《重庆商报》一篇题为“80年找回儿时玩伴,一门‘姊妹’喜重逢”,还报道了王德懿老人(当时91岁)与随丈夫尹登甫(美丰银行老同志联谊会副会长)来渝参加纪念康心如先生重大活动的陈昌溶(当时85岁)80年后再相会的情况。
  两位老人还一同去了当年的兰陵萧家公馆、今天的大都会广场寻旧探故,感慨人是物非的岁月变迁。
  后记:遗憾的是一代皇族名邸“兰陵别墅”没有保存下来,60多年前的那场重庆大轰炸让“精神堡垒”旁边这个豪华气派的公馆片瓦不留,成为废墟,而住在里面的人们也各奔东西。抗战胜利后,此地被政府划为小块安置成居住区,也建成了重庆市民心目中农贸市场的地标——大阳沟市场,也是“大轰炸”后重庆最先恢复的居住区之一。
  从此,那气势恢弘的皇家后裔别墅只能停留在极少数老人的记忆里。这片居住区和大阳沟农贸市场,一直维系到1997年大都会广场的出现——解放碑中心商业圈格局由此发生巨大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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