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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武术是植根于乡土中国或传统社会的文化样态,在进入快速发展的现代社会之后,乡土武术成为了那些与“现代”存在某种时空差异的,没有进行现代化转型或正处在现代化转型中的传统武术。本研究基于在现代社会生活中乡土武术的式微这一现实背景,从人类学、历史学、社会学等多学科的理论视角,以历史记忆为主线,以文化传承为主题,通过对乡土武术之个案——伏羲八卦拳的考察,探讨乡土武术的历史记忆、身体技艺的文化生产、传习空间和传承方式的嬗变过程、不同场域的生存方式和生存状态、与国家和社会的互动过程等,从多维视角揭示乡土武术文化传承的内部机制和外部动因,对于认识和反思乡土武术的现代境遇及传承实践具有参考意义,为乡土武术的现代化转型提供理论支撑和思路借鉴。本研究主要结论如下:(1)伏羲八卦拳的传承目前主要呈现出河南淮阳、河南郸城、安徽阜南三地的传承分支,其历史起源主要有“伏羲创拳说”、“刘槐学拳说”、“少林起源说”三种起源文本的叙说,其创拳人刘槐的技击形象被传习者和公众神化,并以“神捶刘槐”的传说而在民间反复传唱。(2)伏羲八卦拳在“慢练是功,快练是拳”的话语表述下,以及在套捶排打的仪式化操演中,形成了以“功”为核心价值取向的身体实践体系,并通过对练习方法的具有选择性的文化改造,形成了独具特色的“重击轻舞”的身体表征或身体形象,实现了门户技术的差异化生产和门户空间的排他性建构。(3)伏羲八卦拳在家庭空间的传承体现为“父子家传”的香火延续、“请像”与“拜师”的仪式化操演以及“投师”与“请师”的师徒传承;在村落空间的传承体现为“教场子”的师生传承以及村民习武的村落日常;在社会空间中的传承体现为挖掘整理、比赛展演、非遗申报、校园传承等一系列个体或集体行动的展开。(4)乡土武术作为独具地域特色的武术文化样态,受地域自然生态及文化生态的多重影响,而在此影响下所形成的一条完整的发生、发展、传承、传播的生态链条,是乡土武术得以传续至今的保证。(5)乡土武术之拳种的历史记忆是被建构的过去,不论是拳术之名,还是拳种的历史起源和故事传说,亦或是拳术之承传系谱,从本质上来说都是一种社会性的建构,并最终通过一代一代传习者的叙说和传述,不断形成了门户内部的自我认同,从而建构了门户共同体的集体记忆或历史记忆。(6)乡土武术的文化传承不仅是“身体技艺”的传承,同时也是“身体记忆”的传递,其技术体系的实践过程体现了自我以及社会对身体的规训;武术技艺的传承是记忆入脑而在大脑的种植,是记忆入身而在身体的扎根,是记忆入心而在内心的沉淀,并最终成为记忆在习练者身体内部的传递,传承是记忆的外在目标,而记忆则是传承的最终完成,即“传承即记忆、记忆即传承”。(7)乡土武术的文化传承是其文化再生产的过程。在不同历史时期主流话语的规约下,乡土武术的传承者在家庭、村落以及社会等不同场景的转换中及时地调适着自己的形象,使得能够与国家和社会达成合作,并被主流社会所包容。(8)乡土武术的传承实践呈现出了经验与不足,其生产、传承与发展离不开国家元场域的影响以及传承人的核心主导,“家庭—门户”的传承是其延续至今的保证,门户认同是其传承的内在推力,而新型的师生传承则是其现代传承的主体,其技术体系的筛选与调适体现了自我以及社会的需要。(9)乡土武术的保护与传承体现了“保护文化多样性”的需要,它是地方文化的象征与标签,是现代教育体系中文化传承的有效载体,其作为民俗活动的复归,是推动当前乡村文化建设的可行途径,同时它还是开展武术研究的新田野。(10)乡土武术在当下的文化传承应以传承人为核心,推动传承人的职业化;以地方政府为主导,建立和强化制度保障;以教育传承为主体,继续推进拳术进校园;以尊重传统为根本,重拾和加固集体记忆;以创新发展为动力,适应和满足社会需要。总之,对于中国武术而言,乡土是传统武术的“故乡”,是传统武术文化传承的“民间”,是武术传习者耕耘的“故土”。乡土之于武术既有生产性,又有保存性。“乡土武术”绝不仅仅是村落武术,亦不能全部代表现代意义上的传统武术,本研究所提出的“乡土武术”只为申明传统武术“乡土”之本,深化传统武术“乡土”之根,更着重凸显传统武术深层的文化本源与文化传承的行动逻辑。乡土武术不仅是中国武术推进现代化转型的着眼点和立足点,还应该是我们审视和反思转型后的现代武术的参照物和观照点。而“立足现代、守望乡土、放眼未来”当是中国武术当下及未来发展的行动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