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后半期到二十世纪前半期,中国社会方方面面都发生着巨大变化,其中有关语言文字改革问题的讨论、研究与改革实践,也触及到前所未有的深度与广度。1872年创刊、1949年停刊的《申报》见证和记录了这段历史,其中关于清末民国语言文字改革历史的资料具有多样性、深入性、关联性的优势,能够体现语言文字改革与社会条件、历史背景之间的紧密结合,便于我们理解语言文字与国家构建、汉语汉字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之间的关系。论文在全面收集整理《申报》中的以上材料基础上,从汉字拼音化运动、汉字改革运动、国语建设三大角度对清末民国语言文字改革进行研究。汉字拼音化部分,主要研究了切音字运动、国语罗马字、拉丁化新文字与世界语运动。切音字运动引发了对国民教育的思考与重视,开启了汉字改革的先声,并直接启发了注音字母的制定;国语罗马字将汉字拼音化方案的设计推上一个新的高度,为后来的汉语拼音方案所吸收借鉴;拉丁化新文字与世界语运动则成为左翼文化运动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激发国际意识、唤起大众觉醒、宣传左翼理论方面发挥了作用。在汉字拼音化运动中,文字的工具属性、政治属性起主要推动作用,但忽略了汉字内在的文化属性,从而导致失败。汉字改革部分,主要研究了汉字危机中对汉字价值的反思,汉字简化的不同方案及背后体现的道路、立场之别。可以看到,汉字简化的主要推手不只是其工具属性,而且来自对汉字拼音化前景的展望,以及打破文字垄断、建设大众文化的左倾政治立场。同时,在汉字危机中反而使汉字的文化属性、汉字在文化认同民族认同中的作用更加清晰,让我们认识到,汉字的文化属性在三属性的平衡中其实能起到制约作用。国语建设部分,主要侧重于语音、语法和方言,研究了注音符号在国音统一中的推进与妥协,大众语和白话文论争中对国语书面语的塑造,以及方言与共同语的关系问题。在经济发展落后、高文盲率的情况下,国音并未落实,消除方言歧异实现国语统一更是一项艰巨而长期的工作。但在国语建设中,进一步明确了语言文字运动的大众立场、群众路线,为国语走向规范成熟提供了鲜活的动力,避免了走向复古僵化或全盘西化。总体而言,清末民国的语言文字改革在以下两点上是有借鉴意义的。一是理论路线上的成功。它从无到有制订了一系列标准,制定出注音字母和国语罗马字,统一了国音标准;进行了汉字拼音化的理论与实践尝试,并探讨了汉字简化的基本理论,发布了简化字表。以上两点虽然在实践层面并未真正落实,但其在理论、原则、方案上进行了深入探索,并在新中国成立之后的文字改革中得到了充分借鉴。二是改革探索中的成功。它做出了国语统一规划,明确了通用语与方言、少数民族语言之间的关系;明确了国语书面语形态,为现代国语制定了标准,达到了内容和形式的融合。总之,清末民国在内忧外患的压迫中,唤起了对语言文字问题的重视,明确并强调了语言文字与国家认同、民族认同、文化认同之间的关联,开启了自下而上的变革、自上而下的规划。总结清末民国语言文字改革的内在规律,以及语言文字的文化属性、工具属性、政治属性在不同历史条件下如何发挥作用,或成功或失败的经验,都提醒我们分析原因,在今后的语言规划及具体设计中致力于解决主要问题、兼顾大局平衡;《申报》以其多样性的资料记录了语言文字改革中的综合推进力量,展示了学术准备的基础作用、教育推进的保障作用、舆论引导的辅助作用、行政力量的决胜作用,让我们对待今后的语言文字工作有了更清晰的大局观,坚持教育提质、夯实学术研究、坚定语言文字工作中的大众立场群众路线,以更为审慎的态度进行语言文字政策的制定与推进。无论是理论层面还是实践层面,其丰富的探索经验,为今天的语言文字规划工作提供了重要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