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观中国近代史,无疑是一个处于快速变革与转型中的“冲突”社会。生活在近代中国尤其是清末民初的政治思想家们不仅深受着时代转型中新与旧两种思潮的冲击,而且还被西方文明与中国文明的矛盾所折磨着。因此,在这些政治思想家们身上都天然具有了一种深刻的矛盾特质,这种矛盾性使得近代中国政治思想家们常在时代的洪流影响下表现出一些变与不变,探究思想家的变与不变也成为了中国近代政治思想史一项重要的研究内容。严复也身具此特性。作为最早向西方学习的先进中国人之一,他曾被学界视为是“西学第一人”、“传统与现代之间的求变者”,但也曾被批评为是晚年沦为落后的“保守主义者”,由此引发了关于严复晚年政治思想变或不变的诸多讨论,然而无论是将严复判定为变还是不变都不可避免的陷入了“传统中国——现代西方”、“保守——进步”的二元对立理论框架。在该框架的影响下,对严复政治思想的评价也走向了自由亦或保守、先进亦或落后的二元体系。事实上,随着对严复晚年政治思想研究的不断深化,我们应意识到:作为一位曾经对近代中国产生过重大影响的思想家,严复晚年政治思想在变的表层中应该还隐藏着一种不变的潜流,他的政治思想始终是包含着矛盾性与一致性的“变”与“不变”的统一。因此,本文试图突破以往现代性二元叙事框架,在对严复晚年政治思想已有讨论的基础上提出严复晚年政治思想变与不变的新思考即严复晚年的政治思想中存在着变与不变的矛盾性与一致性的统一。严复晚年政治思想“变”的内容就表现为其晚年重新认识的中西文化观以及被革命进程所激化的政治保守主义倾向。同时我们也注意到严复晚年政治思想中存在着深刻的一以贯之的“不变”政治思考,主要体现在严复晚年在富强语境下对政治理想国家的构建以及启蒙方案下教育救国的主张之中。而归根溯源,促使严复晚年政治思想发生如上变与不变的机理就在于严复政治思想中的内在矛盾与理论根源:一方面,严复作为转型时代下被“撕裂”的边缘知识分子,其政治思想中一直蕴含着深刻的渐进理想与激变时代间的裂缝、崇力进化与伦理道德间的价值矛盾以及寻求富强还是文明自觉的目的冲突这三重内在矛盾性,这些冲突加剧了严复晚年思想的不安与摇摆,引发了严复晚年政治思想发生着“变”的表层明流。另一方面,严复始终深受注重渐进的天演进化论、融合“群学”的社会有机体论以及兼具自由与保守双重精神的理论根源影响,在这种理论指引下,严复晚年政治思想始终隐含着“不变”的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