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一度成为中国写实绘画的主流。它来源于欧洲19世纪的写实主义运动,但其发展却与写实主义(realism)求真求实的理念背道而驰。造成这一状况的主要原因在于,中国的现实主义绘画,在很大程度上成了参与公共价值体系建构的工具。因而,近代以来,中国写实绘画忙于题材的转换,无暇顾及方法论上的深究。这种状况不仅导致对“realism”的狭隘理解和片面解读,而且从更深的层面上说,或许也意味着图像时代的今天写实绘画自身价值的迷失。本文的意图就是要重返19世纪现代绘画开端时的写实主义,检讨中国现实主义绘画在方法论上的缺失,进而探寻绘画得以延续和发展的新的可能。同时,方法论的探究最终可以归结为绘画真理观的问题。而对绘画真理观的澄明将有利于画家走出“图像时代绘画何为?”的困境。本文由三个部分构成。第一部分回顾写实主义在中国的蜕变,并对中国的现实主义绘画作出反思。第二部分追溯19世纪的写实主义,以期重新发现和理解写实主义的源初内涵。第三部分讨论从写实到具象表现的内在延续性,探索图像时代绘画持存之可能性。本文认为,现代绘画开端时的写实主义(realism)除了强调“现实性”,即忠实反映现实并与传统的腐败现象与社会政治抗争;还蕴含着具有方法论意义的“写实性”,即强调“眼见为实”。在传统绘画所遵从的“符合”即为“真”的观念之上,写实主义为其注入“当下”的观念以及感性的成分。当代的具象表现绘画继承了写实主义的求真精神,但并未在其“写实”的观念上固步自封,而是试图从存在论的角度重新思考艺术真理性的问题。其核心在于对“我们如何看”以及“我们所看到的”进行反思,将头脑中已有的现成观念加以悬置,强调在直观中构成境域,以达到感性之完满。这种将眼睛的观看提升为“视觉之思”的方法,向主客二元论的传统观察方法直接发起挑战,继写实主义之后为我们提供了绘画得以持存的新路径。简言之,“现实”由“realism”对现实题材的关注而来,是写实在现实当中的运用。“写实”是写实主义的写实,非传统意义上逼真肖似的写实,而是注重当下,注重可见可感。传统绘画的真理观与符合论有着不解之缘,而具象表现所理解的“真实”却不是符合论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