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费异化是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从生产主导型社会向消费主导型社会转型过程中产生的一种严重的社会异化现象。消费异化不同于马克思所谓的劳动异化且比劳动异化更加隐蔽而深刻,因而引发了诸多西方马克思主义流派和学者的关注和研究,并形成了有关消费异化的诸种理论:首先,法兰克福学派较早关注到消费异化问题。阿多诺和其他法兰克福学派成员从文化工业、虚假需要、社会性格和心理机制等方面对消费异化展开多维的分析。在他们看来,资本主义为了经济增长与政治统治的目的,必然通过操控需要与利用消费意识形态将人塑造成丧失了主体性与批判性的“消费人”或“消费的奴隶”。法兰克福学派对消费异化的批判性分析凸显了它的理论重要性,为当代资本主义批判提供了重要的理论生长点。其次,以列斐伏尔为代表的法国学者以“消费受控制的科层制社会”为核心,揭示了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消费异化现象。在他看来,消费异化不仅意味着消费本身成为资本主义支配和控制的对象,而且消费也成为资本主义组织和控制日常生活的工具,由此确保了资本主义的持续性发展与社会的和谐。与法兰克福学派不同,列斐伏尔对“消费受控制的科层制社会”的相关阐释更为明确地揭示了战后资本主义社会的组织对象和统治重心已然从劳动-生产领域转向消费-日常生活领域,并进一步揭示了资本主义的统治策略已经从生产领域的强制性压迫转向消费领域的隐蔽性压抑。再次,鲍德里亚的“符号消费”理论在更深层次上揭示了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消费异化现象。在他看来,消费不仅是日常生活中的消耗和使用,而且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就像符号的编码和复制一样,消费也处于“复制和再生产”的循环之中。消费受差异性符号体系的编码而被异化为一种类似于语言的符号交流体系,它受资本权力的控制而被纳入资本主义再生产的逻辑程式。由此,消费成为一个巨大的社会政治领域。差异性符号体系作为“一种无意识的一体化调节机制”,它不仅彻底取消了人的主体性,而且把蕴含了矛盾与冲突的实质差异转换为空洞的形式差异,因而取消了社会矛盾爆发的可能性并实现了对人与社会的一体化统治。最后,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消费批判理论认为消费异化是劳动异化的合乎逻辑的对应现象。该理论揭示了消费可以补偿异化劳动的意识形态性。他们主要以生态界限作为批判消费异化的基点,认为消费异化背后不仅是人的生存的异化问题,更重要的是人与自然关系的异化问题,由此将消费异化的批判重心从意识形态批判转向生态批判,拓展了消费异化的批判视域。总之,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消费异化理论深刻地揭示了发达资本主义在经济增长与社会统治方面对消费的高度依赖性;拓展了异化理论的批判视域,表明了消费是一种深入到人的内在心理结构与意识层面的异化形式;剖析了消费意识形态对无产阶级革命意识的削弱与压抑性作用。与此同时,我们必须看到,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在批判消费异化过程中割裂了生产与消费的总体性关系,把批判的矛头过度聚焦于消费而忽略了消费背后的资本主义生产过程,因而无法深入把握消费异化问题所暴露的资本主义的内在矛盾,从而无法找到克服消费异化的正确路径。因此,我们必须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基本观点,从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视角出发,正确理解资本主义社会中生产、分配、交换与消费之间的关系。在当今资本主义时代,资本主义刺激消费的目的在于实现剩余价值;然而,消费的能力或需求的有效性从根本上受到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相对应的分配关系的限制,以剥削为本质特征的生产关系所决定的分配关系不可能真正解放人的消费力,且会诱发生产过剩的危机。这些危机的爆发昭示着资本主义自我毁灭的现实可能性,因而也指示着克服消费异化,走向未来共产主义社会的现实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