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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白玥呵呵的笑了声，猛的拉住我的手将我拽到他怀里去，在我脸颊印上一吻：“我就是喜欢别人想歪，你能奈我何？”
一.十一娘之死
白玥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将胖乎乎的身子藏在竹子后面，透过竹叶的缝隙偷看不远处横卧的母狮子。它通体雪白，额上隐隐现出妖纹，尾毛带着强大力道来回甩弄一只半死不活的松鼠。
我们管这狮子叫十一娘，她已经连续克死七任丈夫，后天将办第八场婚礼，这本来应该是喜事，可她为了给自己冲喜，专抓有修行的动物挖了内丹泡酒，林子里已有不少妖精惨遭她的毒手，目前排妖界通缉令第一位。
我想提醒白玥，其实十一娘早就发现他，一根瘦弱的竹子是挡不住他肥硕的身躯的，我更不想说的是，也许十一娘不动手是因为还看不上他那点修行。白玥扭了扭屁股，将先生昨天发的《决斗手册》翻了翻，胸有成竹的对我说：“去吧！我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我的双腿一抖，声音都发着颤，还得刻意将声音压低：“殿下……我，我打不过她。”
白玥高傲的瞥我一眼：“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回去我就杀了你。”
白玥为了在他爹面前邀功什么都干的出来，何况是我一条小命，我哆嗦着往前走，一步三回头，他已经准备好暗器，只等我吸引十一娘的注意力后趁其不备一击中的。可那是发射炮啊！是他爹几百年前打北海那群有千年修行的妖怪用的武器啊！就算我没有被十一娘给搞死也会被这大炮给轰成灰的吧，电光火石之间我的想法又过了一轮。
“啊！”我摔了这颇有深意的一跤。
很多年以后我仍觉得这一跤真是摔的好，如果不是我这一摔顺便把从白玥身上顺下来的金牌摔到十一娘面前，她也不会抬起那妩媚的双眼往这边看，如果她不看，也不会发现那筒大炮，如果她不发现大炮也不会放开那只小松鼠继而扑向白玥。
于是，我被直接无视，白玥吓得把炮一扔想跑路，却被定了身。
“太子殿下大驾光临，也不通知妾身一声，好备酒相迎呢。”十一娘扬起雪白的爪子抚上了白玥的肩膀，我此刻好奇的是这个对所有雄性都带有好感的母狮子会不会把白玥抓回去当压寨相公，可他才是一个一百岁的小屁孩。
我怀着忠心护主的职业操守爬到白玥面前，一把推开十一娘的爪子，双臂张开：“你别碰我家公子，他没有恋母情结！”
我看到十一娘的眉不自觉的挑了一下：“你是说我老？”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我话没有说完，被她一爪子给拨到地上，身下迅速蔓延开一滩血，十一娘一旦见血就收不住势头，一双爪子齐齐扑向白玥。
轰！一阵黑烟过后，十一娘的位置只留下一个绿色的精元，我灰头土脸的抱着大炮冲白玥笑：“陛下的大炮真好用……”
十一娘一死，赶来的还有妖王和一批大臣，他们一直喜欢这样做，不管妖界发生什么大事都淡定的在一边围观，然后选择一个恰好的时间出现。
即使是妖界太子，也不例外。
妖王欣慰的收下十一娘的精元，拍着白玥的肩膀：“我儿好出息，以一百岁之龄击败追杀令第一的妖精，此事定会传遍妖界，成为佳话！”
他丝毫不质疑十一娘的死是否归功于扛着大炮的我，而白玥也适时的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微笑，露出八颗小白牙：“为父王和妖界分忧，是儿臣与生俱来的使命！”
没错，他们就是名扬妖界的不要脸父子二人组。
大臣们开始往白玥身边挤，一边挤一边绞尽脑汁说那些英勇和恭喜的近义词，不愧是饱读诗书，应该发起一个近义词大比拼来彰显他们的实力，小透明的我被一个红衣大臣给挤出来以后才感到十一娘的一击加上大炮的后发力一波波向我大脑袭来，昏迷之前，只记得白玥疑惑的眼神，正看着奄奄一息的我。
二.太子是个渣
我出生的时候不好，正赶在妖界易主的三天后，我爹妈恐怕也没积什么德，因为我的出生全赴了黄泉。
妖王的大儿子白玥也降生了，他觉得这是种缘分，便将我带回宫给白玥当玩伴。
说是玩伴倒不如说靶子更贴切些，坏事都是我来做，好名声都是他来担，我却觉得这也不错，至少他离不开我，我的小命就有保障。
我又做梦了，梦里是九百年前我与年纪尚小的白玥去偷袭母狮十一娘，我惊醒时满头都是冷汗，背后有寒气，待我仔细看清楚后，才发现我是睡在水池里。风月亭里云阳郡主和大丫鬟绿竹饶有兴味的看着我：“你可醒了，睡着可安心？”
我便知道自己又被一个“不小心”被扔到这里来。
我撩起裙摆拧干了水：“云阳郡主雅兴，来看我睡觉么？”
“我可没兴趣瞧这个。”
我眼角一瞥：“那可不是，您只有兴趣瞧咱们太子殿下睡觉。”
云阳挑了挑眉，将瓷碗重重搁在石桌上：“你做了些什么心知肚明，偏你还能如此没脸没皮，太子表哥宠你你就当这妖界都是你的了？”
我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这池里的水特别的粘稠：“您说的是，这万寿龟是前三千年天上那位送给老太后的祝寿礼物，若是让太后知道你们将我丢在这里污了池水，恐怕太后会拨了我的皮，二位也逃不了干系，不过也没事，小惩大诫嘛。”
我见绿竹变了脸色，看这时辰白玥应当醒了，便捏了个决回太子殿。
我对待这样的事已经驾轻就熟，从善如流，被丢池子里这算是这些年来比较轻巧的了，只是向我下手的人层出不穷，没想到绿竹连云阳都请来了，原因无他，因太子殿下“宠”我，他身份高贵仪表堂堂，这宫里所有的雌性都对他带着几分期待，女妖公敌，我做习惯了。
我回到殿里的时候，白玥正坐在树下喝茶，手里捧着一本《决斗手册》。
我走过去将他的茶换了一杯，不由笑出来：“殿下看这本书看了一千年，字还是认不全吗？”
白玥云淡风轻的端起茶杯，茶盖打开泼到我裙子上：“再敢嘲笑一句，我就杀了你。”
“殿下，这是你毁掉我第七百五十一件裙子。”我叹了口气，“我再去库里领裙子会被那些管库的鄙视死！” “哦？”白玥佯装不明白。
我笑眯眯的回答：“这院子里只你我二人，孤男寡女的，本来名声就不好，我裙子老坏，还能被人想到哪里去殿下你很清楚吧。”
白玥呵呵的笑了声，猛的拉住我的手将我拽到他怀里去，在我脸颊印上一吻：“我就是喜欢别人想歪，你能奈我何？”
他的眼里有笑意，而我望进去，深入眼底的却是森然的恨，没错，白玥恨我。
太子殿下喜欢捉弄我，他喜欢看到我被别人嘲笑欺辱，作为名震妖界的人物他偌大一个太子殿只有我一个伺候的，他表面上待我亲厚甚至暧昧，只是为了让王宫里所有的雌性对我产生敌意，我原本以为他是想让我对他一心一意，和妖王杀掉宫人的全家是一个意思，很久以后，我才能够想明白。
白玥作为一个有着三个弟弟的不完全继承人，从小就在乎名声和妖王的喜爱，可是杀死十一娘却让他名震妖界的人是我，他越是深知这一点，就越恨我一分。
脸颊传来一阵疼痛，我赶紧从他怀里挣脱开，他的嘴角还残留着血迹，我就知道我遭遇第一千四百三十七次毁容了。
我站在一边苦口婆心劝道：“殿下，真不是我心疼那点整容钱，这出门让人看见我的脸上您的牙印，我觉得是对您的侮辱。”
白玥温柔一笑，眼角弯成月牙状，手指轻动，引了茶壶里滚烫的水直浇到我脸上，血水大颗的落在地板上，响声颇为动听，我咬着牙攥紧了袖中的拳头，只见他无辜的摊摊手：“这样，别人就看不见我的牙印了。”
三.皇子别勾搭
白玥不待见我，雌性生物都不待见我，却总有人在我跟前献殷勤。
“冷歌丫头，我每至深夜都不能入睡，只因看见群星璀璨便想起你的眼，我每至夏日即便花粉过敏也会去池塘里看牡丹，只因看见百花争放就会想起你的眉……”
“等会儿，”我打断三皇子，举起手里正在修剪花坛的剪子：“池塘里开的是荷花，牡丹长土里。”
三皇子的脸瞬间拉成猪肝色：“牡丹长池塘边上的土里。”
我尴尬的看着三皇子白白嫩嫩的脸：“您老就别费心了，我不会跟你好的。”
“我真心喜欢你，大哥对你如此无情无义无耻无信，我再也看不下去了！在我身边你会……”
“我就算跟你走也不会出卖太子情报给你。”
三皇子大义凛然般扬了扬造型奇特的前帘，郑重道：“当我没说。”
白家老三的娘不是当今王后，而他有这样的胆子来勾搭我是因为他娘在后宫里七百年来圣宠不衰，我是看不出那只长相妩媚身材妖娆的松鼠精有什么好，可妖王就是喜欢去她宫里，以致于妖王每次看老三的眼神都充满了浓厚父爱，这还不要紧，要紧的是他不这么看白玥，这就很值得琢磨了。
白玥时常跟我念叨：“我觉得父王不喜欢我。”
作为称职的太子殿宫女兼太子殿管家的我当即狗腿的附和道：“没错没错，您是陛下垃圾桶里捡来的。”
白玥奢望用眼神杀死我。
意识到不对后我连忙改口：“不不不，陛下从不喜欢去垃圾桶里捡东西。”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三皇子从来都贼心不死，自我拒绝他之后源源不断往我的小屋里送东西，外面人多眼杂，小宫女们开始觉得我勾搭上太子不够又去勾引三皇子，我便连一步大门也不敢出了，因为只要白玥在，胆小的老三就绝不敢踏进太子殿。
这两个兄弟一直在互相争斗和互相鄙视之间存活，白玥看不起三皇子是庶出，三皇子看不起白玥不受妖王宠爱，于是白玥又毁了我一件裙子。
这次他是二话不说直接闯进门来，把正在缝围裙的我一把推倒，然后打开手里的大盒子，把盒子里的裙子拿给我看。
“漂亮吗？”他反复的折腾那件小裙，“喜欢吗？”
我当时就震惊了，绝对是受宠若惊，我跟他从出生那天到如今一千来年他可从来没送过我礼物，还是件云霞织锦裙，这是天上传下来的手艺，整个妖界也不超过三个人会。我堆出满脸的笑激动道：“好看！我喜欢到爆了！”
白玥脸一沉，从桌子上拿了把剪子顺着领口就开始剪，不得不说他什么好的都不会搞破坏却是一流，我痛心的看着他像神经病一样把那件名贵的裙子剪成碎片丢在我身上。
“老三送的东西你都喜欢！抱着你的破烂玩去吧！”说完转身就走。
我愣了一会没反应过来，我怎么知道这是三皇子送的！你们俩水火不容关我什么事！我只能弱弱的在他背后喊：“我……我无辜啊！”
这股低气压一直持续到晚上，白玥用了晚饭后直接一口漱口水吐到我鞋面上，若无其事的拿起面巾擦嘴，我才终于敢开口解释：“殿下，我不知道那是三皇子送的，后来我看过了，那裙子真的特丑，特别特别丑！”
白玥嘴角抖了一下，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你还特意把那些碎片拼起来了？”
太厉害了！
“当然不是，看碎片就知道它丑！”
白玥哼了一声站起来要往外走：“何必跟我报告这些。”
我知道他心情稍微缓和了一点立刻趁虚而入：“只因殿下的光芒无时无刻不在照拂着我，我每日睡前饭后都会谨记一边殿下的恩德，如今三皇子竟然送这么丑的衣服来侮辱您的宫女我，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白玥嘴角终于露出满意的笑，从怀里拿出来一块碎玉佩给我：“看你这么乖巧，赏你了。”
我抹了一把汗，目送走了出门遛弯的白玥，这是他日前出门被一只猫绊倒摔碎不要的东西，怕妖王怪他奢侈什么都不扔，寻找个机会就给了我当恩德，这可是他送我的第一件礼物啊，姑且算是礼物吧。
四.冷歌不愿嫁
白玥一千零八十岁生辰就在眼前，距他下天劫还有二十年，妖王近日才降服了妖界边上的一个新冒出来的部落，没废一兵一卒，心情好便要为白玥大肆举办一番。
白玥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眉头皱了又皱，我很乐意看他不舒服，但也只能让他心里不舒服，因为如果他真的整个人都不好了，我一定也会不舒服。 “他一定在想办法整我。”白玥半天才憋出这句话来。
白玥指的是妖王，于是我问：“您想出法子应付了么？”
他不慌不忙的看着我说：“不管他出什么招，我都能牺牲你。”他顿时为自己的主意哈哈大笑起来：“他要是让我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巡视我就跟他说我最近头疼病又犯了，让我的贴身住手你去也是一样的，他要是让我写个诗作个词什么我就说我今日头晕脑胀，我的书童你反正跟我这么久文采必定也不错，他要是赐婚，我就告诉他我和你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两厢情愿再也容不下其他女妖怪啦。”
我听着前面尚算正常，到最后就忍不住咧大嘴巴：“赐……赐婚？”
“你还记得几日前他新收了个部落，咱们还没死伤一个人的事，这幕后军师，正是那老三母妃她娘家的侄女，一只仗着小聪明就蛊惑我父王的小妖精，而我父王也一定要趁机在我身边安插眼线。”白玥怒气疯涨，手中的杯子应声而破，我连忙接了下来。
妖王已是不只一次要他娶亲，他都拿大业未成搪塞过去，这大业能否真交到他手上还两说，娶亲应是明智之举。
我脑子里利弊转过一轮，劝他：“毕竟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妖精，若是您对她软硬兼施，说不定会为您所用，她身上的秘密可真是有用的很，即使没把她变成无间道，咱们只要严防死守总归没什么坏处。”
我这番话可是真正的苦口婆心，我认识他到现在就没说过比这还正经的话，可是白玥一点都不领情。
他当下摔了一套茶具，恶狠狠的盯着我：“你居然想要我迎娶别人？”
别人？这是怎么个定义，您老真的有把我当成自己人吗……我立刻道：“没关系没关系，她进了门就不是别人了，以您高帅富的资本实在不行就使美人计，将她变成自己人指日可待！”
我说的激情四射，他却气冲冲的出了大门，我只能痛心疾首的绞手娟，我承认我是不想您牺牲我，可我确实有理有据是为您好啊殿下！
一直到他生辰这日都没再理我，太子殿已好久没来过这么多人了，可打扫接待的人手还是那么多——没错，只有我一个！光是那些随礼的我就收拾不过来，这要是错放进去一个，出点刺杀什么不该出的事责任谁担着？当然不是太子，还是我！
终于折腾到傍晚，几乎所有人都在这场合里找到可以交谈的人，我也爬高上低的挂上了大红灯楼，天色已暗，红光映射的满院子都是喜庆，我擦了擦额头的汗，一方手帕递了过来，我本能的一抬手说：“谢谢啊，不用……三，三皇子。”
三皇子嘴边噙着微笑，他低头凑近我道：“冷歌今日辛苦了。”
我连忙往后一退，“不辛苦不辛苦，您凑这么近容易得颈椎病，您才是辛苦。”
他抬起身子，又装成高傲的模样，却轻轻说了一句：“今夜，有好戏看。”
这好戏是什么其实我可以猜到，但因为白玥曾说不管有什么都拿我当垫背的，我也就不是那么怕，可我没想到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只恨自己没能生成一只黄雀精，没能看清楚事情的全部。
笑笑生的乖巧可人，我总觉得她有些眼熟，她的一双桃花眼时不时就瞟到白玥这里来，吓得白玥一抽一抽的，酒过三巡祝了白玥生辰之后，妖王开口：“今日边境部落不稳，我寻思着要太子去巡查一番。”
意料之中，白玥正要推出我，却听三皇子突然站起来道：“父王，当今朝中许多事情需皇兄与您把持大局，巡查之事不如交给儿臣去做，也好历练一番。”
谁都知道这哪是什么功劳，白玥立刻做出一副仁慈兄长的形象站起来：“老三知礼顾大局，乃是我白氏之幸。”
从今天起，诞生了妖界不要脸父子三人组。
妖王不死心，非要给白玥下个套，腆着脸给白玥和笑笑指了婚，连个铺垫都没有，白玥当场就愣了，笑笑好像是等了很久似得突然跪下：“谢陛下恩典。”然后拎着她长裙子一路小跑过来，挽住白玥的手，甜甜喊了声：“相公～”
不只是我，连在场的所有观众都没反应过来，足足沉默了一分钟，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庆祝这段姻缘，白玥当然不干，袍子一挥往地下一跪，我知道他这是又准备推出我了，谁知道三皇子比白玥速度还快，跪到白玥旁边就开始喊：“儿臣要求个恩典！”
他轻轻一瞥我道：“皇兄娶了媳妇，我也要，他宫里那丫鬟就挺好的。”
我眼疾手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走留全凭太子一句话。”
我可把宝都押你身上了。
此时的三皇子与白玥靠的极近，他跟白玥耳语了几句话，白玥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我的心一沉，便见白玥轻轻闭了一下眼，又睁开，眼里已有了血丝，生硬开口：“三皇子……丰神俊秀，人品贵重，冷歌嫁与……嫁与他，必然，是桩好婚事。”他话一说完就把脑袋转开，再也不看我。
笑笑突然扬起她的脸轻蔑的看我一眼，露出一个极为得意的笑。
我的大脑轰然一下一片空白，周围全都安静了，红光之下的人们都其乐融融的端起酒杯恭喜，我却感到这世界只剩下我和白玥，我站在无边的黑暗中，白玥跪在冰冷的地板上。
五.跟我私奔吧
随后的一个月里，我再也没见过白玥，因为我奉旨跟着三皇子来到这荒凉的漠西巡查，茫茫的大漠里别说修炼成形的妖，连只小仙人掌精都没有。
三皇子找了个土垛坐下来，身后的妖界大军便在他身后停下脚步。
那天宴上，他先送白玥个人情，然后给他使个绊子，任谁都觉得是这俩兄友弟恭，不过是来沙漠溜达一圈，倒换白玥哑巴吃黄连得了个便宜媳妇。
“你就不问我那天跟皇兄说了什么？”三皇子来拉我的手，让我给躲过去了。
我敛了笑容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这句话翻译过来其实是，反正他都把我卖了，过程并不重要，况且我一点也不想知道自己是输给了什么。
三皇子就是这样，我越不想知道他偏要告诉我：“因为我跟他说，如果不把你让给我，我就在那里昭告天下，九百八十年前让他名震妖界的十一娘其实是你杀死的。” 哦，原来我是输给了天下，那还可以理解，可是……
“那时候你还没出生！”
三皇子不疾不徐道：“什么时候出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只有三个人知道，而我找到除了你们两个那知情的第三人，又恰好用这个来达到我的目的。”
我拼命的回忆，当初只有我们和十一娘在……那只松鼠！我和白玥到哪里的时候十一娘正要搞死一只松鼠，但是，她活了下来，就是我看着眼熟的笑笑。
我噗通一声跪在三皇子面前：“老大！我一没相貌二没才华三没家世四不会出卖太子你把我要来只能当摆设看啊，当摆设都容易亮瞎您的贵眼啊！”
三皇子看着痛哭流涕的我荒唐的笑起来：“你的用处？父王平定北海群妖时使用的那只大炮，需得有一万年的修行才能启动，而你呢，当时只有一百岁，后来太子北征湘海，南伐越疆，不断扩充我妖界版图，哪一件事不归功于你，强大的妖力这是你的天赋，我想如今除了妖王，整个妖界也找不出你的敌手了。”
对啊，知道这一切的他又怎么能轻易让我留在白玥身边继续跟他抢皇位。
可我觉得，三皇子不只是将我要来，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我回到王宫的时候，笑笑死去的消息传来，没有人知道她怎么死的，在练妖池发现她尸首时，她手里正攥着白玥的一角衣袍。而之前传出我与白玥有暧昧关系且宴会时白玥心不甘情不愿的消息的正是三皇子。他亲娘松鼠精每日以泪洗面要求给她侄女一个公道，皇室里哪有什么公道，自这天起，白玥的身份变的极其尴尬。
笑笑是妖王赐给他的妃，如果是他所为便是打了妖王一巴掌，而之前的送礼抢功是铺垫，带我一路跑到那么远是为了撇清嫌疑，人人都以为他鞭长莫及。
“真不是我做的。”三皇子摇头，“我只是让人悄悄告诉云阳，笑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只会动小聪明的女子，而如今冷歌又是我的人，只要杀了笑笑太子妃的唯一人选就是她了，顺便把太子衣服的一角给她，告诉她这是你的衣服，她办的可真顺利啊。”
我看着三皇子冷峻的笑容，突然想起白玥，当夜我偷了妖王的令牌去找白玥时，他正悠闲的喝酒赏月，没半分窘迫。
“他要逼的你走投无路。”良久后我开口，“你要做出什么对策？”
月下的白玥俊脸一侧仿佛染了一层细致的光晕，让人不知觉间就入了迷，他突然拥我入怀，拼命的呼吸我身边的空气，他的手指顺着我的发轻轻滑下，他的怀抱更紧了些，我却没有挣开。
这是我最后一次接受白玥的调戏，也是许多年后我对于他身上清冷的香气，唯一的记忆。
他说：“你希望我怎样做？”
我将头别开：“我左右不了殿下的想法，还请殿下好自斟酌。”
“你愿不愿意跟我走？”这是白玥这些年来说过最动听的话，“我可以带你走，魔界，人间，我们哪里都可以去，只要你跟我走。”
“你的天下不要了？”
他摇头。
我定定的看着他：“冷歌只忠心太子一人，生生世世。”
一个月后，三皇子陆续在各地搜出白玥笼络官员的证据还有指正他贪污受贿的证人，这些人都是真的，但是要争夺皇位，谁手上能不脏呢。
我迟迟没有去找白玥，反而让人传消息给他，三皇子将我囚禁起来，不知我近况如何，我相信这能刺激他，而他真的在那天夜里，动用了他一切力量，逼宫了。
妖界并不大，一旦出事就是群起而攻之，也导致了每一次宫廷内乱都会牵连整个妖界生灵涂炭，白玥在妖界素有威名，我帮他培养了一支秘密军队，在宫门和三皇子带领的禁卫军杠上了。
我并不关心谁会赢，因为此刻的我正站在主城楼上，问身边的妖王：“你希望谁成功，或者你希望他们都死在这里。”
妖王的脸上布满沧桑，却凝视着下面的战局：“这都是报应。”
“一千年前你也这样做，怎么没想起会有今日的场面？”我明知故问，却非要让他知道一些事情。
妖王突然转头看向我：“我的报应不是我屠兄弑弟，而是我当年竟为了你的天生妖力而将你送到玥儿身边！”
妖王终于反应过来，可他已是苟延残喘，我已经将他的妖力废掉，如今不过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真是连小仙人掌精都不如。
我扶着妖王回到寝室，使妖力催动他写下一份诏书，宣布要将妖界献给仙界管辖，然后他的眼就再也睁不开了。
而这场逼宫之争进行到一半时，我硬是将平时守卫森严的妖界通道打出一个缺口，放了天兵天将来，此刻宫廷动乱，妖界涂炭，仙兵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妖界，颁布了诏书，白玥和三皇子此刻被押解起来。带领仙兵的南将军将我请到宫门口，拱手道：“上仙费心了。”
我是仙界的武曲星，位及上仙，一千年前奉天帝之命收复妖界，我不是天生妖力，而当时一百岁的冷歌能够发动需一万年的修行，也是因即便是仙界，能够胜我的人也极少。这件事布置了很久，其实从上一届妖王死在仙界就已经开始，可两界吞并却不是靠武力征服，我能够杀掉一千妖兵，那一万呢，十万呢，整个妖界呢，于是，有了冷歌。
我将白玥的所有罪证和笑笑送给三皇子，又尽一切的努力让白玥相信我爱他，终于有了今天仙界的趁虚而入。
三皇子对我怒目而视，仿佛要扒了我的皮，但白玥却面色平静，只是看着地面。
我轻蔑的看着三皇子微笑：“你以为你赢了？可你不知道，就连你那母妃都是我们仙界的人，你又是哪里来的？不瞒你说，你是我从垃圾桶里捡来的，这一次我可没开玩笑。”
他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羞辱他，但我潜意识里对所有欺负白玥或者对他有心思的人都没有好感，所以在这一天，云阳也消失了。
仙界派了十位官二代镇守妖界，妖王还是留给白玥来当，我走的这一天，妖界晴空万里，大太阳晒的人不敢出门，头顶突然有一阵阴凉，是白玥举了一片芭蕉叶在我的头顶。
不管是日光还是月光，他的身上总有光芒存在，我不敢面对他，却也没表现出怯懦。他轻轻的开口：“一定要回去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覆灭了他的妖界，杀了他的父王，架空了他的权利，他还能够问出这样的话，如果是想要伺机报复，根本没可能。
我却不知所措了：“任务完成了，也没必要留下，有……有非要我留下的理由吗？”
白玥嗫喏了一会儿，将芭蕉叶的梗放在我手里：“太阳晒，你拿着，别晒黑了。”
“你没有别的要对我说？”我感觉自己有点生气。
白玥突然仰起脸对我笑，露出八颗牙齿，眼睛弯成月牙，好像真的很开心，他转过身向相反的方向走，我在背后叫他的名字，他停下，大声对天空喊：“冷歌，珍重！”
六.这天下，没有你
百年后的妖界经济回暖，昔日的三皇子她娘松鼠仙子拿着一面镜子向我跑过来对我说：“有一件特别神奇的事儿，你要不要听？”
我鄙视她：“身为仙界中人，麻烦你不要用神奇这个词语来显得你土鳖。”
她哈哈一笑指着镜子里面的一块碎了一半的玉佩道：“你看，这是白玥献给仙界的受降礼物，作为国宝正压在妖界王宫的最上方，你说他献出一块破烂是不是疯了？”
我盯着镜面，伸手拿出他当年赏给我的碎玉，和这一块正好拼成完整的，我听见松鼠喃喃的说：“是凤玉……”
全妖界只有一块，属于妖界未来王后的凤玉。
我再不管她在我耳边啰嗦什么，用这块能看古今的轮回镜调出白玥提出要跟我私奔的那个晚上。
那晚我问他：“你的天下不要了？”
他摇头，却在我身后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这天下，没有你。”
一.十一娘之死
白玥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将胖乎乎的身子藏在竹子后面，透过竹叶的缝隙偷看不远处横卧的母狮子。它通体雪白，额上隐隐现出妖纹，尾毛带着强大力道来回甩弄一只半死不活的松鼠。
我们管这狮子叫十一娘，她已经连续克死七任丈夫，后天将办第八场婚礼，这本来应该是喜事，可她为了给自己冲喜，专抓有修行的动物挖了内丹泡酒，林子里已有不少妖精惨遭她的毒手，目前排妖界通缉令第一位。
我想提醒白玥，其实十一娘早就发现他，一根瘦弱的竹子是挡不住他肥硕的身躯的，我更不想说的是，也许十一娘不动手是因为还看不上他那点修行。白玥扭了扭屁股，将先生昨天发的《决斗手册》翻了翻，胸有成竹的对我说：“去吧！我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我的双腿一抖，声音都发着颤，还得刻意将声音压低：“殿下……我，我打不过她。”
白玥高傲的瞥我一眼：“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回去我就杀了你。”
白玥为了在他爹面前邀功什么都干的出来，何况是我一条小命，我哆嗦着往前走，一步三回头，他已经准备好暗器，只等我吸引十一娘的注意力后趁其不备一击中的。可那是发射炮啊！是他爹几百年前打北海那群有千年修行的妖怪用的武器啊！就算我没有被十一娘给搞死也会被这大炮给轰成灰的吧，电光火石之间我的想法又过了一轮。
“啊！”我摔了这颇有深意的一跤。
很多年以后我仍觉得这一跤真是摔的好，如果不是我这一摔顺便把从白玥身上顺下来的金牌摔到十一娘面前，她也不会抬起那妩媚的双眼往这边看，如果她不看，也不会发现那筒大炮，如果她不发现大炮也不会放开那只小松鼠继而扑向白玥。
于是，我被直接无视，白玥吓得把炮一扔想跑路，却被定了身。
“太子殿下大驾光临，也不通知妾身一声，好备酒相迎呢。”十一娘扬起雪白的爪子抚上了白玥的肩膀，我此刻好奇的是这个对所有雄性都带有好感的母狮子会不会把白玥抓回去当压寨相公，可他才是一个一百岁的小屁孩。
我怀着忠心护主的职业操守爬到白玥面前，一把推开十一娘的爪子，双臂张开：“你别碰我家公子，他没有恋母情结！”
我看到十一娘的眉不自觉的挑了一下：“你是说我老？”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我话没有说完，被她一爪子给拨到地上，身下迅速蔓延开一滩血，十一娘一旦见血就收不住势头，一双爪子齐齐扑向白玥。
轰！一阵黑烟过后，十一娘的位置只留下一个绿色的精元，我灰头土脸的抱着大炮冲白玥笑：“陛下的大炮真好用……”
十一娘一死，赶来的还有妖王和一批大臣，他们一直喜欢这样做，不管妖界发生什么大事都淡定的在一边围观，然后选择一个恰好的时间出现。
即使是妖界太子，也不例外。
妖王欣慰的收下十一娘的精元，拍着白玥的肩膀：“我儿好出息，以一百岁之龄击败追杀令第一的妖精，此事定会传遍妖界，成为佳话！”
他丝毫不质疑十一娘的死是否归功于扛着大炮的我，而白玥也适时的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微笑，露出八颗小白牙：“为父王和妖界分忧，是儿臣与生俱来的使命！”
没错，他们就是名扬妖界的不要脸父子二人组。
大臣们开始往白玥身边挤，一边挤一边绞尽脑汁说那些英勇和恭喜的近义词，不愧是饱读诗书，应该发起一个近义词大比拼来彰显他们的实力，小透明的我被一个红衣大臣给挤出来以后才感到十一娘的一击加上大炮的后发力一波波向我大脑袭来，昏迷之前，只记得白玥疑惑的眼神，正看着奄奄一息的我。
二.太子是个渣
我出生的时候不好，正赶在妖界易主的三天后，我爹妈恐怕也没积什么德，因为我的出生全赴了黄泉。
妖王的大儿子白玥也降生了，他觉得这是种缘分，便将我带回宫给白玥当玩伴。
说是玩伴倒不如说靶子更贴切些，坏事都是我来做，好名声都是他来担，我却觉得这也不错，至少他离不开我，我的小命就有保障。
我又做梦了，梦里是九百年前我与年纪尚小的白玥去偷袭母狮十一娘，我惊醒时满头都是冷汗，背后有寒气，待我仔细看清楚后，才发现我是睡在水池里。风月亭里云阳郡主和大丫鬟绿竹饶有兴味的看着我：“你可醒了，睡着可安心？”
我便知道自己又被一个“不小心”被扔到这里来。
我撩起裙摆拧干了水：“云阳郡主雅兴，来看我睡觉么？”
“我可没兴趣瞧这个。”
我眼角一瞥：“那可不是，您只有兴趣瞧咱们太子殿下睡觉。”
云阳挑了挑眉，将瓷碗重重搁在石桌上：“你做了些什么心知肚明，偏你还能如此没脸没皮，太子表哥宠你你就当这妖界都是你的了？”
我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这池里的水特别的粘稠：“您说的是，这万寿龟是前三千年天上那位送给老太后的祝寿礼物，若是让太后知道你们将我丢在这里污了池水，恐怕太后会拨了我的皮，二位也逃不了干系，不过也没事，小惩大诫嘛。”
我见绿竹变了脸色，看这时辰白玥应当醒了，便捏了个决回太子殿。
我对待这样的事已经驾轻就熟，从善如流，被丢池子里这算是这些年来比较轻巧的了，只是向我下手的人层出不穷，没想到绿竹连云阳都请来了，原因无他，因太子殿下“宠”我，他身份高贵仪表堂堂，这宫里所有的雌性都对他带着几分期待，女妖公敌，我做习惯了。
我回到殿里的时候，白玥正坐在树下喝茶，手里捧着一本《决斗手册》。
我走过去将他的茶换了一杯，不由笑出来：“殿下看这本书看了一千年，字还是认不全吗？”
白玥云淡风轻的端起茶杯，茶盖打开泼到我裙子上：“再敢嘲笑一句，我就杀了你。”
“殿下，这是你毁掉我第七百五十一件裙子。”我叹了口气，“我再去库里领裙子会被那些管库的鄙视死！” “哦？”白玥佯装不明白。
我笑眯眯的回答：“这院子里只你我二人，孤男寡女的，本来名声就不好，我裙子老坏，还能被人想到哪里去殿下你很清楚吧。”
白玥呵呵的笑了声，猛的拉住我的手将我拽到他怀里去，在我脸颊印上一吻：“我就是喜欢别人想歪，你能奈我何？”
他的眼里有笑意，而我望进去，深入眼底的却是森然的恨，没错，白玥恨我。
太子殿下喜欢捉弄我，他喜欢看到我被别人嘲笑欺辱，作为名震妖界的人物他偌大一个太子殿只有我一个伺候的，他表面上待我亲厚甚至暧昧，只是为了让王宫里所有的雌性对我产生敌意，我原本以为他是想让我对他一心一意，和妖王杀掉宫人的全家是一个意思，很久以后，我才能够想明白。
白玥作为一个有着三个弟弟的不完全继承人，从小就在乎名声和妖王的喜爱，可是杀死十一娘却让他名震妖界的人是我，他越是深知这一点，就越恨我一分。
脸颊传来一阵疼痛，我赶紧从他怀里挣脱开，他的嘴角还残留着血迹，我就知道我遭遇第一千四百三十七次毁容了。
我站在一边苦口婆心劝道：“殿下，真不是我心疼那点整容钱，这出门让人看见我的脸上您的牙印，我觉得是对您的侮辱。”
白玥温柔一笑，眼角弯成月牙状，手指轻动，引了茶壶里滚烫的水直浇到我脸上，血水大颗的落在地板上，响声颇为动听，我咬着牙攥紧了袖中的拳头，只见他无辜的摊摊手：“这样，别人就看不见我的牙印了。”
三.皇子别勾搭
白玥不待见我，雌性生物都不待见我，却总有人在我跟前献殷勤。
“冷歌丫头，我每至深夜都不能入睡，只因看见群星璀璨便想起你的眼，我每至夏日即便花粉过敏也会去池塘里看牡丹，只因看见百花争放就会想起你的眉……”
“等会儿，”我打断三皇子，举起手里正在修剪花坛的剪子：“池塘里开的是荷花，牡丹长土里。”
三皇子的脸瞬间拉成猪肝色：“牡丹长池塘边上的土里。”
我尴尬的看着三皇子白白嫩嫩的脸：“您老就别费心了，我不会跟你好的。”
“我真心喜欢你，大哥对你如此无情无义无耻无信，我再也看不下去了！在我身边你会……”
“我就算跟你走也不会出卖太子情报给你。”
三皇子大义凛然般扬了扬造型奇特的前帘，郑重道：“当我没说。”
白家老三的娘不是当今王后，而他有这样的胆子来勾搭我是因为他娘在后宫里七百年来圣宠不衰，我是看不出那只长相妩媚身材妖娆的松鼠精有什么好，可妖王就是喜欢去她宫里，以致于妖王每次看老三的眼神都充满了浓厚父爱，这还不要紧，要紧的是他不这么看白玥，这就很值得琢磨了。
白玥时常跟我念叨：“我觉得父王不喜欢我。”
作为称职的太子殿宫女兼太子殿管家的我当即狗腿的附和道：“没错没错，您是陛下垃圾桶里捡来的。”
白玥奢望用眼神杀死我。
意识到不对后我连忙改口：“不不不，陛下从不喜欢去垃圾桶里捡东西。”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三皇子从来都贼心不死，自我拒绝他之后源源不断往我的小屋里送东西，外面人多眼杂，小宫女们开始觉得我勾搭上太子不够又去勾引三皇子，我便连一步大门也不敢出了，因为只要白玥在，胆小的老三就绝不敢踏进太子殿。
这两个兄弟一直在互相争斗和互相鄙视之间存活，白玥看不起三皇子是庶出，三皇子看不起白玥不受妖王宠爱，于是白玥又毁了我一件裙子。
这次他是二话不说直接闯进门来，把正在缝围裙的我一把推倒，然后打开手里的大盒子，把盒子里的裙子拿给我看。
“漂亮吗？”他反复的折腾那件小裙，“喜欢吗？”
我当时就震惊了，绝对是受宠若惊，我跟他从出生那天到如今一千来年他可从来没送过我礼物，还是件云霞织锦裙，这是天上传下来的手艺，整个妖界也不超过三个人会。我堆出满脸的笑激动道：“好看！我喜欢到爆了！”
白玥脸一沉，从桌子上拿了把剪子顺着领口就开始剪，不得不说他什么好的都不会搞破坏却是一流，我痛心的看着他像神经病一样把那件名贵的裙子剪成碎片丢在我身上。
“老三送的东西你都喜欢！抱着你的破烂玩去吧！”说完转身就走。
我愣了一会没反应过来，我怎么知道这是三皇子送的！你们俩水火不容关我什么事！我只能弱弱的在他背后喊：“我……我无辜啊！”
这股低气压一直持续到晚上，白玥用了晚饭后直接一口漱口水吐到我鞋面上，若无其事的拿起面巾擦嘴，我才终于敢开口解释：“殿下，我不知道那是三皇子送的，后来我看过了，那裙子真的特丑，特别特别丑！”
白玥嘴角抖了一下，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你还特意把那些碎片拼起来了？”
太厉害了！
“当然不是，看碎片就知道它丑！”
白玥哼了一声站起来要往外走：“何必跟我报告这些。”
我知道他心情稍微缓和了一点立刻趁虚而入：“只因殿下的光芒无时无刻不在照拂着我，我每日睡前饭后都会谨记一边殿下的恩德，如今三皇子竟然送这么丑的衣服来侮辱您的宫女我，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白玥嘴角终于露出满意的笑，从怀里拿出来一块碎玉佩给我：“看你这么乖巧，赏你了。”
我抹了一把汗，目送走了出门遛弯的白玥，这是他日前出门被一只猫绊倒摔碎不要的东西，怕妖王怪他奢侈什么都不扔，寻找个机会就给了我当恩德，这可是他送我的第一件礼物啊，姑且算是礼物吧。
四.冷歌不愿嫁
白玥一千零八十岁生辰就在眼前，距他下天劫还有二十年，妖王近日才降服了妖界边上的一个新冒出来的部落，没废一兵一卒，心情好便要为白玥大肆举办一番。
白玥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眉头皱了又皱，我很乐意看他不舒服，但也只能让他心里不舒服，因为如果他真的整个人都不好了，我一定也会不舒服。 “他一定在想办法整我。”白玥半天才憋出这句话来。
白玥指的是妖王，于是我问：“您想出法子应付了么？”
他不慌不忙的看着我说：“不管他出什么招，我都能牺牲你。”他顿时为自己的主意哈哈大笑起来：“他要是让我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巡视我就跟他说我最近头疼病又犯了，让我的贴身住手你去也是一样的，他要是让我写个诗作个词什么我就说我今日头晕脑胀，我的书童你反正跟我这么久文采必定也不错，他要是赐婚，我就告诉他我和你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两厢情愿再也容不下其他女妖怪啦。”
我听着前面尚算正常，到最后就忍不住咧大嘴巴：“赐……赐婚？”
“你还记得几日前他新收了个部落，咱们还没死伤一个人的事，这幕后军师，正是那老三母妃她娘家的侄女，一只仗着小聪明就蛊惑我父王的小妖精，而我父王也一定要趁机在我身边安插眼线。”白玥怒气疯涨，手中的杯子应声而破，我连忙接了下来。
妖王已是不只一次要他娶亲，他都拿大业未成搪塞过去，这大业能否真交到他手上还两说，娶亲应是明智之举。
我脑子里利弊转过一轮，劝他：“毕竟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妖精，若是您对她软硬兼施，说不定会为您所用，她身上的秘密可真是有用的很，即使没把她变成无间道，咱们只要严防死守总归没什么坏处。”
我这番话可是真正的苦口婆心，我认识他到现在就没说过比这还正经的话，可是白玥一点都不领情。
他当下摔了一套茶具，恶狠狠的盯着我：“你居然想要我迎娶别人？”
别人？这是怎么个定义，您老真的有把我当成自己人吗……我立刻道：“没关系没关系，她进了门就不是别人了，以您高帅富的资本实在不行就使美人计，将她变成自己人指日可待！”
我说的激情四射，他却气冲冲的出了大门，我只能痛心疾首的绞手娟，我承认我是不想您牺牲我，可我确实有理有据是为您好啊殿下！
一直到他生辰这日都没再理我，太子殿已好久没来过这么多人了，可打扫接待的人手还是那么多——没错，只有我一个！光是那些随礼的我就收拾不过来，这要是错放进去一个，出点刺杀什么不该出的事责任谁担着？当然不是太子，还是我！
终于折腾到傍晚，几乎所有人都在这场合里找到可以交谈的人，我也爬高上低的挂上了大红灯楼，天色已暗，红光映射的满院子都是喜庆，我擦了擦额头的汗，一方手帕递了过来，我本能的一抬手说：“谢谢啊，不用……三，三皇子。”
三皇子嘴边噙着微笑，他低头凑近我道：“冷歌今日辛苦了。”
我连忙往后一退，“不辛苦不辛苦，您凑这么近容易得颈椎病，您才是辛苦。”
他抬起身子，又装成高傲的模样，却轻轻说了一句：“今夜，有好戏看。”
这好戏是什么其实我可以猜到，但因为白玥曾说不管有什么都拿我当垫背的，我也就不是那么怕，可我没想到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只恨自己没能生成一只黄雀精，没能看清楚事情的全部。
笑笑生的乖巧可人，我总觉得她有些眼熟，她的一双桃花眼时不时就瞟到白玥这里来，吓得白玥一抽一抽的，酒过三巡祝了白玥生辰之后，妖王开口：“今日边境部落不稳，我寻思着要太子去巡查一番。”
意料之中，白玥正要推出我，却听三皇子突然站起来道：“父王，当今朝中许多事情需皇兄与您把持大局，巡查之事不如交给儿臣去做，也好历练一番。”
谁都知道这哪是什么功劳，白玥立刻做出一副仁慈兄长的形象站起来：“老三知礼顾大局，乃是我白氏之幸。”
从今天起，诞生了妖界不要脸父子三人组。
妖王不死心，非要给白玥下个套，腆着脸给白玥和笑笑指了婚，连个铺垫都没有，白玥当场就愣了，笑笑好像是等了很久似得突然跪下：“谢陛下恩典。”然后拎着她长裙子一路小跑过来，挽住白玥的手，甜甜喊了声：“相公～”
不只是我，连在场的所有观众都没反应过来，足足沉默了一分钟，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庆祝这段姻缘，白玥当然不干，袍子一挥往地下一跪，我知道他这是又准备推出我了，谁知道三皇子比白玥速度还快，跪到白玥旁边就开始喊：“儿臣要求个恩典！”
他轻轻一瞥我道：“皇兄娶了媳妇，我也要，他宫里那丫鬟就挺好的。”
我眼疾手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走留全凭太子一句话。”
我可把宝都押你身上了。
此时的三皇子与白玥靠的极近，他跟白玥耳语了几句话，白玥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我的心一沉，便见白玥轻轻闭了一下眼，又睁开，眼里已有了血丝，生硬开口：“三皇子……丰神俊秀，人品贵重，冷歌嫁与……嫁与他，必然，是桩好婚事。”他话一说完就把脑袋转开，再也不看我。
笑笑突然扬起她的脸轻蔑的看我一眼，露出一个极为得意的笑。
我的大脑轰然一下一片空白，周围全都安静了，红光之下的人们都其乐融融的端起酒杯恭喜，我却感到这世界只剩下我和白玥，我站在无边的黑暗中，白玥跪在冰冷的地板上。
五.跟我私奔吧
随后的一个月里，我再也没见过白玥，因为我奉旨跟着三皇子来到这荒凉的漠西巡查，茫茫的大漠里别说修炼成形的妖，连只小仙人掌精都没有。
三皇子找了个土垛坐下来，身后的妖界大军便在他身后停下脚步。
那天宴上，他先送白玥个人情，然后给他使个绊子，任谁都觉得是这俩兄友弟恭，不过是来沙漠溜达一圈，倒换白玥哑巴吃黄连得了个便宜媳妇。
“你就不问我那天跟皇兄说了什么？”三皇子来拉我的手，让我给躲过去了。
我敛了笑容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这句话翻译过来其实是，反正他都把我卖了，过程并不重要，况且我一点也不想知道自己是输给了什么。
三皇子就是这样，我越不想知道他偏要告诉我：“因为我跟他说，如果不把你让给我，我就在那里昭告天下，九百八十年前让他名震妖界的十一娘其实是你杀死的。” 哦，原来我是输给了天下，那还可以理解，可是……
“那时候你还没出生！”
三皇子不疾不徐道：“什么时候出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只有三个人知道，而我找到除了你们两个那知情的第三人，又恰好用这个来达到我的目的。”
我拼命的回忆，当初只有我们和十一娘在……那只松鼠！我和白玥到哪里的时候十一娘正要搞死一只松鼠，但是，她活了下来，就是我看着眼熟的笑笑。
我噗通一声跪在三皇子面前：“老大！我一没相貌二没才华三没家世四不会出卖太子你把我要来只能当摆设看啊，当摆设都容易亮瞎您的贵眼啊！”
三皇子看着痛哭流涕的我荒唐的笑起来：“你的用处？父王平定北海群妖时使用的那只大炮，需得有一万年的修行才能启动，而你呢，当时只有一百岁，后来太子北征湘海，南伐越疆，不断扩充我妖界版图，哪一件事不归功于你，强大的妖力这是你的天赋，我想如今除了妖王，整个妖界也找不出你的敌手了。”
对啊，知道这一切的他又怎么能轻易让我留在白玥身边继续跟他抢皇位。
可我觉得，三皇子不只是将我要来，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我回到王宫的时候，笑笑死去的消息传来，没有人知道她怎么死的，在练妖池发现她尸首时，她手里正攥着白玥的一角衣袍。而之前传出我与白玥有暧昧关系且宴会时白玥心不甘情不愿的消息的正是三皇子。他亲娘松鼠精每日以泪洗面要求给她侄女一个公道，皇室里哪有什么公道，自这天起，白玥的身份变的极其尴尬。
笑笑是妖王赐给他的妃，如果是他所为便是打了妖王一巴掌，而之前的送礼抢功是铺垫，带我一路跑到那么远是为了撇清嫌疑，人人都以为他鞭长莫及。
“真不是我做的。”三皇子摇头，“我只是让人悄悄告诉云阳，笑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只会动小聪明的女子，而如今冷歌又是我的人，只要杀了笑笑太子妃的唯一人选就是她了，顺便把太子衣服的一角给她，告诉她这是你的衣服，她办的可真顺利啊。”
我看着三皇子冷峻的笑容，突然想起白玥，当夜我偷了妖王的令牌去找白玥时，他正悠闲的喝酒赏月，没半分窘迫。
“他要逼的你走投无路。”良久后我开口，“你要做出什么对策？”
月下的白玥俊脸一侧仿佛染了一层细致的光晕，让人不知觉间就入了迷，他突然拥我入怀，拼命的呼吸我身边的空气，他的手指顺着我的发轻轻滑下，他的怀抱更紧了些，我却没有挣开。
这是我最后一次接受白玥的调戏，也是许多年后我对于他身上清冷的香气，唯一的记忆。
他说：“你希望我怎样做？”
我将头别开：“我左右不了殿下的想法，还请殿下好自斟酌。”
“你愿不愿意跟我走？”这是白玥这些年来说过最动听的话，“我可以带你走，魔界，人间，我们哪里都可以去，只要你跟我走。”
“你的天下不要了？”
他摇头。
我定定的看着他：“冷歌只忠心太子一人，生生世世。”
一个月后，三皇子陆续在各地搜出白玥笼络官员的证据还有指正他贪污受贿的证人，这些人都是真的，但是要争夺皇位，谁手上能不脏呢。
我迟迟没有去找白玥，反而让人传消息给他，三皇子将我囚禁起来，不知我近况如何，我相信这能刺激他，而他真的在那天夜里，动用了他一切力量，逼宫了。
妖界并不大，一旦出事就是群起而攻之，也导致了每一次宫廷内乱都会牵连整个妖界生灵涂炭，白玥在妖界素有威名，我帮他培养了一支秘密军队，在宫门和三皇子带领的禁卫军杠上了。
我并不关心谁会赢，因为此刻的我正站在主城楼上，问身边的妖王：“你希望谁成功，或者你希望他们都死在这里。”
妖王的脸上布满沧桑，却凝视着下面的战局：“这都是报应。”
“一千年前你也这样做，怎么没想起会有今日的场面？”我明知故问，却非要让他知道一些事情。
妖王突然转头看向我：“我的报应不是我屠兄弑弟，而是我当年竟为了你的天生妖力而将你送到玥儿身边！”
妖王终于反应过来，可他已是苟延残喘，我已经将他的妖力废掉，如今不过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真是连小仙人掌精都不如。
我扶着妖王回到寝室，使妖力催动他写下一份诏书，宣布要将妖界献给仙界管辖，然后他的眼就再也睁不开了。
而这场逼宫之争进行到一半时，我硬是将平时守卫森严的妖界通道打出一个缺口，放了天兵天将来，此刻宫廷动乱，妖界涂炭，仙兵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妖界，颁布了诏书，白玥和三皇子此刻被押解起来。带领仙兵的南将军将我请到宫门口，拱手道：“上仙费心了。”
我是仙界的武曲星，位及上仙，一千年前奉天帝之命收复妖界，我不是天生妖力，而当时一百岁的冷歌能够发动需一万年的修行，也是因即便是仙界，能够胜我的人也极少。这件事布置了很久，其实从上一届妖王死在仙界就已经开始，可两界吞并却不是靠武力征服，我能够杀掉一千妖兵，那一万呢，十万呢，整个妖界呢，于是，有了冷歌。
我将白玥的所有罪证和笑笑送给三皇子，又尽一切的努力让白玥相信我爱他，终于有了今天仙界的趁虚而入。
三皇子对我怒目而视，仿佛要扒了我的皮，但白玥却面色平静，只是看着地面。
我轻蔑的看着三皇子微笑：“你以为你赢了？可你不知道，就连你那母妃都是我们仙界的人，你又是哪里来的？不瞒你说，你是我从垃圾桶里捡来的，这一次我可没开玩笑。”
他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羞辱他，但我潜意识里对所有欺负白玥或者对他有心思的人都没有好感，所以在这一天，云阳也消失了。
仙界派了十位官二代镇守妖界，妖王还是留给白玥来当，我走的这一天，妖界晴空万里，大太阳晒的人不敢出门，头顶突然有一阵阴凉，是白玥举了一片芭蕉叶在我的头顶。
不管是日光还是月光，他的身上总有光芒存在，我不敢面对他，却也没表现出怯懦。他轻轻的开口：“一定要回去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覆灭了他的妖界，杀了他的父王，架空了他的权利，他还能够问出这样的话，如果是想要伺机报复，根本没可能。
我却不知所措了：“任务完成了，也没必要留下，有……有非要我留下的理由吗？”
白玥嗫喏了一会儿，将芭蕉叶的梗放在我手里：“太阳晒，你拿着，别晒黑了。”
“你没有别的要对我说？”我感觉自己有点生气。
白玥突然仰起脸对我笑，露出八颗牙齿，眼睛弯成月牙，好像真的很开心，他转过身向相反的方向走，我在背后叫他的名字，他停下，大声对天空喊：“冷歌，珍重！”
六.这天下，没有你
百年后的妖界经济回暖，昔日的三皇子她娘松鼠仙子拿着一面镜子向我跑过来对我说：“有一件特别神奇的事儿，你要不要听？”
我鄙视她：“身为仙界中人，麻烦你不要用神奇这个词语来显得你土鳖。”
她哈哈一笑指着镜子里面的一块碎了一半的玉佩道：“你看，这是白玥献给仙界的受降礼物，作为国宝正压在妖界王宫的最上方，你说他献出一块破烂是不是疯了？”
我盯着镜面，伸手拿出他当年赏给我的碎玉，和这一块正好拼成完整的，我听见松鼠喃喃的说：“是凤玉……”
全妖界只有一块，属于妖界未来王后的凤玉。
我再不管她在我耳边啰嗦什么，用这块能看古今的轮回镜调出白玥提出要跟我私奔的那个晚上。
那晚我问他：“你的天下不要了？”
他摇头，却在我身后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这天下，没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