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声于外,大惊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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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镇的牌楼、戏台、祠堂、大队部、榨油坊、砖瓦厂、水泥厂、煤矿、石灰窑,到后来的电子厂、制药公司、包装厂和板材公司,还有穿梭在这里南来北往的人,他们被井字形的道路分割,被平行的铁路隔开,被自然的山川阻断,他们成为我虚构在小说的人物:刘医生、六尺叔、李木、刘伟不、曹菊花、小西、苞苞、阿强、鱼姐、裘细花、小美、阿童、毛细等。更多的是没有名字的车夫、服务员、警察、司机、路人甲以及某男或某女,他们和那些消失的或新生的事物,一起构成了我对章镇的原初而复杂的了解。这种了解可能是一种暴力的冒犯、平静的倾诉、喧嚣的抵达,也可能是无声的控诉、失落的希望、残存的记忆、猥琐的荡漾……
  然后,作为这些人物和叙事的虚构者,我坦然地接受它可能到来的一切,并周而复始。因为我何尝不是小说中的他们?他们和我一起构建了我们与现实世界不断纠缠的结果。这种无力感和挫败感笼罩着我的写作。写作时,我真的无法左右这些小说人物的命运,他们的善良、无奈、忍受、猥琐、狡诈、尊严等,使得他们坦然地承受未知的到来,甚至麻木地对待逆来的遭遇,令我悲伤又同怜。
  具体到每一个个体,不得不与时代的虎口共舞。作为表达者,我是戴罪之身,此刻,我已放弃使命和立场、甄别和判断。而只有我在写作时,我的倾向才进入向内的片段和琐碎的日常,如此写作则不再依靠变形和想象,日常已经大于作家的表达。
  所以,我越来越倾向于节制而精确的表达。
  小说对我来说既是微言,又是耸听。小说是小声叙事,如同静水深流,将所有的大惊和小怪置于泥石俱下的河床。小说的叙事如同大海的浪花,当叙事退潮而去,裸露的沙滩、矗立的礁石如同小说的结构和语言。天才的小说家一定是结构和语言艺术的大師。我向往他们的表达,我着迷于他们营造迷宫一样的叙事表达——出口明明摆在那里,但他们却不愿抵达——路径幽深,唯有光斑像秃头一样幽暗地照亮斑斓的生活。我深爱这般小声于外、大惊于内的小说艺术。
  具体到《无碑》来说,因为黄村拆迁而带来了人性的种种经历和变化。他们活着时,灵魂同样需要安妥,那些消失的静物,同样也需要安妥,否则,小说人物王猛、曹艾、老黄(黄德满)、黎先生、毛盖及毛细他们将成为章镇的游魂野鬼,我心中的“乡”可能不复存在。当故乡消失为异乡,野史、志怪、传说、演义、记录甚至小说,此时成为为乡“立言”“立碑”的一部分,那么,对于我,等来的却是心中已经无碑。碑,只是一个隐喻,一段荒诞又悲情交加的现实幻象。具体到小说中的每个人,他们都被裹挟进去,无力自拔,直至最后被惩罚或拯救,但其实也已经无法挽回章镇的人心。所有被小说事件卷入的个体,他们都被模糊了具象,成了“我”的一部分。是,或者不是,“我”(毛细)和老黄(黄德满)们又被重新演绎、虚构,像尘埃一样落入民间,然后,“乡”——等待复活。
  责任编辑 林东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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