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寺之下的光影

来源 :中国新闻周刊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flysky1979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通往鄉村的路。
一对收稻谷的傣族夫妻。
清晨在大雾中赶路的人。
刻写叶贝经的僧人。

  清晨的大雾罩在坝上,云深不知处的样子。有人走来,身影一半被淹没,像是从现实中抽离。远处的车灯一亮,起了一片微光,在人身后泛出来,头顶腾空而起的浓雾也被照出了形,厚厚的一团,如同手舞足蹈的灵魂。
  从幼年开始,许云华的脑海里就一直呈现西双版纳的坝上的画面。很多年后,他用相机拍下这样的场景,记录在自己的作品集《佛寺旁边是家园》里。那就是他中学的附近,云雾缭绕的街道,他说,现实远比照片上的一切更加好看。

生长


  许云华最满意的,还是放在这组照片封面的一张——佛寺旁,一对傣族夫妻收稻谷。阳光照在佛寺上,他们成为逆光的剪影,一种停留在岁月里的宁静。
  这组作品拍了五年,从2004年开始,如今又过了十年。虽然经济条件变化了,人们富裕起来,但是生活还是如此,虔诚地修缮佛寺,在寺前安静地劳作。
  这里是许云华生长的勐海县,西双版纳西部的傣族聚集地。在当地,傣族是人口最多的民族,而许云华所属的拉祜族只占到了总人口的13%左右。他们居住在山间,面对着贫瘠的土地和望不到头的山峦。而傣族人生活在山下,他们种着一年成熟三季的稻谷,在许云华眼里,是富裕的。
下田干活的妇女们。

  直到读中学,许云华才下了山,到镇上跟傣族的孩子进了一样的学校。比起在寨子里上小学的时候,可以玩耍的事物多了太多。那六年,是他最快乐的时光,他经常跟傣族小伙伴在河里抓鱼虾,互相参与对方的节日庆典。
  那时,许云华的母亲在粮食局的一位同事喜欢摄影,经常捧着相机给别人拍家庭照,然后在自己的小暗房洗里出来。许云华看了,很惊喜也很好奇,跟着在暗房里帮忙,学了点技术。后来,此人去上海探亲,许云华的父亲花200元托他带回一个海鸥相机,最后给了许云华。
  那年他读高二,由此对摄影发生了强烈的兴趣。在上世纪80年代的勐海,拿着相机看上去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这是高人一等的感觉,会受到尊敬。”许云华向《中国新闻周刊》回忆。当年,老师看他喜欢四处拍,就要组建一个兴趣小组。学校里,七八位有条件的同学——父母单位在机关的,可以买得起设备。他们就用课余时间,一起跟老师摸索,去拍傣族人的生活。
  傣族生活的盆地和山谷里,上千个村寨都有佛寺,人们祈愿、遵循着古老的清规戒律。但还未成年的许云华觉得,这熟悉的一切,仿佛是缺乏上进,甚至庸俗颓废的。他不屑一顾,看着一重重山,向往着外面的世界,很想出去。
  高中毕业前,有老师建议他,可以报考摄影专业。于是,他去买了很多专业书,在1987年考入武汉大学新闻系,读了两年专科。每年寒暑假回家,他又反复拍故乡的生活,但总觉得想表达的在图片里呈现不出来。返校后,老师指出问题,他渐渐有了意识去构思主题。

归来


  回乡,许云华才发现了故土与世无争的生活,与城市追逐喧嚣的步伐相比,这里是被泥土和佛寺拉远的岁月。毕业之后,很多同学去了深圳,去了“大有作为”的南方。许云华觉得,自己是边疆长大的孩子,迫切想要回到生长的地方。
修建佛寺。
画壁画的僧人。
佛寺旁边的农舍庭院。

  他在《西双版纳日报》做了摄影记者,去当地各个村寨采访,找到源源不断的选题。这样练习了五六年,拍摄了很多相关的新闻专题,他开始有意识创作自己的作品。那几年,诞生了《生活在湄公河》《拉祜山寨过大年》《死亡之旅》《灵之祭》等等,让他成了当地广为人知的摄影师,作品甚至走上国际影展。   他有自己的摩托车,齐全的摄影设备,似乎是具备一个小工作室该有的硬件,他尝试过创业,但始终不知道该怎么融入商业——没有找到能卖钱的拍摄方向。之后,他被调去宣传部,还是借着业余时间去创作,直到现在。
  二十多年,他重新了解了家乡、民族和佛教,题材越来越多。这条养育他们的浪沧江,上中下游,信仰着不同的佛教,这是许云华觉得传神的地方。但是,千百年来,这里的各个民族,都与山高林密、溪瀑纵横的自然和谐相处,他们一样相信世间的鬼神,并祭拜万物。
  许云华对准祭祀品拍摄的时候,感觉到自己是谨小慎微的,像是面对着被祭祀者转入另一种生命轨道的灵魂。他的拍摄就如同一场祭拜仪式,要把这些祭祀场所打扫干净,俯首在祭品前静默几分钟,反思是否愧对自然,再默念一遍来意,然后轻手轻脚地架起灯光。拍完,他要鞠躬道谢,慢慢离去。
  拍摄《灵之祭》主题,是他认为技术和思想最成熟的三年。他要记录下,在时代的变化中,环保如何成为了各个地域的难题。但这里的人们始终记着祖辈的忠告,山川树木皆有灵,要敬畏并求得他们的眷顾,以保全生活的安宁。
  每年播种的时节,人们也要先祭祀田地,用于祭祀的谷物也是特别的,拿在手里祈求丰收,这是很小的仪式,属于个人的虔诚。这或许源于他们幼年的熏陶。傣族的男孩,长到七八岁,要进入佛寺学习,在接受义务教育同时,通常在晚上学习经书和傣文。
捉迷藏。
收稻谷的小僧人

  从生到死似乎都能成为拍摄的主题。在当地,因为都是火葬,最后将骨灰撒在同一块地方,所有人和祖先都在一起。葬禮结束,人们再也不去墓地,祭奠之时就去佛寺。
  这些被记录下来的影像中。《佛寺》组图是许云华自认为是心境最好、拍摄表达最清楚的组照。可是,那时的生活和自己的投入感都很难再找到了。从2016年开始,面对的琐碎的事务越来越多。他想了想,已经三年没有摸相机了,心静不下来,无法找到那么彻底的沉浸。那些画面,都成为了最宁静的封存。
其他文献
作為抗疫“优等生”,中国这一波疫情发生于防疫最薄弱的环节——华北与东北农村地区,给所有人都敲响了警钟。放眼全球,变异病毒来势汹汹,欧美疫情继续高涨。而疫苗的推进速度决定了人类与新冠病毒对决的未来。疫情发展至此,各国只能一面继续沿着自己此前的道路走下去,一面加快疫苗的研发、生产与接种。目前,这场全球疫苗接种大赛还面临诸多挑战,未来,依然充满变数。
2000年,由跨国药企辉瑞研发的全球第一款确切有效的助勃药物“伟哥”在中国上市。二十多年间,以它为代表的一类药物成为ED(勃起功能障碍)治疗史中革命性的事件,打破了很多人对自己“不够男人”的恐惧;另一方面,它引起的性观念的松绑以及性的讨论走向公开化,也某种程度上加剧了当代的性焦虑。你真的“不行”吗?  “伟哥”在美国获批满一年的1999年,它的销售额超过了10亿美元,很快创造了当时史上最成功的药物
不到一年,全国门店突破600家。这是明星陈赫自创火锅品牌贤合庄的招商成绩,创下了火锅类目加盟品牌的新纪录。当贤合庄在各大社交平台上发起广告轰炸后,人们纷纷慕名而来:面对动辄两小时的等待时间,食客们依然愿意在寒风中排起长龙。在其背后,200万元一家门店的初始投资金,仍让加盟商们争先恐后地等着拿下签约。  明星开办餐饮正掀起新一轮狂热。自2020年6月起,多位明星陆续进入餐饮行业,在全国开起明星品牌餐
天宫号空间站在轨运行(示意图)。图/人民视觉  6月17日,聂海胜、刘伯明、汤洪波3名航天员乘坐神舟十二号载人飞船顺利升空,开启了中国空间站建造的首次载人飞行。为期3个月的太空遨游,也将是迄今为止中国宇航员在太空最久一次的驻留。  4月29日,天和核心舱的发射拉开了中国空间站建造的大幕。今明两年内,还会有9名航天员到访空间站,3艘货运飞船发射,中国总计将接续实施 11 次飞行任务。  空间站,相当
2021年2月上旬,河北沧州市滄县纸房头工业园区,工人在一家玻璃制品公司的药用中性硼硅玻璃管制瓶车间工作。近期,河北沧州市药用中性硼硅玻璃管制瓶等物资生产企业加足马力生产,助力疲情防控。图/新华
5月13日凌晨,湖北省监利县王垸村,洪湖湖区的水产养殖承包户正在捞虾。68岁的徐师傅是养殖户雇用的水产工人,凌晨3时就要起床工作。图/I C2020年湖北荆州监利青壳龙虾价格走势图。资讯来源:中国水产养殖网 制图/韩春燕  进入盛夏,常年的时节俏货小龙虾市场热度不减,价格却迎来“大跳水”。“去年100元尝个鲜,今年100元能吃饱。”不少小龙虾爱好者表示,今年小龙虾价格亲民,几乎是去年的一半。尤其五
2016年4月,宜宾学院教师陈晓霞接到了她大学时期的老师、四川大学教授陈厚诚的一个请求:希望她能接手《李金发诗全编?》和李金发文集的后续编纂工作。  陈晓霞在四川大学中文系读完了本科和硕士,长期研究中国现代文学,对李金发的诗歌相当熟悉,她也会在课堂上给学生们讲解李金发的诗歌。通常,她会在启蒙阶段选择适宜情窦初开年轻人的《温柔》来讲解,还能随口吟诵出其中的句子:“我/一切之征服者/折毁了盾与矛。”青
8月7日,因新冠疫情而被延期数月的“高更与印象派画家”艺术展将于伦敦皇家美术学院开幕。这场将持续至10月18日的展览着重展出丹麦奥德罗普格园林博物馆收藏的高更画作,完整回顾其从早期印象派到后期主观色彩表现及简化形体轮廓个性画风的转变。  这是英国首都今年第二次举办以高更为主题的大型画展。  高更是国际博物馆的票房热门。仅2017年以来,以他的作品为主的重要国际展览就有近十次。然而,在公众对女权、殖
葛天任  3月20日,经济学家刘守英在中国发展高层论坛2021提出,“如果城市化的回村模式继续,乡村振兴之路无解”。而著名“三农问题”专家温铁军教授则多次在不同场合强调,“有村可回”的城市化正是我国能够抵御外部风险、走出经济危机的原因。  两位学者的观点看似矛盾,实则点出了关于乡村振兴与城市化模式决策的两难问题。笔者认为,实际上二者并不矛盾,均指向了一个更为关键的问题:如何认识乡村振兴及其战略意义
没想到,一段职业学院查寝视频的背后暗藏着让人触目惊心的职教生态。  黑龙江职业学院位于哈尔滨市中心的校区,因疫情防控,只是线上开学,校园里师生极少。我从和几位老师的攀谈中,感受到老师们对学生“高不成低不就”的无奈。报考这里的学生并非都不爱学习,也有高考失利者。一位学校毕业生直言,她对职校的总体态度就是“无感”,上职校绝非理想之选。  我是第一次知道职业院校依靠半军事化手段维持管理,查寝、跑操、晚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