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夏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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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几天下过一场大雨,山上的溪流丰盈,沿途车过,总能听到哗哗的水响,也常见到一道白练挂于青山峡谷之间,甚为耀眼。相对于杨万里所说的“泉眼无声惜细流,树荫照水弄轻柔”,芙蓉山显得大气而豁朗了,但“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的景致是大约没有的,因为毕竟不是晚春而是盛夏了。田野间,常能看到的是白鹭、蝴蝶,间或几只蜻蜓,各式各样的,青草稻禾间上下翻飞。
  说话间,车已经翻岭进入上流村,眼前忽而一亮:一块五六亩面积的荷田闯进视野,令人立马想起“接天莲叶无穷碧, 映日荷花别样红”的诗句。我忙叫司机停车,出来仔细打量一番。那如同斗篷的莲叶,翠碧晶莹,泛着薄薄的清光,而最炫目的要数各式荷花——有的一茎高耸孤傲而艳丽,有的含羞带怯躲于荷伞下时露峥嵘;有的粉红似胭脂,有的洁白若浮云;有的花瓣已残隐约可见莲蓬轮廓,有的花苞未能全展还在奋力争夺扩张空间……荷香四溢,时而有不知名的鸟儿从那荷丛花海中倏尔钻出窜入云霄,一动一静,画面极其鲜艳,令人叫绝。这让我不由记起了宋朝时那首无名氏的《郎宫湖亭》:“郎宫遗爱凿成湖,李白题诗在昔初。春水浪翻惊野鹭,夏荷盘侧戏游鱼。冬风结冻凝青汉,秋月分光落碧虚。我爱四时风景好,买山来此创幽居。”诗人钟爱郎宫湖而买山建舍的财力,我是没有的,但如他一般爱莲者,绝非我一个人。从周敦颐的《爱莲说》出现后,这,似乎成了一个湖湘人自喻的风物了。
  友人叶强看我依恋不舍,告诉我说花园堂村还有一块靠近湖区的荷塘,面积比之大得多,还可泛舟采莲云云。大喜,忙催司机开车前往观之。果然,那荷塘有五十余亩,荷风袅袅,莲叶田田,更为壮观。“移舟深向湖深处,待友晚莲三四枝”的情致有了,“鹭鸟狐疑相远近,蜻蜓好客舞参差”的画面也见得到,但欲像冯梦得一般“摇荡采莲舟,深处疑风露”却实现不了,因为未到深秋,莲子未熟不能采摘。虽心有遗憾,但睹此情景已经足够我惊喜了。骆宾王所说的“暂屏嚣尘累,言寻物外情。致逸心逾默,神幽体自轻。浦夏荷香满,田秋麦气清。讵假沧浪上,将濯楚臣缨”,我已经领悟,实满意至极。
  沿着新修的拜佛烧香道而上芙蓉山。这是一条新近水泥铺就的宽约三米的上下两车道,迂回曲折,时有陡然转弯爬坡处,车顿时似直立起来,看右侧悬崖峭壁,实有点心惊肉跳,目眩头晕。叶强看出了我的不适,忙鼓励说:“前面不远,就可见到成片的山荷了。”以我的记忆与经历,芙蓉山上并没有见过大的池塘。山荷?山上池塘的荷花?叶强不置是否,笑笑,“你到时自然就知道了。”行不过二十分钟,车停在一块较为平坦的地方。我疑惑地下得车来。叶强指着右侧一座山峰说:“你看!”顺指看去,我的目光顿时瞪直了:漫山遍野的粉红色花朵!好大的婚纱,将一座兀立的山峰遮掩住了,山也含情,纱也透亮;又若那害羞的新娘,低眉颔首,待人取下纱巾成为他人之妇。再凝眸看时,那分明就是木芙蓉。难道,这就是?叶强适时解答了我的疑惑,“荷莲称为水芙蓉,木芙蓉自然又称山荷呀!”
  我猛然一怔,忆起宋理宗时期做过普济寺住持的志一和尚,他曾作得许多首咏莲的诗作,其一是如此写的:“山荷渐阻芙蓉道,斜晖欲歸幽水明。莲魄暗消菩提树,夜得珠雨有谁知?”当初读时,颇是奇怪:荷开山上池塘本也正常,但阻道迷途之说何来?如今看得这满山的山荷,这才悟得居然只是写实而已。很多前人的诗作,因为以个人常识揣测之,解释之,不知误天下多少人也。又忆得大诗人王维《辛夷坞》中的句子:“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这种静雅的情形,今在芙蓉山上睹得,真乃诗画绝配,哪日在此立得一块碑文记之,当可成一个人文景观了。
  立于一块耸石向山下瞭望,我又吃了一惊:南边永锋、花园堂及楼霞新村那一大片区域,绿阴成块,一片荷翠,不知几千上万亩,与山上的山荷交相辉映,令人陶醉。触景生情,让我又忆起一个名人来。比志一稍晚些,元英宗时曾显名于洗心观的月明道长,也曾作得一首明志效仿志一以医学救济世人的诗作,曰:“千仞群峰雄西边,芙蓉独立摩苍天。万亩荷池药王地,顿首普济颂医仙。茂林湿重有瘴气,应怜天下救苍生。今来登临长叹息,要留胜景在人间。”说到做到,这当过僧人的月明道长,最终为救黎民避瘟疫之苦而尝百草身亡,实践了自己的理想。
  小雨渐起,我们到达正在重修的普济寺,崇明住持端来一碗莲子羹,清香扑鼻,口舌生津,胃道大开。我笑着对友人说:“刚睹上下荷景,又食莲羹美味,比得‘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了,何其幸哉!”
  责任编辑:蒋建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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