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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出生在美国，英文名字叫吉米，爸妈替我保存了一张美国纽约表维医院开具的出生证明书，上面有我两只可爱的小脚印呢！所以，根据美国法律认定，我是美国人，平时人们喜欢把我叫做“ＡＢＣ”（Ａｍｅｒｉｃａｎ Ｂｏｒｎ Ｃｈｉｎｅｓｅ）。
我的姐姐吉妮，生在中国。我曾经开玩笑地逗姐姐说：“哈啰，中国女孩，来握握手，加强中美友谊！”
吉妮会轻轻拍打我一下，说：“我已入了籍，也算是美国人！可是，我们的生理特征与白种人不同，美国人可以认同白皮肤的欧洲移民，而我们是黄皮肤、黑眼晴，在美国人的心目中，世世代代，永远是被贴上标签的中国人！”
可不是嘛。我不禁像饱经风霜的老翁一样感叹起来。
吉妮比我大七岁。当我六岁进小学念书时，两人高矮相差一大截，我们会用卡通人物来称呼对方，互相取笑，我使坏地叫她“Ｂａｒｎｅｙ”（恐龙邦尼），她却门缝里看我，叫我什么来着？嗨，“Ｃｈｉｃｋｅｎ Ｌｉｔｔｌｅ”（小鸡崽）！
其实，吉妮也做过“小鸡崽”呢。听妈妈说，她初到美国时，正是一个小不点儿的小学生，爸妈为了养活一家人，吃苦耐劳地打工赚钱。那时学校还没有开学，他们只能让吉妮独个儿呆在家里。她对美国充满好奇，又感觉陌生，这里的新家，并不像故乡的老家那么温暖。吉妮眼睁睁瞧见太阳坠落到屋脊后，小鸟儿飞回树林栖息了，她总是盼望能聆听到爸妈的脚步声，打破这室内的孤寂。她拿了个小板凳放在门边，站立上去，通过门上的孔观察，窥视爸妈的身影。有时候，制衣厂活儿多，需要加班赶工，或者家里要添买用具和食品什么的，爸妈回家要很迟。吉妮盼不到爸妈，急得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扑簌簌直掉，就开门跑到楼层的电梯口去等。邻居们不认识这个新搬来的东方小女孩，见她在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好心地询问她，可是她听不懂人们说的英语，哭得更伤心了。直到爸妈从电梯里推门出来，她才破涕为笑，扑向妈妈的怀里。洋邻居劝告吉妮的爸妈，不要让十二岁以下的小孩子一个人留在家中，如果有人报警，家长就会因此触犯美国法律，被戴上手铐，关进牢房的！
爸妈明白，邻居的话绝非危言耸听，而是金玉良言。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新移民手头都紧绷绷的，恨不得将一个“Ｑｕａｒｔｅｒ”（二角五分的辅币）掰成十个使用。没有宽裕的金钱聘用保姆照顾女儿，爸妈只得再三叮嘱吉妮，安心在家翻翻书本，看看电视，千万不要给大人惹祸添乱。
学校开学后，吉妮被编入华童双语班。班主任是华裔老师，名叫苏娜，她上课时尽量说英文，关键之处才用中文做一些解释，而其他课程都是外裔老师，全用英文授课，对吉妮来说，就如“鸡同鸭讲”，难以听懂了。
吉妮背上书包刚去学校，欢快得又蹦又跳。孰料，放学后，她却愁容上眉梢，不晓得有什么回家作业，更不明白怎么做。爸妈认识的英文装不满一小箩筐，干瞪着眼眸帮不上忙。吉妮心想，在国内的时候，她学习自觉，成绩优秀，担任班干部，被评为“五好学生”，还出席过区教育局举办的颁奖典礼，胸前佩上了一枚金光闪闪的奖章哩！现在，进了美国小学，她不懂英语，反而成了“小盲人、小聋子和小哑巴”，万一功课跟不上，变成留级生，那多难为情呀！她越想越急，越急越哭。
妈妈婉言劝说：“你跟爸妈到美国来，就只能进美国学校读书呀……”
吉妮抹着泪水，嘟嘟囔囔地说：“我不喜欢美国，我不喜欢这里的老师，我不喜欢这里的同学……”
妈妈发愁地说：“哪你怎么办呢？”
吉妮气呼呼地说：“我要生出一对翅膀，变成一只海鸥，飞过太平洋，回到中国去！”
妈妈为难地说：“女儿啊，这是不可能的事！”
吉妮执意地说：“我不管！我要回到中国去！我要回到原来的学校去！我要仍旧跟过去的老师和小朋友们生活在一起！……”
吉妮本来性格活泼开朗，眉宇腮颊间总是掩藏不住甜美的笑意，岂知置身异域后，学业上的拦路虎使她郁郁寡欢起来，让她与出国前判若两人。爸妈也情不自禁地唉声叹气。
俗话说：“水朝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人们向往美国的自由、富足，就像钱塘江大潮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企盼胼手胝足地拼搏后，实现丰衣足食的“花旗梦”。然而事实上，美国并不是完美无缺的乐土，它介于天堂与地狱之间。心怀玫瑰梦想来美的人，要面临语言关、工作关等重重关卡，充满了辛酸和无奈。想不到天真无邪的孩子，突然之间远离了熟悉的母语学习环境，生活在人们称作“儿童乐园”的美国，也与成年人一样会有很大的不适应。
楼上的华裔邻居林大妈一家，移居美国已经多年。她知道吉妮的窘境后，古道热肠地说，吉妮弄不懂的疑难，不妨询问她的女儿月敏。
月敏姑娘比吉妮大三岁。她热情地抱住吉妮说：“我做你的小辅导员，好吗？”
吉妮高兴极了。月敏说：“我刚来美国，英文认识我，我却不认识它。那时我呀，心窝里焦急得仿佛有一把火在烧似的，哭起来，眼泪就像七月天下的瓢泼大雨，哗哗哗！”
吉妮被月敏夸张的幽默话逗笑了：“真的吗？你哄我吧……”
月敏正色地说：“谁骗你，你可以问我妈咪。”
“英文，其实是一只纸糊的老虎。”月敏又比喻说，“你越害怕它，它越吓唬你；你不畏惧它，勇往直前，总有一天，它会被你制服的！我牢记老师告诉我英国斯托达德说过的一句话：‘Ａｌｌ ｔｈａｔ ｙｏｕ ｄｏ，ｄｏ ｗｉｔｈ ｙｏｕｒ ｍｉｇｈｔ；ｔｈｉｎｇｓ ｄｏｎｅ ｂｙ ｈａｌｖｅｓ，ａｒｅ ｎｅｖｅｒ ｒｉｇｈｔ．’翻译成中文的意思是：‘凡事须尽力而为，半途而废者永无成就。’从此以后，我下定决心，刻苦学习，终于把英文这只拦路虎打跑啦！”
吉妮从月敏的一番话中受到了鼓舞。
“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些尽快学好英文的经验吗？”吉妮问。
“中国有一句俗话说得好：‘只要有恒心，铁杵能够磨成绣花针！’”月敏说，“除了上课专心听讲和勤读默记之外，回到家里，应该打开电视机，多看、多听里面人物的对话，只要有毅力，必定会有收获的！”
从此，吉妮由浅入深，循序渐进，她一边做作业，一边看电视里的卡通节目；遇到不懂的地方，决不囫囵吞枣，满足于一知半解，而是在校内问教师，回家请教月敏小老师。半年以后，她果然在英文的“听、读、讲”上大有起色。爸妈也惊喜地发现，女儿听懂了卡通人物有趣的对话时，会忍不住嘻嘻哈哈笑起来。
吉妮的学习成绩宛如“芝麻开花——节节高”，老师将她从“ＥＳＬ”双语班，转入正常班，可以与美国孩子在同一教室里上课了。
二
我念小学时，成了一个脖子上挂着房门钥匙的“钥匙儿童”。放学后，我不能回去，单独在家中，要由姐姐来接我一同回家。我念四年级时，吉妮已经是十一年级的高中生了。她的学业繁忙，各种活动也多起来。有一天，放学后，我倚坐在校门口的台阶边，只见小朋友们一个个兴高采烈地被爸爸妈妈领走，最后只剩下我像一只落群的孤雁。眼看夕阳西斜，还不见姐姐的人影，我就按捺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老师发现后，便将我领到教室里吩咐我做作业。
不久，吉妮气喘吁吁地跑到小学门口，没见到我，便直朝里面急奔，扯大喉咙呼喊：“吉米！吉米！”
我听到吉妮叫魂似的喊声，故意不吱声。我气姐姐呢，为什么这么晚才来接我！
吉妮不见我的踪影，便去办公室向老师打听，老师带她找到我，我赌气地屁股一扭，给她一个“反贴门神不对脸”。
吉妮知道我生气了，一边掏出纸巾擦拭额上沁出的汗滴，一边十分歉意地说：“吉米，我来迟了，真是对不起。”
我抑制不住心头的怒火，嚷道：“你去玩吧，玩吧，别来接我啰！”
吉妮爱惜地搂住我说：“弟弟，姐姐并没有贪玩呀！你也晓得，美国教育非常重视学生的‘德、智、体、群’四育并重全面发展，鼓励学生积极参加课外的公益活动。我担任校刊的主编，正忙着与编辑部成员编排稿件，我还要赶写一篇有关新移民问题的评论文章，忙得一时脱不开……”
老师和颜悦色地劝导：“吉米，姐姐没有及时告诉你这些情况，让你久等是当姐姐的不对；但姐姐是因为忙于校刊的事，才耽误了接你的时间，吉米，你也应该谅解姐姐的难处呵。”
我转念一想，也对，便不再埋怨姐姐了。
吉妮牵着我的手，在回家途中，特地拐到一家冷饮店，替我买了一盒我最爱吃的香草冰淇淋。
冰淇淋的凉爽，终于熄灭了我胸中的火气。品尝着冰淇淋的甜味，也使我感受到姐姐的一片挚爱之心。我对着吉妮咧嘴一笑，姐弟俩又和好如初了。
后来爸爸给吉妮和我各购买了一只手机，方便互通信息。
相距学校仅一条街处，有一个地区级的小型图书馆。吉妮蓦然灵机一动，对我说：“吉米，你下课以后，别再在校门口等我，可以直接走到图书馆去，我会到那里找你。如果我有事不能及时来接，我会打手机通知你。那儿人多，你不会感到孤单寂寞的。”
去了图书馆，我发现那里真是个好地方，的确有不少学生放学后聚集在那儿，做功课或玩耍。我也可以安心完成作业，遇有疑点，能求教其他学生。那里还有管理员看护，谁胆敢以大欺小？哈哈，即使姐姐晚到，我也放一百二十个心啦！
三
“９·１１”恐怖袭击事件发生之后，作为唐人街经济支柱之一的制衣厂，遭受惨重的打击，订单锐减，货源奇缺，老板难以维持生计，纷纷将工厂倒闭关门。爸妈赶快见风使舵，用省吃俭用积攒的几万美金，买下了一爿贱价抛售的杂货铺，当起小本经营的店主。
开个杂货铺，往往是新移民选择从商的第一步。爸爸心中自有盘算，美国经济大滑坡，两个当家人，万万不可吊挂在同一棵树上。于是，他让妈妈继续留在制衣厂。旺季时，妈妈会加班加点；淡季时，妈妈就到小店里来添个帮手，或者多照顾一下两个孩子。而爸爸腾出身手，坐镇店中。
天还没有亮透，爸爸就要像早起的鸟儿去开店营业，让上班族买一杯热咖啡暖暖身，或者买一包香烟提提神。爸爸还要守住一台乐透奖券的机器，让人们花一美元，可以做一回发财梦。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无论风霜雨雪，爸爸都要忠于职守地去看店，几乎没有休息日。
爸爸曾经风趣地把小店比喻成“一只生蛋的母鸡”，不好好地照料它，怎么能多生蛋？有了蛋，才能养活全家人呀！
常言道：“可怜天下父母心。”爸妈都有一颗慈爱的心，他们任劳任怨，甘当人梯，就是盼望我和吉妮不要步他们的后尘，只会卖力地干活，而应该“成祥龙，成吉凤”，大展鸿图，有所作为！
当我和吉妮看见爸妈回到家时筋疲力尽的神态，心里就会过意不去，暗自提醒自己，要努力求知，不辜负他们的殷切期望，以实际行动来报答他们的恩泽。
有时候，爸爸会掩饰自己沉闷的心情，尽量让家庭的气氛愉快融洽些。他瞧见我在阅读一本名叫《Ｍａｈｊｏｎｇ Ａｌｌ Ｄａｙ Ｌｏｎｇ》（整天玩麻将）的英文童书，便笑嘻嘻地问我：“故事有趣吗？”
我把玩麻将给全家人带来欢乐的内容，复述给爸爸听。
爸爸却抚着我的肩，和蔼地说：“小孩子不可以迷上玩麻将。嗨，小心长大后犯上瘾，变成赌鬼哟！”
吉妮眼晴亮，心儿细，她从爸妈说的悄悄话中探知，爸爸开店遇上了烦心的事儿。
吉妮憋不住问：“爸爸，您把烦恼的事儿说给我听听嘛……”
爸爸这才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杂货铺地段的治安情况不佳，经常有三五成群的街头小混混来骚扰华裔商店。
根据美国法律规定，禁止店家把烟草制品出售给十八岁以下的青少年。也许是人类的基因里存在着一种“伊甸园禁果情结”，越禁香烟，越使某些人觉得香烟诱惑人心。尽管店堂的显眼处张贴了禁售法规，但那些不满年龄的烟童熟视无睹，还是会变魔术似的出示伪造的证件，希望能买到一包烟。而爸爸却随时要防范稽查人员来作例行检查，如果被发现违法向青少年出售香烟，将被处以高额罚款，甚至吊销营业执照。爸爸识破了烟童的伎俩，会晓之以理，向他们说明吸烟的危害。但这些孩子却听不进爸爸的忠告，便去缠住过路的成年人代购一包“Ｎｅｗｐｏｒｔ”牌香烟，或者干脆寻找来者不拒的售烟点。一旦香烟到手，他们又会“杀”个回马枪，来炫耀自己的神通广大。更有品行不端的顽童，会纠集同伙，恶作剧地伺机报复，漫骂肮脏的粗话，用西红柿或恶臭的东西砸玻璃窗，或趁人不备，顺手牵羊，弄得爸爸顾此失彼，不胜其烦。
吉妮气愤地说：“爸爸，倘使再发生这类状况，可以向他们的学校反映！”
爸爸摇摇手说：“我去找过校警，校警眼开眼闭。据说，校长也胆小怕事，唯恐这些不良学生与自己作对。”
“那么，您及时通知我，我立刻打９１１报警！”吉妮又说。
后来警局接到吉妮的报告，派遣警员驾车迅速赶赴现场，抓捕了闹事者。
有一个坏家伙怀恨在心，对准吉妮扔过去一只臭鸡蛋，正巧砸在她洁白的衣襟上，弄得她身上又臭又脏。
“Ｃｈｉｎｋ，ｇｏ ｂａｃｋ Ｃｈｉｎａ！”那家伙咬牙切齿地大嚷。
吉妮知道他说的是“清客，滚回中国去！”哼！完全是歧视华人的语言。
“Ｃｕｒ，ｓｈａｍｅ ｏｎ ｙｏｕ（流氓，你真不要脸）！”吉妮毫不示弱地予以回击。
那家伙又捡起路边的碎石子，朝着吉妮乱扔。
他以为这样就可以把中国女孩吓走。万料不到，吉妮反而勇敢地冲上前去，一把揪住了他，要他为污辱语言道歉。
他恼羞成怒，挥拳打向吉妮。
吉妮眼疾手快，闪过身子，又使劲一推，将他摔倒在地。
吉妮亮出几招“中国功夫”，凛然地说：“如果你再要打我，我必定叫你一秒钟之内趴倒在地上！”
原来吉妮念初中时，经常被其他顽皮孩子欺负，她出于自卫，去少林武术馆拜师，学过一阵子拳术和剑舞。这家伙惊骇不已，面前竟是一位外柔内刚的“小龙女”，再也不敢放肆妄为了。
爸爸的杂货铺终于清静了许多。
四
吉妮升入十二年级，除了学习成绩一直保持名列前茅之外，更热心各项公益活动。
她觉得有一句英文说得好：“Ｌｅａｒｎｉｎｇ ｉｓ ｂｅｔｔｅｒ ｔｈａｎ ｈｏｕｓｅ ａｎｄ ｌａｎｄ（学问是一生的财富）．”她要让更多的人获得有用的知识。于是，她得到几位好朋友的电脑技术支援，在自己的小卧房里设立起一个网上有声图书馆。由于受到美国版权法的限制，她的网站只允许录制一九二五年以前的文学名著、书册及不受版权法保护的名人演说、短篇故事和剧本摘要。
她既要准备进入大学之前的“ＳＡＴ”考试，又要争分夺秒地利用课余时光，亲自挑选录音素材，给网友提供方便点击选读。
爸妈瞅见女儿像抽打着的陀螺，忙碌不停地转圈儿，甚至到深更半夜，她的小房间还亮着灯光，不免疼爱地说：“你别忙坏了身体，影响了学业噢。”
吉妮嫣然一笑，说：“爸，妈，不必担心，我自会合理安排。我有信心、有把握考好‘ＳＡＴ’，我也有决心、有恒心办好网上有声图书馆！”
女儿胸怀雄心壮志，当爸妈的怎么能不全力支持！他们替她买了一台迷你型录音机，便于她进行录音和朗读工作。
吉妮处处做有心人，录音机随身携带，即使在陪我回家的路上，她也会竖起耳朵留意周围人的说话，一发现有人说的英语纯正悦耳，就会十分礼貌地对人家说：
“先生，您能给我一个帮助吗？”
“你需要什么帮助？”
“我觉得您说的英语非常动听，能不能替我的网上有声图书馆朗读一篇或者一段文章？”
“ＯＫ，没问题。”
于是，她找个清静的地方，掏出录音机开始录音。
吉妮的工作，引起我极大的兴趣。我对她说：“我愿意借给你两个耳朵，帮你寻找好听的声音。”
吉妮高兴地说：“好呀，谢谢你当我的小灵通。”
有一回，她需要童声配音，我毛遂自荐，尝试替她录了一段音哩！
当然，光靠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录制，数量有限，她便恳求亲戚、朋友、同学或有兴趣的人代劳录音。日积月累，成绩可观，她的网上有声图书馆办得规模渐趋扩大，内容丰富多彩，已经涵盖几百位作者的作品，参与朗读录音的义工亦增加到一百多人。
她的网站具有互助与联结的功能，如果网友有什么意见或者需要帮助，可以和她联系。每天平均有五千名居住在全球各地、不同性别、不同年龄的人使用她的网站，静听英语有声书、演讲稿与诗词佳作。
吉妮人小志气高，在网上创业的事迹惊动了美国社会。她不仅荣获了“少年英雄”奖，而且被《Ｔｅｅｎ Ｐｅｏｐｌｅ》（青少年众生相）杂志遴选为“将改变世界的青少年”之一。“有线电视新闻网”（ＣＮＮ）也褒扬了她所取得的不平凡的成就。
吉妮终于如愿以偿地被著名的史丹福大学录取。
爸爸兴奋至极，开怀畅笑；妈妈也百感交集，热泪盈眶。
我很为姐姐骄傲，用彩笔精心绘制了一张贺卡，写着：“Ｊｅｎｎｙ，ｃｏｎｇｒａｔｕｌａｔｉｏｎｓ（吉妮，祝贺你）！”悄悄地放在她的书桌上。
吉妮发现后，脸蛋上溢漾出阳光灿烂的欢笑，抱住我说：“谢谢你，好弟弟！”
我在她抹有红胭胭的脸颊上，献上一个亲吻，朗声说：
“姐姐，我要向您学习！”
（写于美国纽约）
我出生在美国，英文名字叫吉米，爸妈替我保存了一张美国纽约表维医院开具的出生证明书，上面有我两只可爱的小脚印呢！所以，根据美国法律认定，我是美国人，平时人们喜欢把我叫做“ＡＢＣ”（Ａｍｅｒｉｃａｎ Ｂｏｒｎ Ｃｈｉｎｅｓｅ）。
我的姐姐吉妮，生在中国。我曾经开玩笑地逗姐姐说：“哈啰，中国女孩，来握握手，加强中美友谊！”
吉妮会轻轻拍打我一下，说：“我已入了籍，也算是美国人！可是，我们的生理特征与白种人不同，美国人可以认同白皮肤的欧洲移民，而我们是黄皮肤、黑眼晴，在美国人的心目中，世世代代，永远是被贴上标签的中国人！”
可不是嘛。我不禁像饱经风霜的老翁一样感叹起来。
吉妮比我大七岁。当我六岁进小学念书时，两人高矮相差一大截，我们会用卡通人物来称呼对方，互相取笑，我使坏地叫她“Ｂａｒｎｅｙ”（恐龙邦尼），她却门缝里看我，叫我什么来着？嗨，“Ｃｈｉｃｋｅｎ Ｌｉｔｔｌｅ”（小鸡崽）！
其实，吉妮也做过“小鸡崽”呢。听妈妈说，她初到美国时，正是一个小不点儿的小学生，爸妈为了养活一家人，吃苦耐劳地打工赚钱。那时学校还没有开学，他们只能让吉妮独个儿呆在家里。她对美国充满好奇，又感觉陌生，这里的新家，并不像故乡的老家那么温暖。吉妮眼睁睁瞧见太阳坠落到屋脊后，小鸟儿飞回树林栖息了，她总是盼望能聆听到爸妈的脚步声，打破这室内的孤寂。她拿了个小板凳放在门边，站立上去，通过门上的孔观察，窥视爸妈的身影。有时候，制衣厂活儿多，需要加班赶工，或者家里要添买用具和食品什么的，爸妈回家要很迟。吉妮盼不到爸妈，急得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扑簌簌直掉，就开门跑到楼层的电梯口去等。邻居们不认识这个新搬来的东方小女孩，见她在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好心地询问她，可是她听不懂人们说的英语，哭得更伤心了。直到爸妈从电梯里推门出来，她才破涕为笑，扑向妈妈的怀里。洋邻居劝告吉妮的爸妈，不要让十二岁以下的小孩子一个人留在家中，如果有人报警，家长就会因此触犯美国法律，被戴上手铐，关进牢房的！
爸妈明白，邻居的话绝非危言耸听，而是金玉良言。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新移民手头都紧绷绷的，恨不得将一个“Ｑｕａｒｔｅｒ”（二角五分的辅币）掰成十个使用。没有宽裕的金钱聘用保姆照顾女儿，爸妈只得再三叮嘱吉妮，安心在家翻翻书本，看看电视，千万不要给大人惹祸添乱。
学校开学后，吉妮被编入华童双语班。班主任是华裔老师，名叫苏娜，她上课时尽量说英文，关键之处才用中文做一些解释，而其他课程都是外裔老师，全用英文授课，对吉妮来说，就如“鸡同鸭讲”，难以听懂了。
吉妮背上书包刚去学校，欢快得又蹦又跳。孰料，放学后，她却愁容上眉梢，不晓得有什么回家作业，更不明白怎么做。爸妈认识的英文装不满一小箩筐，干瞪着眼眸帮不上忙。吉妮心想，在国内的时候，她学习自觉，成绩优秀，担任班干部，被评为“五好学生”，还出席过区教育局举办的颁奖典礼，胸前佩上了一枚金光闪闪的奖章哩！现在，进了美国小学，她不懂英语，反而成了“小盲人、小聋子和小哑巴”，万一功课跟不上，变成留级生，那多难为情呀！她越想越急，越急越哭。
妈妈婉言劝说：“你跟爸妈到美国来，就只能进美国学校读书呀……”
吉妮抹着泪水，嘟嘟囔囔地说：“我不喜欢美国，我不喜欢这里的老师，我不喜欢这里的同学……”
妈妈发愁地说：“哪你怎么办呢？”
吉妮气呼呼地说：“我要生出一对翅膀，变成一只海鸥，飞过太平洋，回到中国去！”
妈妈为难地说：“女儿啊，这是不可能的事！”
吉妮执意地说：“我不管！我要回到中国去！我要回到原来的学校去！我要仍旧跟过去的老师和小朋友们生活在一起！……”
吉妮本来性格活泼开朗，眉宇腮颊间总是掩藏不住甜美的笑意，岂知置身异域后，学业上的拦路虎使她郁郁寡欢起来，让她与出国前判若两人。爸妈也情不自禁地唉声叹气。
俗话说：“水朝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人们向往美国的自由、富足，就像钱塘江大潮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企盼胼手胝足地拼搏后，实现丰衣足食的“花旗梦”。然而事实上，美国并不是完美无缺的乐土，它介于天堂与地狱之间。心怀玫瑰梦想来美的人，要面临语言关、工作关等重重关卡，充满了辛酸和无奈。想不到天真无邪的孩子，突然之间远离了熟悉的母语学习环境，生活在人们称作“儿童乐园”的美国，也与成年人一样会有很大的不适应。
楼上的华裔邻居林大妈一家，移居美国已经多年。她知道吉妮的窘境后，古道热肠地说，吉妮弄不懂的疑难，不妨询问她的女儿月敏。
月敏姑娘比吉妮大三岁。她热情地抱住吉妮说：“我做你的小辅导员，好吗？”
吉妮高兴极了。月敏说：“我刚来美国，英文认识我，我却不认识它。那时我呀，心窝里焦急得仿佛有一把火在烧似的，哭起来，眼泪就像七月天下的瓢泼大雨，哗哗哗！”
吉妮被月敏夸张的幽默话逗笑了：“真的吗？你哄我吧……”
月敏正色地说：“谁骗你，你可以问我妈咪。”
“英文，其实是一只纸糊的老虎。”月敏又比喻说，“你越害怕它，它越吓唬你；你不畏惧它，勇往直前，总有一天，它会被你制服的！我牢记老师告诉我英国斯托达德说过的一句话：‘Ａｌｌ ｔｈａｔ ｙｏｕ ｄｏ，ｄｏ ｗｉｔｈ ｙｏｕｒ ｍｉｇｈｔ；ｔｈｉｎｇｓ ｄｏｎｅ ｂｙ ｈａｌｖｅｓ，ａｒｅ ｎｅｖｅｒ ｒｉｇｈｔ．’翻译成中文的意思是：‘凡事须尽力而为，半途而废者永无成就。’从此以后，我下定决心，刻苦学习，终于把英文这只拦路虎打跑啦！”
吉妮从月敏的一番话中受到了鼓舞。
“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些尽快学好英文的经验吗？”吉妮问。
“中国有一句俗话说得好：‘只要有恒心，铁杵能够磨成绣花针！’”月敏说，“除了上课专心听讲和勤读默记之外，回到家里，应该打开电视机，多看、多听里面人物的对话，只要有毅力，必定会有收获的！”
从此，吉妮由浅入深，循序渐进，她一边做作业，一边看电视里的卡通节目；遇到不懂的地方，决不囫囵吞枣，满足于一知半解，而是在校内问教师，回家请教月敏小老师。半年以后，她果然在英文的“听、读、讲”上大有起色。爸妈也惊喜地发现，女儿听懂了卡通人物有趣的对话时，会忍不住嘻嘻哈哈笑起来。
吉妮的学习成绩宛如“芝麻开花——节节高”，老师将她从“ＥＳＬ”双语班，转入正常班，可以与美国孩子在同一教室里上课了。
二
我念小学时，成了一个脖子上挂着房门钥匙的“钥匙儿童”。放学后，我不能回去，单独在家中，要由姐姐来接我一同回家。我念四年级时，吉妮已经是十一年级的高中生了。她的学业繁忙，各种活动也多起来。有一天，放学后，我倚坐在校门口的台阶边，只见小朋友们一个个兴高采烈地被爸爸妈妈领走，最后只剩下我像一只落群的孤雁。眼看夕阳西斜，还不见姐姐的人影，我就按捺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老师发现后，便将我领到教室里吩咐我做作业。
不久，吉妮气喘吁吁地跑到小学门口，没见到我，便直朝里面急奔，扯大喉咙呼喊：“吉米！吉米！”
我听到吉妮叫魂似的喊声，故意不吱声。我气姐姐呢，为什么这么晚才来接我！
吉妮不见我的踪影，便去办公室向老师打听，老师带她找到我，我赌气地屁股一扭，给她一个“反贴门神不对脸”。
吉妮知道我生气了，一边掏出纸巾擦拭额上沁出的汗滴，一边十分歉意地说：“吉米，我来迟了，真是对不起。”
我抑制不住心头的怒火，嚷道：“你去玩吧，玩吧，别来接我啰！”
吉妮爱惜地搂住我说：“弟弟，姐姐并没有贪玩呀！你也晓得，美国教育非常重视学生的‘德、智、体、群’四育并重全面发展，鼓励学生积极参加课外的公益活动。我担任校刊的主编，正忙着与编辑部成员编排稿件，我还要赶写一篇有关新移民问题的评论文章，忙得一时脱不开……”
老师和颜悦色地劝导：“吉米，姐姐没有及时告诉你这些情况，让你久等是当姐姐的不对；但姐姐是因为忙于校刊的事，才耽误了接你的时间，吉米，你也应该谅解姐姐的难处呵。”
我转念一想，也对，便不再埋怨姐姐了。
吉妮牵着我的手，在回家途中，特地拐到一家冷饮店，替我买了一盒我最爱吃的香草冰淇淋。
冰淇淋的凉爽，终于熄灭了我胸中的火气。品尝着冰淇淋的甜味，也使我感受到姐姐的一片挚爱之心。我对着吉妮咧嘴一笑，姐弟俩又和好如初了。
后来爸爸给吉妮和我各购买了一只手机，方便互通信息。
相距学校仅一条街处，有一个地区级的小型图书馆。吉妮蓦然灵机一动，对我说：“吉米，你下课以后，别再在校门口等我，可以直接走到图书馆去，我会到那里找你。如果我有事不能及时来接，我会打手机通知你。那儿人多，你不会感到孤单寂寞的。”
去了图书馆，我发现那里真是个好地方，的确有不少学生放学后聚集在那儿，做功课或玩耍。我也可以安心完成作业，遇有疑点，能求教其他学生。那里还有管理员看护，谁胆敢以大欺小？哈哈，即使姐姐晚到，我也放一百二十个心啦！
三
“９·１１”恐怖袭击事件发生之后，作为唐人街经济支柱之一的制衣厂，遭受惨重的打击，订单锐减，货源奇缺，老板难以维持生计，纷纷将工厂倒闭关门。爸妈赶快见风使舵，用省吃俭用积攒的几万美金，买下了一爿贱价抛售的杂货铺，当起小本经营的店主。
开个杂货铺，往往是新移民选择从商的第一步。爸爸心中自有盘算，美国经济大滑坡，两个当家人，万万不可吊挂在同一棵树上。于是，他让妈妈继续留在制衣厂。旺季时，妈妈会加班加点；淡季时，妈妈就到小店里来添个帮手，或者多照顾一下两个孩子。而爸爸腾出身手，坐镇店中。
天还没有亮透，爸爸就要像早起的鸟儿去开店营业，让上班族买一杯热咖啡暖暖身，或者买一包香烟提提神。爸爸还要守住一台乐透奖券的机器，让人们花一美元，可以做一回发财梦。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无论风霜雨雪，爸爸都要忠于职守地去看店，几乎没有休息日。
爸爸曾经风趣地把小店比喻成“一只生蛋的母鸡”，不好好地照料它，怎么能多生蛋？有了蛋，才能养活全家人呀！
常言道：“可怜天下父母心。”爸妈都有一颗慈爱的心，他们任劳任怨，甘当人梯，就是盼望我和吉妮不要步他们的后尘，只会卖力地干活，而应该“成祥龙，成吉凤”，大展鸿图，有所作为！
当我和吉妮看见爸妈回到家时筋疲力尽的神态，心里就会过意不去，暗自提醒自己，要努力求知，不辜负他们的殷切期望，以实际行动来报答他们的恩泽。
有时候，爸爸会掩饰自己沉闷的心情，尽量让家庭的气氛愉快融洽些。他瞧见我在阅读一本名叫《Ｍａｈｊｏｎｇ Ａｌｌ Ｄａｙ Ｌｏｎｇ》（整天玩麻将）的英文童书，便笑嘻嘻地问我：“故事有趣吗？”
我把玩麻将给全家人带来欢乐的内容，复述给爸爸听。
爸爸却抚着我的肩，和蔼地说：“小孩子不可以迷上玩麻将。嗨，小心长大后犯上瘾，变成赌鬼哟！”
吉妮眼晴亮，心儿细，她从爸妈说的悄悄话中探知，爸爸开店遇上了烦心的事儿。
吉妮憋不住问：“爸爸，您把烦恼的事儿说给我听听嘛……”
爸爸这才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杂货铺地段的治安情况不佳，经常有三五成群的街头小混混来骚扰华裔商店。
根据美国法律规定，禁止店家把烟草制品出售给十八岁以下的青少年。也许是人类的基因里存在着一种“伊甸园禁果情结”，越禁香烟，越使某些人觉得香烟诱惑人心。尽管店堂的显眼处张贴了禁售法规，但那些不满年龄的烟童熟视无睹，还是会变魔术似的出示伪造的证件，希望能买到一包烟。而爸爸却随时要防范稽查人员来作例行检查，如果被发现违法向青少年出售香烟，将被处以高额罚款，甚至吊销营业执照。爸爸识破了烟童的伎俩，会晓之以理，向他们说明吸烟的危害。但这些孩子却听不进爸爸的忠告，便去缠住过路的成年人代购一包“Ｎｅｗｐｏｒｔ”牌香烟，或者干脆寻找来者不拒的售烟点。一旦香烟到手，他们又会“杀”个回马枪，来炫耀自己的神通广大。更有品行不端的顽童，会纠集同伙，恶作剧地伺机报复，漫骂肮脏的粗话，用西红柿或恶臭的东西砸玻璃窗，或趁人不备，顺手牵羊，弄得爸爸顾此失彼，不胜其烦。
吉妮气愤地说：“爸爸，倘使再发生这类状况，可以向他们的学校反映！”
爸爸摇摇手说：“我去找过校警，校警眼开眼闭。据说，校长也胆小怕事，唯恐这些不良学生与自己作对。”
“那么，您及时通知我，我立刻打９１１报警！”吉妮又说。
后来警局接到吉妮的报告，派遣警员驾车迅速赶赴现场，抓捕了闹事者。
有一个坏家伙怀恨在心，对准吉妮扔过去一只臭鸡蛋，正巧砸在她洁白的衣襟上，弄得她身上又臭又脏。
“Ｃｈｉｎｋ，ｇｏ ｂａｃｋ Ｃｈｉｎａ！”那家伙咬牙切齿地大嚷。
吉妮知道他说的是“清客，滚回中国去！”哼！完全是歧视华人的语言。
“Ｃｕｒ，ｓｈａｍｅ ｏｎ ｙｏｕ（流氓，你真不要脸）！”吉妮毫不示弱地予以回击。
那家伙又捡起路边的碎石子，朝着吉妮乱扔。
他以为这样就可以把中国女孩吓走。万料不到，吉妮反而勇敢地冲上前去，一把揪住了他，要他为污辱语言道歉。
他恼羞成怒，挥拳打向吉妮。
吉妮眼疾手快，闪过身子，又使劲一推，将他摔倒在地。
吉妮亮出几招“中国功夫”，凛然地说：“如果你再要打我，我必定叫你一秒钟之内趴倒在地上！”
原来吉妮念初中时，经常被其他顽皮孩子欺负，她出于自卫，去少林武术馆拜师，学过一阵子拳术和剑舞。这家伙惊骇不已，面前竟是一位外柔内刚的“小龙女”，再也不敢放肆妄为了。
爸爸的杂货铺终于清静了许多。
四
吉妮升入十二年级，除了学习成绩一直保持名列前茅之外，更热心各项公益活动。
她觉得有一句英文说得好：“Ｌｅａｒｎｉｎｇ ｉｓ ｂｅｔｔｅｒ ｔｈａｎ ｈｏｕｓｅ ａｎｄ ｌａｎｄ（学问是一生的财富）．”她要让更多的人获得有用的知识。于是，她得到几位好朋友的电脑技术支援，在自己的小卧房里设立起一个网上有声图书馆。由于受到美国版权法的限制，她的网站只允许录制一九二五年以前的文学名著、书册及不受版权法保护的名人演说、短篇故事和剧本摘要。
她既要准备进入大学之前的“ＳＡＴ”考试，又要争分夺秒地利用课余时光，亲自挑选录音素材，给网友提供方便点击选读。
爸妈瞅见女儿像抽打着的陀螺，忙碌不停地转圈儿，甚至到深更半夜，她的小房间还亮着灯光，不免疼爱地说：“你别忙坏了身体，影响了学业噢。”
吉妮嫣然一笑，说：“爸，妈，不必担心，我自会合理安排。我有信心、有把握考好‘ＳＡＴ’，我也有决心、有恒心办好网上有声图书馆！”
女儿胸怀雄心壮志，当爸妈的怎么能不全力支持！他们替她买了一台迷你型录音机，便于她进行录音和朗读工作。
吉妮处处做有心人，录音机随身携带，即使在陪我回家的路上，她也会竖起耳朵留意周围人的说话，一发现有人说的英语纯正悦耳，就会十分礼貌地对人家说：
“先生，您能给我一个帮助吗？”
“你需要什么帮助？”
“我觉得您说的英语非常动听，能不能替我的网上有声图书馆朗读一篇或者一段文章？”
“ＯＫ，没问题。”
于是，她找个清静的地方，掏出录音机开始录音。
吉妮的工作，引起我极大的兴趣。我对她说：“我愿意借给你两个耳朵，帮你寻找好听的声音。”
吉妮高兴地说：“好呀，谢谢你当我的小灵通。”
有一回，她需要童声配音，我毛遂自荐，尝试替她录了一段音哩！
当然，光靠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录制，数量有限，她便恳求亲戚、朋友、同学或有兴趣的人代劳录音。日积月累，成绩可观，她的网上有声图书馆办得规模渐趋扩大，内容丰富多彩，已经涵盖几百位作者的作品，参与朗读录音的义工亦增加到一百多人。
她的网站具有互助与联结的功能，如果网友有什么意见或者需要帮助，可以和她联系。每天平均有五千名居住在全球各地、不同性别、不同年龄的人使用她的网站，静听英语有声书、演讲稿与诗词佳作。
吉妮人小志气高，在网上创业的事迹惊动了美国社会。她不仅荣获了“少年英雄”奖，而且被《Ｔｅｅｎ Ｐｅｏｐｌｅ》（青少年众生相）杂志遴选为“将改变世界的青少年”之一。“有线电视新闻网”（ＣＮＮ）也褒扬了她所取得的不平凡的成就。
吉妮终于如愿以偿地被著名的史丹福大学录取。
爸爸兴奋至极，开怀畅笑；妈妈也百感交集，热泪盈眶。
我很为姐姐骄傲，用彩笔精心绘制了一张贺卡，写着：“Ｊｅｎｎｙ，ｃｏｎｇｒａｔｕｌａｔｉｏｎｓ（吉妮，祝贺你）！”悄悄地放在她的书桌上。
吉妮发现后，脸蛋上溢漾出阳光灿烂的欢笑，抱住我说：“谢谢你，好弟弟！”
我在她抹有红胭胭的脸颊上，献上一个亲吻，朗声说：
“姐姐，我要向您学习！”
（写于美国纽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