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11月后下了几次拂面不湿的小雨……11月的雨，在北半球都称为秋雨，在新西兰的商业大都市奥克兰，却是春霖。9月到11月，是新西兰的春季，花四处无知地开，其中的烟花，在11月上旬的那一个星期，可以夜夜欣赏。烟花的来源自然是中国，如同新西兰8／10的其它日用杂物一样，新西兰人都知道到Warehouse可以买到最便宜的烟花，中国制造。所以抬头看着灰蓝天空里有声有色地绽着的花，完全可以当作是看中国花，因之而天涯共此时，让自己和异国的烟火拉上了关系。
　　
　　两年来，搬两次家，过两个烟花节，眼福均为邻居所赐
　　
　　2001年的一次，是毛利人同英国人组的家庭，五六个孩子，惊叹连连地放了一晚上。所放的，不过是二踢脚、冲天炮，还有我小时候放过的今日则难人法眼的“吱吱花”，实在叫我吃地一声牙缝里漏出笑来，一边笑着一边还是攀住窗口愉快地陪看了一晚。那一家最小的肤色浅棕色的孩子，也像我们小时候那样，拿着吱吱花划着圈子，划呀划呀快烧到手了，赶紧扔开，跑回到父亲跟前顿足又顿足，邀功请赏，十分高兴，仿佛扔掉的是一颗手雷。
　　2002年的这一家邻居，孩子不多，烟花的规模也小一些，树丛后面嗖嗖射花箭，没升得很高就力气不济，散了。这一幕却很合衬观众的心情，要是正好歌里唱到：“我像落花随着流水，随着流水流向人海”，歌声外面的心思，顺着烟花的尾巴，就悄悄落进永远不会太黑的奥克兰的夜，落进近处涛声隐隐的大海。海那边不知几万英里，是中国。
　　烟花节的正日是11月5号，然而这前后10天都可以燃放烟花。新西兰政府在报上登告示，动员大家加入到集体放烟火的行列中去，不要躲在自家后园放。可是大多颇以自家后园为荣的新西兰人不理这个茬，就是喜欢在园子里放个热闹。2002年“新西兰先驱报”的一个专栏作家为此特意写了一篇凑趣的小文，说她小时候在院子里放冲天炮，一只冲天炮炸了以后不冲天，反而贴地从她两只小腿间穿出，冲过西红柿藤，再掠过菜园，曳出红红黄黄一地火光，令她终身难忘。我的邻人则感慨现在烟花节放的烟花萎靡柔弱，大不如昔。昔是如何?昔日可以把烟花里的火药倒出来，轻轻装进竹筒，做好引信，成一个威风的大炮仗。出于安全的考虑，新西兰人现在不再玩这种土炮，只有怀旧，怀得起劲。
　　
　　烟花节这一阵儿和中国人碰了面
　　
　　中国人大都非常瞧不起地说，那么可怜的烟花，有什么好看，我们中国多少年前放过的。在奥克兰，“中国”便经常要被“我们”一遍遍强调着，有抚今追昔的骄傲，去国离乡的怅惘，聊以自慰。这样的自慰中秋节也要来一次：奥克兰的中秋月饼极贵，不论从品种到包装，都远逊于中国。我们就说，在中国月饼吃到不爱吃了，就是吃，至少也得是莲蓉双黄。拿没有镏金纸盒装连嫦娥都印不好的饼来应付，也叫月饼?!总之，懒得吃。可要是有人送就例外，罐头瓶盖大的饼细切成半口一个的大小，一马克杯CHOYSA牌的廉价袋泡茶，华人朋友赏月，脸上也都映着一层但愿人长久的幸福。
　　另一次更要加倍安慰自己的时间，大概要算新年。那也是要看烟花的。年前的一夜，奥克兰人都到CITY凑热闹去，想看天空城放出的大烟花。天空城形状跟上海东方明珠电视塔有几分相似，蓝紫色的一根葱指朝天。奥克兰没多少高层建筑，天空城属鸡中凤凰，不过号称南半球最高，已成奥克兰标志。也有不少人上伊甸山看风景，那是市中心的一座死火山，平日又是年轻人及留学生谈情说爱的圣地，可以收尽奥克兰美色的地方。然而车子刚上山，就往往要被堵住，因为山道过窄了。这时一长队的车子，在黑夜的山里听微微的风声，听蚊子健行。星点的烟头的光拖拉着人影三三两两爬上旁边的山头。最后上了山顶的人，定神眺望天空城里喷出的烟火阵，渺然白雾中上百道铁画银钩金蛇玉带，由于隔得远而没有声息，像一堂假假的歌剧布景，十分凉意的热烈。
　　回程大家都会特意从CITY主街上过顺便看热闹：整个新西兰最出名的皇后街上，摇摆而快乐的人流八九成是青年，他们热爱酒精也容易喝醉，然后就有令人羡慕的快乐从各条小路或关着的店门涌出来，从威利斯利街，肖特兰街，维多利亚街，汇到十字路口的威特克尔大书店，和奥克兰的灯彩汇为一体。这时一个高兴过头的大个子汤加人在红灯亮时一屁股坐在前面的车头，和车里的人攀谈起来，谈得亲密，后面的车子排成长龙，直到一年到头难得看见的警察过来维持秩序，半抱半拉把他弄走。
　　
　　这海边的烟花阵仿佛一场嘉华年会，欢欢喜喜，排遣孤独
　　
　　烟花节和新年夜的各个海湾，主要是长湾和使命湾，也有不少人在放着烟花。海水无际，一个人的烟花就会显得孤单而小，要有许多人放，集体放，此起彼伏，看自己的烟花和别人的烟花纠缠一起，如广场上的大合唱，男声部女声部童声部层次众多进进出出；又似集会中的邂逅，开始各做各的买卖，突然三三两两认出旧识，引爆勾肩搭背的密谈。这海边的烟火阵仿佛一场嘉华年会，欢欢喜喜，排遣孤独。有些爱情在这时发生了，也不算奇怪。只要看报上男人女人征友都说自己喜欢“长时间的海边散步”就知道了，在这个四面是海的小岛国，最大的浪漫一定要和海相关啊，哪怕浪漫常如海上烟火，投影波心确是偶然，无疾而终的居多!
　　不久前，一则和烟花节相关的迷案被重提。案子是这样的：1999年冬天，富有的农场主凯文·海默在新西兰首都惠灵顿的一间旅馆认识了一个应召女。女孩子金发及臀，笑靥如花，当时是护士专业的学生。凯文对她迷恋不已，8个月后他们订了婚。2002年7月，他们在基督城结了婚。本应是一桩值得期待的完美婚姻……假使凯文没有因为涉嫌谋害前妻被捕。
　　他在法庭上还在想着新近的艳遇。比如在那个风声很大的冬夜，他先是以每小时280纽币(相当于人民币1120元)通过中介召来了“克里斯蒂”(由于本人的坚持，凯文的新妻一直以此化名自称)，包了她两个小时。后来他又找到她，私下约她出来，许以800纽币一晚。这个价钱，对于学费昂贵的医学生自然极有吸引力。
　　当然“钱不能买到一切”不是陈腐的说辞，除了物质，农场主的浪漫也打动了克里斯蒂：1999年9月末，他送她花和卡片，写上：“致一支英伦玫瑰，为你的闪亮双眸和迷人微笑，为那些调皮的小把戏”。几天之后的10月4日，凯文的妻子吉尔去世。
　　起初警方和消防队都相信凯文的故事：他45岁的妻子开着载满油桶的车子一路颠簸，结果车爆人亡。
　　凯文是如此伤心欲绝，而且他的手也烧伤了。
　　3天后他在电话里告诉克里斯蒂这个悲惨消息。
　　一周后他们在惠灵顿见了面，在他的房间里用了晚餐，喝了香槟，没有做爱。
　　接下来的一个月他们都在一起，直到烟花节之夜。啊那个烟花节之夜，他们还能去哪儿呢?他们去了东方广场看烟火。烟花果然盛大，往事烟消，未来绽颜。
　　烟花节之夜决定已经做出。接下来一切都快了，他送她更多的礼物，包括钻石鸡心，与此同时，出于某种奇怪的坚持，他每晚照付她应召费800纽币。
　　他把前妻的车子卖掉，换回一部三菱跑车给克里斯蒂开，他送她的车牌是LTSPLA——let％play,他说。
　　可是他们没能玩得开心，警方对他已起疑：为什么在已知当月用油已经足够的情形下，凯文在事故当日仍然买了58升汽油?为什么他不开自己的车子(通常是用它来载油的)而让妻子驾驶?吉尔车子的油箱盖子被拧松了，而且他们夫妻都晓得她那辆车上的收音机是坏的。
　　诉方认为凯文的杀妻动机始于他的惠灵顿艳遇，他想跟克里斯蒂在一起，却不想因离婚失去和妻子共有的农场。
　　动机很有说服力，各种小线索也指着呼之欲出的谜底。然而还是缺乏有力的证据说明农场主有罪。
　　凯文最终被保释。
　　最新的消息就是他搬了家，现在和新妻克里斯蒂住在南部的坎特伯雷。
　　关于克里斯蒂，她始终是相信凯文的。而且她反对自己在事件中被称作“应召女”，在这个小细节上，她极为强烈地坚持称自己是“陪同”(escod)而已。用我的中国脑来反应，就是“三陪”。
　　我很想知道，凯文和克里斯蒂今年在哪里看的烟花。
　　报章曾有标题渲染：“农夫，亡妻，三陪女和谋杀案；也好似布了一个颇为触目的烟火阵，可惜东鳞西爪，没了下文。
　　惟一能落实的是一个叫旁人心里有点古怪的新婚姻。
　　[编辑·程小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