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有“堕落”和“回来”两个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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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部电影之所以备受赞誉,除了故事的讲述方式,更得益于它的题材——这是关于两个女孩相爱相杀的故事,一个无关男人的故事。也只有在今天这个女性意识觉醒的时代,在这个娜拉出走后不只有“堕落”和“回来”两个选项的时代,《七月与安生》才会有富足的土壤吧。
  有些不可思议,就在几十年前,女性还会因为全然顺从命运而被歌颂。1968年,日本作家川端康成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有人说,他之所以获奖,是因为他第一个将真实的现代日本呈现给西方世界。其中满是精致的美丽与哀愁。然而,如果以现在的眼光来看,那是一种病态美。
  川端作品中的女性,几乎全部以依附性的角色示人——妻子、女儿。几乎只有下等艺妓这样卑微的群体拥有独立身份,可她们心中思忖的,依然是找个靠谱的人托付。在这些女性的世界里,没有“我”。
  更可悲的是,她们都在社会的禁锢之中安住。她们的情感是那么脆弱,她们的怨念是那么深重,却未曾生起打破或逃脱的念头。她们的美好也因此而生。那是多么柔弱无力的美,作家对它细致入微的描绘只加重了悲哀。
  在命运的枷锁里狂笑
  最近重读张爱玲。在她那些流传深远的经典之间,感触最深的依然是《金锁记》。无论怎样严丝合缝地把书关好、锁好、藏好,曹七巧这个形象都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和川端康成笔下的女性不同,曹七巧不柔顺不绵软。她身上有一股爆破的力量,竭尽全力反抗着命运。她大声地咒骂、凶狠地抽打。然而,这种力量却又是近乎神经衰弱般地无望。它的光焰在环境中只是悲哀地湮灭,最终被灼烧掉的只有她自己和她所爱的人们。
  曹七巧本该是令人厌恶的。可想起她时,我竟没有厌恶,只觉得脊柱瑟瑟发冷、钻心地疼。那是一种强烈的恐惧感。张爱玲的笔让人看不到,如果自己被推到那样的位置,该如何逃脱她的结局。
  相比曹七巧,王熙凤的身上多了些嘎嘣脆的执行力。
  以前一直不明白,在荣国府和宁国府的几百号人里,为什么偏偏最喜欢王熙凤。如果他们生活在现实中,她八成是我最讨厌的人。后来明白,她的魅力正在于她施展得如鱼得水的烈艳。在那两个看似繁华似锦、实则穷途末路的园子里,她是稀有的挑衅规矩、穿破束缚、随心所欲的人。她穿行于全家上下,嬉笑怒骂、游刃有余。纵使霸道狂妄,她仍让人产生一种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酣畅,就像在一群畏畏缩缩的窝囊考生之中,突然冒出个敢用红笔给经典做出评注的人。虽然最后难逃败落的命运,但她绽放时的炙烈,她得逞时的风光,足矣。
  《红楼梦》里并没有交代凤姐是怎么生成的,《甄嬛传》却对一个神级战妇的炼成提供了答案。从一只眼眸清澈见底的小白兔,到一个工于心计的妇人,这条路充满逼迫和摧残。
  甄嬛年轻时傻傻地爱慕皇上,也被皇上垂青,坐拥举世荣华。后来在宫斗中被陷害,父亲因此落难奄奄一息,自己产下一女后远赴寺庙。天上地下,让人看尽世间凉薄。在零落成泥的困境中,她遇见果郡王,两人心心相映。还没享受片刻的温存,又听到误传来的他出征的死讯。此时,她已经怀了他的骨肉。喝不喝下婢女递来的堕胎的汤?这是她最后一个绝望之问。它击碎的不是她的希望,而是她的所有软弱。从此以后,容貌的美丽、智慧的丰满、生活的历练,全部成了她单枪匹马征战后宫的武器。她为自己、为腹中的生命而凶悍地活。她别无选择。
  没有打击没有摧残,就没有一个强大灵魂的诞生。这条路坎坷艰辛,却无可逃避。
  最重要的是女性的赋权
  有时候,人们乐见的只是女性的赋权。相比之下,路径反而没那么重要。
  《超体》里神一般的Lucy,自始至终没做过主动的反抗。她被不靠谱的男友拷上手铐去送黑箱子,被黑社会把一包CPH4塞进肚子,被暴戾的马仔踢破了腹中的药包。一切都是不自主的。药物在体内释放出的强大能力让她脱胎换骨。她拥有了一种蓬勃的摧毁性力量。电影让人们痴迷于女主的超能力和霸气,不去在意其实她的神力只是药物神力的自然显现,和她本身并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从柔弱得让人无可奈何,变成凶猛得无所畏惧,这鲜明的女性赋权就够了,管它因为什么呢!
  女性的可歌可颂还有另一面。
  和一位喜欢读书的朋友聊天。问他:“最打动你的女性角色是谁?”他的回答让我惊讶:《百年孤独》里的老妈妈。
  他说的是乌尔苏拉——布恩迪亚家族的祖母。这个家族里的每个人都生活在孤独的疯癫之中,只有她是清醒的、理智的。她像一条绳,把每个人捆住,让家庭不碎裂成一团沙土;她像一道臂弯,把每个人环抱起来,用爱包容子孙后代的诡异。当她去世,布恩迪亚家族和整个马孔多的瓦解也成了一种必然。当我去想象,如果乌尔苏拉是个追逐独立自由、冲破家族束缚的女性,她的魅力却反而失色很多。
  曾在《百年孤独》读书会上和伙伴们做过关于两性角色的探讨。男性的本能是战斗和逃跑;女性的本能是结盟和照顾。男性勇猛、鲁莽,时而疯狂,女性传统而保守、把男人拉住,让他们向外的脚步不至于太过偏远、让他们向内的孤独不至于丧心病狂。
  Hold住,是一种强大的女性魅力。
  在刚做完的人生故事访谈中,我从一位长辈身上看到了类似的特质。
  她是一位年过八旬的老太太,没有文化、大字不识,常年照顾生病的婆婆、生母和养母,扶持三十多年下井的丈夫、养育大了八个子女。2016年6月,她的家庭被选为全国最美家庭,孩子们无一不把功劳归于她。当我问她,您家如今兴旺发达,您持家的最大秘诀是什么?她操着河南口音说出一个词——隐忍。
  她出身贫寒,生育众多,丈夫脾气暴躁,生活压力大,动辄发火;她说在那个食不果腹年代,她能做的只有不吵不闹把家持好,别无选择。可在她身上,我分明看到一道光。在极度的贫寒困苦之中,哪怕委屈自己,在家的十几平米空间里统筹帷幄,让一家老小平和地生活下去,不冻着饿着任何一个。这个愿望也许是作为一位母亲的本能,实现起来却需要强大的精神力量。如今,老伴已经离世,被她滋养的儿孙都事业有成,家庭之树枝繁叶茂。孩子们说,如果不是妈妈的隐忍,大家庭不可能有今天。
  隐忍之于女性,不只是封建社会毒害压迫的代名词。
  一位我很喜欢的女性朋友,不久前选择了回归家庭,全职照顾生病的老公和年幼的女儿。如果不是遭遇生活的考验,她本可以专心于事业,做出卓越的成绩。在我看来,以她的能力,现在也可以。若是以世俗的眼光评判,她在为家庭做出很大的牺牲。可我分明看见她做出选择时的无畏和不悔。她的眼神中有一份令人尊敬的坚毅。
  不只有突破才有力量。女人还有一种品质和一份美丽,便是如水。不尖利不突兀、不高调不张扬,滋养家庭、浸润万物。即便在这个时代,亦然。
  一位好友说,值得喜爱的男性形象是相对单一的,生猛、勇敢、足智多谋,大致这些就够了,而女性的美却要精妙复杂得多。深以为然。
  单纯甜美或是成熟风韵,古灵精怪或是憨厚朴实、足智多谋或是善解人意、独立自强或是包容隐忍、勇敢坚强或是柔弱顺服、落落大方或是娇羞含蓄、泼辣干练或是温婉妩媚……这些都可以描绘女性之美,却不足够。
  责任编辑:尹颖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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