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时代的女同学，至今把自己关在婚姻门外的，只剩花子一人了。花子是个感情很弹性的人，她对身边所有的人都心存微笑，善良和仁爱写在脸上。她长得有点像歌手孙悦，整天一副笑眯眯的快乐模样，亲切得像所有人的邻居或大家的同桌。那时她是班上年纪最小的，说话速度快得飞瀑一般，走廊里总能听见她神清气爽的声音。那时还未实行男女生分楼，全班4个男宿舍3个女宿舍结结实实挨在一块儿，同学之间有情有爱，但天真烂漫无邪。十七八岁的男生女生之間，永远相互交换着好奇和好感，有不尽的互相关怀的理由，让大家情满楼道。
　　所谓恋爱，就是在爱情和婚姻之间牵手漫游。据我侦察47个同班同学中，“地上”爱情有3对，“地下”的有7对，剩下的正处于或整装待发，或火力侦察或上状态。花子也分明正踩着爱情的小碎步向一男生悄悄走近。那个男生是我们班级的老大哥，当过兵，务过农，上学前是飞机厂的工人，且已“党票”在手，一入校就当班长。花子喜欢她自己的感觉：一个留着大胡子的男子是最有魅力的。可是美妙的感觉，却是不易表达的。班长越来越板得像“政委”，除了召集开会能听见他训话，其余时间不苟言笑。花子朝霞般地爱着他，而他一脸落日似地不理睬。花子在爱情的边缘上委屈地让大学四年一无所获。
　　花子毕业时刚刚20岁出头，分的单位不算好，教书匠的职业令她对生活大打折扣。爱情驿站已经过了一个又一个，而婚姻还在远方。花子赞美爱情爱情是婚姻的边防线，为了持久的爱情，就不要过早向婚姻投诚。花子算一个漂亮姑娘，爱慕者总是愿意读她千百遍。而她这本书总是神秘地合着，很少有人能够把自己的名字像书签一样夹进去。花子爱过一个有妇之夫，为了爱情这惟一的理由，她准备牺牲一切。名誉、地位、父母、朋友等一系列因素都被她弃于心外。
　　花子一直仰慕法国的萨特和波伏娃这两口子，她把萨特看作是哲学的“酵母”，把波伏娃看作是思想的“面粉”，这两位大师的人生和情爱仿佛一块超级面包，让所有对爱情如饥似渴的人感到惊奇、羞愧并产生分享的欲望。花子再次认为，婚姻中没有天堂，天堂是用爱情建筑的，婚姻是堆沙子而已。花子爱的有妇之夫，恰好也是一张生动的大胡子浓密包裹的面孔，是当地电视台的艺术片导演。花子为他的片子写过5部解说词，其中有一部就是讨论新婚姻法的。花子随大胡子导演走城串乡搞调查，认认真真体验“伴郎走天涯”的幸福时光。一晃就是复杂的5年，光阴刻在花子脸上的幸福愈发稀薄了。我们同学见了花子，都说她的模样从“诗歌状”变成“散文状”。原来快嘴快舌无忧无虑的花子突变成沉默如金的样儿。让同学有点只敢瞻仰不敢生猛海鲜般乱开玩笑。
　　好像有一个学贯中西的作家说过：“爱情无英雄，铁汉子、铁娘子在爱情状态中一律柔软。花子也不例外。她是个智商和情商都挺高的女人，却始终不是一个善于操作婚外情的女人。一切都由大胡子导演。一会儿是乌托邦式的怀念与思恋；一会儿是现实得不得了的对同居生活的精雕细琢；一会儿又是彻头彻尾的疯狂。这个从小把时间一半分给父亲，一半借给母亲的“单亲家庭”的女人，多么需要纯粹的可以自由支配的欢乐啊。大胡子导演是个优秀的男人，花子对他满意。花子像一首日本俳句，轻柔中有耐咀嚼的深度之美。见多识广的大胡子导演十分骄傲。花子三年没拜见父亲、五年没敲过母亲家门，除了把不坐班的教书工作应付完毕，全部心思都投入了这种爱情。花子的幸福生活在20世纪的最后一年结束了。因为这一年大胡子导演有了官运，一部片子在全国获金奖之后，被高级伯乐相中调入沿海大省当了文化厅长。为了让自己的好日子焕然一新，大胡子导演给了她临别赠言：“我要清心寡欲一段时间，咱们不能老绑在一块儿。”花子听了泪水夺眶而出。花子给他松绑了，却把自己绑进了无限的不知所措之中。
　　可爱的花子永远不愿作糟糕的人。她将从前的日子翻阅了一遍，在恋与嫁之间徘徊恍惚了多年之后，花子仍然没有放弃爱情。她教过的一位学生，去年洋插队到美国，至今念着她，经常有半中文半美式英语的信写来，中文部分谈天谈地，英语部分情话绵绵。世纪末的日子，那个小他6岁的大男孩，干脆全用中文写了封直白的情书，声称若不立即嫁给他，他就加入美国籍再不归乡。为了多一个爱国者和爱她者，她已经横下决心要飞美国了。圣诞节时，她和他热烈而缠绵地通越洋电话，小伙子很美国地直用嘴巴对着话筒“奔儿奔儿”地吻了不停，把这边的她弄了个泪流满面。也幸福地通知了我们一帮同学，我们惊喜地商量在她告别之前齐聚她的居所，用大把大把的鲜花把她装点在我们怀抱中，我们要用芬芳的话语逗逗她：“我们爱你，你是我们的花子!”M
　　(责编 关山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