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劫难逃

来源 :阳光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houlanqing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那天午后,我路过A社区公园的一个亭子,见一位老人坐在那里。他身板笔挺、脸色红润,我认定他不是自己的目标客户,便目不斜视地朝前走去……可是,那天下午很不走运,我几乎转遍了整个社区,竟没发现一个萎靡不振的老人。所以,当我再次路过那个亭子,见老头还入禅般坐在那里,而那个时候离下班还早,便抱着试试的心理,走进了亭子内。
  “您好!”我朝着老头热情地招呼。
  老头抬起眼皮瞟了我一眼:“干嘛的?”
  “我有好东西,包您喜欢。”我神秘兮兮地说。
  他顿时警觉起来:“什么东西?”
  我从包里掏出两瓶“永远年轻宝”,托在手心展示给他看。
  “不需要,不需要。”老头不由分说。
  但我还是走到老头跟前,俯下身去说:“这对您这样的中年人真的非常有用。”
  “中年人?我都七十来岁了。”老头中气十足地说。
  我假装大吃一惊,用意外的口气说:“真看不出来,我以为您五十出头。”
  “哪里!”老头面露一丝喜气,“我过了年,就七十一岁了。”
  我就顺势挨着他坐下来,说:“那您更需要它了。”
  “我没什么病,用不着这些。”老头目不斜视。
  我努力说服他:“是啊,您现在身体很棒,但不代表以后也棒,再不做好预防,到时要花的钱还得更多。”
  老头还是摇头。我不甘罢休,盯了他一阵子,突然说:“您觉得自己身体很棒,但我感觉您……”
  “啊?”老头转过脸来。
  我把“永远年轻宝”放在亭子廊凳上,腾出右手抬起他的左手臂,用左手食指在他臂肘轻轻摁了摁,问:“痛不痛?”
  “不痛!”老头直愣愣地瞧着我。
  我皱起眉头,严肃地问:“真的不痛?”
  “真的不痛!”老头正视着我,一脸不解。
  我吸了一口凉气,郑重其事地说:“按照常理,我这么一摁,您一定会有疼痛感。但您现在没有,说明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老头急切地问。
  我一字一顿地说:“您——病——了!”
  说完,我不再逗留,借口有急事,留下一张名片,收起两瓶“永远年轻宝”,起身匆匆离开了。


  这天上午,我正向一位老太太推销“永远年轻宝”,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是一个老头,他谦卑地问:“请问你是小王师傅不?”
  “请问您是哪位?”我亲切地问。
  “我姓王,跟你是本家,我就是……”对方有些支吾起来,“就是那个,那个……”
  我将手机从耳朵边移开,瞅了一眼液晶显示屏,没发现上面显示姓名,断定他不是我的客户。凡是我的客户,我都会输入姓名,并标注年龄和住址。
  我重新将手机放到耳边,对方似乎鼓起了勇气,口齿变得清晰起来:“我就是你说像中年人的那个老头。”
  我还是云里雾里。说实话,在将近五年的推销生涯里,被我说成像中年人的老头不计其数。换句话说,只要是我的目标客户,不管六十岁还是九十岁,我都说他们像中年人。
  对方显然有些急了,一个劲地解释着,但我还是搞不清,便绕开了话题,缓和地问:“大哥,请问您有什么事?”其实,根据对方口音来判断,他已足以当我祖父。
  “小王师傅,不知你,你这两天有没有空?”对方吞吐着,“如果有,麻烦你能,来一趟我们社区,带上你上次,带的……”
  我听了,一阵惊喜,但没马上答应,而是迟疑着:“最近这段时间,有些忙……”
  “小王师傅,你一定要抽个时间。”对方更急了,“哪怕晚上也行!”
  “那行吧!”我勉强答应下来。
  最终,我还是过了两天,才来到对方社区。一见到对方,我不禁哑然失笑,他就是那位在亭子里的老头。几天没见,他憔悴了很多。我刚想问“您病了”,转而一想,换了种问法,“您好像病得更重了?”
  “唉!”老头神色黯然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上次你说我有病后,我每天都把全身摁好几遍,发现真的没一点儿痛的感觉。”
  我听着,想笑,但没笑,也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这时,他盯视着我,蓦然伸出双手,攫住了我的袖头:“小王师傅,我想买你的药!”
  “我没药。”我企图从他的手里抽身出来。
  老头攫得更紧了:“你上次不是……拿出过两瓶……”
  “那不是药,是‘永远年轻宝’。”我及时纠正了他的“错误”。
  “对,就是‘永远年轻宝’,我要!”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喊出來的。


  老王,成了我的客户。起初,他一周买一瓶“永远年轻宝”。吃了一个季度,我携带着单位那套简易仪式,装模作样给他去做测量。还没测完,老王小心翼翼地问:“小王师傅,我的情况咋样?”
  我保持一副矜持的姿态,没有答理他。等全部测罢,我用右手抬起他的左手臂,在他的臂肘处,对,就是我第一次摁过的地方,稍加用力地摁了一下,问:“痛不?”
  “有点儿了。”老王欣喜地回答。
  “这就好!”我说着,没等他接话,又将他扳过身,在背心轻轻摁了摁,问,“这里呢?”
  老王说:“不痛。”
  “您的血液和血管里垃圾积累得太多了。”我不断地摇着头,“动脉已开始硬化。”
  “小王师傅,那,那怎,怎么办?”老王忧心忡忡地问。
  我不紧不慢地说:“幸亏您碰到了我,要是再晚一些……”
  老王急迫地打断我的话:“是不是还得继续吃药?”
  “不是药。”我再次纠正他。
  “不好意思。”老王连忙改正过来,“是‘永远年轻宝’。”
  “对!”
  “小王师傅,我是不是……”老王试探着问,“从明天开始,每周得吃两瓶。”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决绝地说:“不行!”
  “那,是不是得,得三,三瓶?”老王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猜想,他肯定考虑到了费用。于是,对他说:“减半。”
  “减半?一瓶半?”老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哥,有一点儿您要搞清楚。”我正色道,“我们的‘永远年轻宝’,不是每个病人想吃都吃得到的,也不是病人想吃多少就可以吃多少的!”
  老王毕恭毕敬地听着,不住地点头。
  我想再多说也没意思,就从包里掏出两瓶“永远年轻宝”,放在老王并拢着的双手中心,叮咛道:“记住,不是两周两瓶,是三周两瓶!别吃错了!”
  “嗯,三周两瓶、三周两瓶……”老王不断地念叨着,赶紧付了钱。
  我收起钱,又关照了一遍:“是三周两瓶,不是两周两瓶!”
  “好,我记住了。”老王说,“是三周两瓶,不是两周两瓶。”他双手紧紧地握着那两瓶“永远年轻宝”,仿佛手一松它们会飞上天去似的。然后,转过身,晃晃悠悠地走了。
  我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成就感。


  老王的剂量在不断加大,吃足一整年的时候,已从每周一瓶,增加到每周三瓶。天地良心!尽管我是一位推销员,希望销售业绩不断飚升,但老王购买“永远年轻宝”的量,确实不是我努力的结果,而是他主动要求的。不过,我还是当上了销售主管。
  在吃到一年零一个月的当儿,有一天下午,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老王儿子打来的。当对方报出是老王儿子时,我的心不由得沉了沉。根据我以往的经验,一旦客户家人出面干涉,这路生意基本就黄了。
  但让我意想不到的是,老王儿子竟然告诉我,他发现父亲服用了“永远年轻宝”,效果出奇的理想,他也想购买几瓶试服。他坦言,自己爬上四十岁后,体质大不如前,整天有气无力,还浑身麻木。
  我欣喜若狂。当即跟他约定了交易时间。
  当天黄昏,我跟老王儿子在初次碰上老王的那个亭子里会面。我第一眼看到老王儿子——暂且称呼他为“中王”吧,不禁怔了一下:那身坯比老王高大得多,站在亭子里顶天立地的,健壮得一拳打得死老虎。
  “王老板,您好!”我战战兢兢地伸手过去。
  中王没伸出手,只是盯视着我,冷冷地问:“你就是那个推销什么‘永远年轻宝’的?”
  我发现情况不妙,后背立马渗出了冷汗,想“走为上计”拔腿就跑,但那样结局可能会更糟,所以还是按捺住心跳,说服自己镇静下来。好一阵子,我终于开口:“是的,我是‘永远年轻宝’的销售主管。”
  “哦。”中王应了一声,依然虎视眈眈地盯着我。
  我不知道他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心重新剧烈地跳起来,感觉到身子在微微颤栗。但我还是壮着胆,小心试探了一句:“王老板,您也想买?”
  “买?”中王好像刚回过神来,“买你的‘永远年轻宝’?”
  我不敢再轻易吭声。
  这时,中王突然伸出一只手,用食指指着我的额头,厉声警告道:“从明天,不,现在开始,不准再骗我老头,否则搞死你!”
  我想解释自己从未骗过他老头,购买“永远年轻宝”是他自愿的,而且后来还是强烈要求的。但中王不容我插嘴,食指用力点了一下我的额头,把我推出三米开外,大声吼出一个字:“滚!”


  从A社区“滚”的第二天上午,老王就给我打来了电话。原以为他是说昨晚的事,结果只字不提,只告诉我,上次购买的“永远年轻宝”,吃到明天中午就没了,要求再购买两周的量——八瓶。
  “八瓶?”我蹊跷地问,“不是六瓶吗?”
  老王没直接解答我的疑问,只是唠唠叨叨地说,什么他现在总算明白过来,健康才是最大的本钱,只有拥有了健康,才能拥有一切;要是连健康都没了,就算有再多的退休工资,也都是白搭!
  他这样说的时候,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是他在推销“永远年轻宝”。但这次,我高兴不起来了,只是疑惑地问:“您儿子昨晚找过我,您知道不?”
  “知道呀。”老王爽声回答,“你的电话,还是我告诉他的!”
  “啊?”我吃惊不小,“您干嘛告诉他我的电话?”
  “他见我吃了你们的‘永远年轻宝’效果好,他也想吃。”老王说。
  我“哦”了一声,心有余悸地问:“您知道他昨晚跟我说了什么吗?”
  “不知道呀。”老王如实相告,“昨天晚上,他来了下我这里,就回去了。”末了,他补充说,儿子一家不跟他住一起,他们一个月过来一趟。
  我正听他讲家事,他似乎又想起购买“永远年轻宝”,重新把话题扯了过去:“从下周起,我要每周吃四瓶!”
  “啊?为什么?”我不解地问。
  老王告诉我,他们社区里有个跟他同龄的老头,平时看上去挺硬朗的,也没听说过有什么病,前几天突然离世了。说到这里,他欣慰地说:“小王师傅,真的非常感谢你,要不是你当初看出我有病,我还一直蒙在鼓里呢!要是这一年多,我不吃你们的‘永远年轻宝’,可能走得比那个老头还早。”
  我听着,内心五味杂陈,不禁冒出一句:“以后,我不卖给您‘永远年轻宝’了。”
  电话那头,顿时没了声音。我思忖,老王肯定惊呆了。果真,老王语无伦次地问:“这,这是,为什,么么呢?小王,师,师傅,你……”语气里透着一种恐慌。
  “再卖给您‘永远年轻宝’,我就得死。”我说。
  老王吃惊地“啊”了一声。
  我接着说:“您儿子说要搞死我。”
  “这个逆子!”老王愤然地骂道,“他要搞死你,我先搞死他!”


  老王的“永遠年轻宝”已断档一周,尽管他在电话里再三向我保证,一定不会让他儿子伤害到我一根毫毛。而我呢,也很希望利用他提升业绩。但一想到中王牦牛般的身坯以及凶神恶煞的模样,我便失却了再向老王销售的勇气。   可老王显然不甘罢休。接下去的日子里,他一天打来几十个电话,害得我无法正常工作。我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决定跟他好好聊聊。这天,我忙完一单业务后,主动给他打了电话。
  “是小王师傅呀,真是小王师傅呀。”一接通电话,老王一迭声地问。
  我说:“我就是小王。”
  老王开心地说:“太好了,太好了!你终于又肯卖‘永远年轻宝’给我了。”
  我说:“还没呢。”
  老王在电话那端沉默不语了。良久,疙疙瘩瘩地问:“你不卖‘永远年轻宝’给我,是不是因为以前价格卖低了?”
  我说:“不是的。”
  “真卖低了,你可以涨价的。”老王说。
  我说:“真的不是这个原因。”
  “那没卖低,你干嘛不肯再卖给我呢?”老王困惑道。
  我说:“再卖给您,您儿子会搞死我。”
  “那怎么可能?!”老王说。
  我说:“很有可能。”
  “我儿子我最了解,他不是那么凶的人。”老王说。随即,补充道,“再说了,他都不知道你单位,怎么去搞死你?”
  我一下哑口无言。是呀,他都不知道我的单位,怎么能搞得死我呢?
  老王见我不作声,猜测我开始“动摇”了,于是展开了更猛烈的“攻势”:“小王师傅,我向你保证,一定确保你的人身安全。”
  “怎么个确保法?”我的口气有些变软。
  老王信誓旦旦地说:“从下一次起,我们不在社区亭子里见面,选离我家远一点儿的地方。我出门的时候,也一定不让我儿子发现。”
  “那好吧。”我终于被说动了。确实,我也非常需要他的业务,自从向他停售“永远年轻宝”后,我销售主管的职位已芨芨可危。我是一名推销员,得靠这个“吃饭”对不对?
  老王见我答应了,兴奋得像疯了似的,说出的每个字都在蹦跳:“小王师傅,那就这样说定了,我现在就出门,半个小时后,我们在B公园见面。”
  我说:“好。”
  “这次你带十瓶过来。”老王突然强调。
  我问:“上次不是说八瓶吗?”
  “得再增加两瓶。”老王说。


  现在,我以每周七瓶的数量向老王出售“永远年轻宝”。因为老王这个“铁杆客户”,我的业务量不断上升;从普通销售员到销售主管,现在成了销售经理;办公点也从八人格子间,挪到四人格子间,如今坐进了单人间。
  这天,我正看这个月的销售报告,门外蓦然闯进一个人,抬头一看,吓得我六神无主,来者就是老王的儿子——身坯像牦牛般健壮、凶神恶煞的中王!我来不及细想他是怎么找上门的,只是试图逃离这个单间,以避免遭到中王的突然袭击。
  但显然是不可能了,中王已反手将门合上。这时的我,事后回想起来,肯定像一只待宰的羊羔,蜷缩在办公桌背后,筛糠似的发抖,紧张得忘了跪下哀求。
  让我大大地出乎意料的是,中王丝毫没有伤害我的意思,相反“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我面前。我还没回过神来,他不住地摇晃着头,悲悲切切地哭开了。
  “王老板,王老板……”我连声喊着起身过去,想把他从地上拽起来。但他不起来,我再如何使劲,都无法让他起身——他实在太笨重了。于是,我只好俯下身站在边上,明知故问发生了什么事?
  中王一把鼻涕一把泪水地说开了,说他妈死得早,他爸是普通退休工人,退休工资一个月三千多。而他呢,虽然长得牛高马大,但苦于没有文化,在一座大厦当保安,收入还不如他爹退休工资高。以前,他爸每月开销不到一千五,节省下来的钱都供他家。
  “可自从吃上你们的‘永远年轻宝’后,他的退休工资花个精光不说,还把住着的房子都挂到二手房中介了。”中王说到这里,抬起斗大的脑袋,泪眼婆娑地望着我,“我家里儿子在读高中,老婆身体不好长年失业在家,你说这日子还怎么过呀!”
  说实话,我从小到大,从未遇到过一个大男人像他这样,跪在我面前,哭泣着哀求自己。那一刻,我想到了苍老的父母和清贫的老家,一种无以名状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我不由自主地蹲下身,安抚着还在抽泣的中王:“再向你老头出售‘永远年轻宝’,我不得好死!”这样赌咒着,我忍不住哽咽起来……


  我准备跟老王做个了断。当他再次来购买“永远年轻宝”时,我约他在B公园见面。当我到达目的地时,他已早早地候在那里,一见到我,喜出望外地迎上来,急切地问:“这次我要十六瓶,带来了没?”
  “没。”我向他摊了摊手。
  老王备感意外,惊讶地问:“你怎么没带来?”
  我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提起他的手臂,在臂肘处狠摁了一下,问他痛了没有?
  “痛了。”老王如实回答。
  我又在他身上各个部分,狠狠地摁了一遍,每摁完一处,都问他痛了没有,他均回答痛了。待摁遍了全身,我告诉他:“你已没病了。”
  老王似乎不相信,满腹狐疑地瞅着我。
  “我们的‘永远年轻宝’疗效非常好。”我正视着他,耐心地解释,“你吃了快三年,所以病都好了。”
  老王听了,没说话。
  后来,他失落地走了。
  等看不到他背影了,我给中王打电话,讲了这次见面的情况。中王在电话那端,一个劲地表示感谢,他说自己没文化,但有一身力气,什么时候用得上他,吭一声他就过来,哪怕是为我去打架。
  三个多月后,春暖花开的一天,我正领着一个客户看房——自从向老王停售“永远年轻宝”后,我离开了那家销售公司,改行当了二手房置业顾问,接到了中王的电话。接通后,他在电话那端没说话,我以为他误碰了通话键,正准备挂机,他嚅嗫着说:“我爸没了。”
  “啊?”我一怔,“怎么会没的?”
  “自从不吃‘永远年轻宝’后,他一直闷闷不乐。”中王说。
  “怎么会这样?”我想不通,“当时,我跟他说病都已经好了,不用再吃‘永远年轻宝’。”
  “可他一直不信。”中王说,“他怀疑自己的病已到了晚期。”
  我的心猛地沉了沉。
  中王继续说:“他说,我妈临终前,他们也都骗她,说她的病好了。但实际上,她已到了胃癌晚期。”
  我的脑袋“轰”了一下,接下去中王在说什么,几乎一句都没听进去。我只是知道:后来,老王真的病了,再后来,他就死了。
  对老王的死,我曾经自责过,当初要不是遇到我,他就不会……后来一想:又有谁能保证,他不遇到其他推销员呢?就算这世界上没有保健品,也不存在保健品推销员,估计他也是在劫难逃。至于为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卢江良:本名卢钢粮,国家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电影文学学会理事。作品在《当代》《中国作家》《小说月报》《小说选刊》《作品与争鸣》等报刊发表、转载,并入选《21世纪中国文学大系》《中国最具阅读价值短篇小说》等选本;曾荣获全球网络原创文学作品大賽优秀短篇小说奖、浙江省优秀文学作品奖、阳光文学奖、浩然文学奖、中华优秀出版物图书奖提名奖和荣登中国小说学会“中国小说排行榜”;已出版短篇小说集《狗小的自行车》、长篇小说《城市蚂蚁》和散文随笔集《行走的写作者》等10部专著。有3部小说被拍摄成电影,其中《狗小的自行车》荣获第八届数字电影百合奖、《斗犬》入围第六届温哥华国际华语电影节。
其他文献
成为煤的愿望  乌鸦一直黑着  始终没有生出白发  站在树枝上不慌不忙  喳喳地叫来雨雪 送走春秋  叫着叫着,走着的人就散了  我身体里燃烧的火焰  被风一次次吹灭  黄昏的光,已经挺不住  霜打后的芭蕉叶  这些年 我远离人群  一直低头做人  心里渐渐有了成为煤的愿望爱如光  你不显山不露水  诞生的如此不动声色  你隐身 你沉默  坚守着自己固有的高度  舞蹈着最空灵的姿态  能量 温暖
期刊
煤与蝉  只为一次轰轰烈烈的出场  深藏亿年的煤  把生命交给了火  只要一个季节的歌唱  蛰伏多年的蝉  把生命留在了夏天  在煤的眼里蝉是缩小的煤  在蝉的眼里煤是放大的蝉矿 工  他就是一块站立的煤  他在采煤、铲煤、运煤  你看见的是煤和煤在互动  是一块煤推着另一块煤  在矿山移动,行走  煤藏在黑暗的深处  把矿灯戴在煤的头上  煤就是矿工。在井下  矿工和煤的区别不是矿灯  是一块煤
期刊
颂 词  我要歌颂那些兄弟  他们跟我一样愉快地活着  下班就在宿舍里  或去小饭馆喝酒、嗨歌  我反对放大他们脸上的黑  牙齿除外,反对  以为握住一双粗糙的手就像捉住了卑微  反对把洗净淤泥的煤说成  铮亮的憂伤  我跟他们称兄道弟  我们彼此敞开家底互道祝福  我说,哥们儿真伟大  他们就笑了,笑得灿烂而羞涩  我在地面享受阳光  他们却匍匐在黑暗的五百米以下  在一盏矿灯的指引下  摸索着
期刊
一、一个夭折的时代卷走多少秘闻?  星夜,剩下谁含铁的骨骼可供敲打?  美,早已无可救药。  大地,空有慈恩的襟怀:朝阳脑后生反骨,落日不知身世。黑是夜的替罪羊——传说的韬光被时间反复打磨、擦亮。从石头、从羊皮、从竹帛、到纸张、到嘴唇、到心灵,一支支世代传唱的歌谣,为往昔守灵。  翻云与覆雨难分伯仲。兽与兽之间产生争斗,人类发明战争。美德铩羽,狼烟拧折了炊烟。芸芸众生多劫难,繁华一夜沦为一斗荒丘,
期刊
说到和刘庆邦的关系,不能不提到煤炭部一九八三年夏在大同矿务局举办的中学生夏令营活动。那次活动由煤炭部主管文化的副部长张超坐镇指挥,近百名北京的中学生,三十多名(包括肖军、娄师白、柳倩、陈建功等)著名作家、画家、书法家和多家媒体记者云集同煤,开展了长达半个月的档次较高形式多样的活动。在这次活动中,有两个人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而且在我后来的文学创作中,都起了不小的鼓舞和帮助作用。第一位是肖军。这位前辈
期刊
关于中国煤炭诗的诗学、社会学、道德学、文化学和哲学意义到底有否?这是很多煤矿之外的专业人士深表质疑的,若有,又有多少?我们姑且暂不作答,先作些分析。一、诗学意义  诗学是研究诗歌原理、阐述文艺理论的一门学问。有学者提出:研究煤炭诗的诗学意义不大,甚至毫无意义。究其原由,他们认为煤炭诗仅是“行业诗”,是“煤矿题材的诗”,其局限性显而易见,其诗歌美学没有多大价值,不值得深入研究和探讨。  诚然,煤炭诗
期刊
一块煤的生成  我能听到树木的呼吸  从离地面几百米的地方  传来,像春风吹拂三月的油菜  没有人知道它们的过去  地震,海啸,或是自然灾害  只是科学推测  从站立到卧倒,从白变成黑  一棵树需要经历怎样的轮回  才能变成一块煤致 敬  在冬天来临前  我必须向二伯、五舅以及  村里的那些村民致敬  向无数的素不相识的人致敬  向草木、河流致敬  向阳光、云层、露水致敬  向大地上每一列火车致敬
期刊
与天军的首次相识,距今也有三十几年了。记得是一个下午,天军邀了几位书界朋友,在他府上雅聚。朋友们谈书、论道、品茶,晚上又在天军备的便宴上推杯换盏,畅叙胸怀。天军算不上豪饮之士,但酒量为常人所不及,且酒喝得极爽快,极义气,不像有的人扭扭捏捏,也不像有的人使奸耍滑,更不像有的人暗使邪道。天军喝酒,一如我所认识的他的为人,非常光明,非常尽情,是那种“为了朋友喝好,宁肯自己喝倒”的汉子,他有一种侠肝义胆的
期刊
王文紅:中国煤矿摄影家协会会员,河南省摄影家协会会员,中国煤矿作家协会会员。供职于平顶山天安煤业股份有限公司运销公司。  摄影作品2006年获河南省行业摄影作品评选三等奖,2007年获全国第二届职工艺术节摄影作品优秀奖,2017年获“国企杯”全国摄影大赛一等奖。
期刊
一  儿子是哼着曲子走进盆景园的,其时,谷经朝正在往阳光房搬盆景,收看了天气预报,后面几天有一股强冷空气南下。搬进阳光房的盆景多数为草本,草本茎叶柔嫩,经不得严寒。少数是木本,像金橘、榕树,松树类的五针松,也得搬进室内,不能低于零度……谷经朝熟悉每一个盆景,像熟悉自己孩子的脾性。  爸,儿子开口说,中心村快封顶了。  儿子语气欢快。  谷经朝只顾搬盆景,不搭茬儿。他的心情和儿子相反,于他而言,这不
期刊